午夜的教堂少有来访者,唯有做错事的心虚者和来寻求答案的求知者会趁着夜色来寻求神的怜悯。
紫色的夜空繁星闪烁,红霞已经消失至午夜,微风走动间万籁寂静,但这并不包括圣教堂。
宵礼拜的时辰将至,伊索纳举着烛台将圣教堂内的各处烛火重新点燃。
熟悉的脚步声踏入教堂,伊索纳偏头,粗厚的眉毛下一双小眼睛眯起,又瞬时紧紧闭上。
橘黄的烛火跳动间,来访者含笑开口。
“伊索纳叔叔,请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唉。”伊索纳转过身,白亚麻制成的长袍将他包裹的严实,就像一大块白色长条面包。
“小卡琳啊,不是我不告诉你,陛下知道你今夜出门吗?今晚可算不上什么好天气。”
“今天……晚上吗?”奥卡琳若有所思的侧着头,黑色的斗篷遮着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拎着裙摆。
中殿的四角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奥卡琳皱眉,抬手把帽檐拉的更低。
“当然,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教诲。愿神的光辉永照您。”她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圈,又半俯下身子行了个淑女礼。
“愿神的光辉永照您。”伊索纳单手摁在胸口,庄严的画了个圈。
提起裙摆,奥卡琳还未迈出中殿就被伊索纳重新拦下。
烛台的火焰摇曳着,突兀的,两人头顶传来一声钟响。
“这群小东西来的还挺快。”伊索纳抬起头,褐色的羊皮书顺着袖口滑落,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殿下。”他把烛台递给奥卡琳,小眼睛散发着锐利的光辉。
铛——
又一声沉重的钟声响起,像是印证着什么,教堂四角橘黄的火焰瞬时统统熄灭。
一片漆黑中,唯有奥卡琳怀里的烛火颤动的跳跃着。
周围寂静无声,一种奇怪的预兆瞬时蔓延在伊索纳脑海中。
……有【人】进来了。
伊索纳抬手隔着斗篷拽住奥卡琳,不动声色的向前两步挡在她身前。
教堂内骤然嘈杂起来,空旷的教堂内好像坐满了前来祷告的信徒,他们窃窃私语着,告罪着。
“嘻嘻。”
尖锐的笑声围绕着两人,伊索纳轻舒一口气,小眼睛又眯了起来。
“今天可不是个好天气啊,各位。”
呼——
烛台又一次燃起,苍白的火焰蔓延着,顷刻间照亮了教堂内殿。
七彩的琉璃窗印着光的折射,一时间两人眼前白的七彩斑斓。
“愿神的光辉不落。”伊索纳双手合十,摊开羊皮纸,棕色的纸张上既没有文字也没有祷告语,只有一柄重剑的图案刻在正中间,散发着温润的光辉。
奥卡琳向后退了两步,怀里的橘黄色的烛火仍旧颤动着。
一张娃娃脸少年的脸庞就是在此刻骤然出现在教堂门口。
金色微卷的发型配着金色的瞳孔,少年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直愣愣的抬脚踩在门槛上。
“神啊,原谅我。”沙哑的声音传递间,少年踉跄着冲进教堂,眼神空洞。
黑暗顺着他的脚步蔓延,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停下,像是遇见了油锅的水,轰然炸开。
【污秽,污秽!】
他们呓语着,尖叫着,伊索纳听见不少看不见的东西猛的扑向亚利瑟,发出碰碰的响声。
“……亚利瑟?”伊索纳失声,将羊皮书握的更紧。
幽蓝色的火焰顺着羊皮纸的边缘开始燃烧。
“夜已经深了,你不该来教堂的。”伊索纳沉着脸,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娃娃脸少年猛的脸朝地正面扑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后脖颈流下,亚利瑟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扬了起来,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流下。
“愿神,光辉不落。”亚利瑟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异样的火焰,而这把火瞬时又蔓延到他自己身上。
“愿神,保佑您。”亚利瑟笑着,只留下一具枯黑的尸体直直的盯向教堂中央。
伊索纳身后一凉,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回望。
教堂中央唯有一具高大圣洁的大理石神像,大理石雕刻的头纱遮住了祂的面容与身形,只保留了头纱在空中飞舞的一瞬场景。
【神】伫立在这里,同平常一样安静的守在教堂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伊索纳总觉得这座雕像的头纱轻轻往下移了一点。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拽住了神的一角。
夜风顺着门廊吹来,轻抚奥卡琳的斗篷。
烛火自燃,橘黄色的光驱散了大殿内的昏暗。
“……主教大人,上次的问题什么时候有答案您还没告诉我。”奥卡琳抬手压低帽檐,笑吟吟的看向伊索纳。
“唉。”伊索纳神情茫然的叹着气,无意识的走回原位背朝奥卡琳。
“小卡琳啊,不是我不告诉你,陛下知道你今夜出门吗?今晚可算不上什么好天气。”他扯着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宵礼拜的时辰要到了。
今晚,是例行的清理日。
…………
“哈……”亚利瑟挣扎的坐起身,克制不住的咳嗽,炽热的灼烧感还附着在全身,痛的他蜷着身子跌下木床。
眼前是熟悉的景色,是属于亚利瑟自己的家,一间狭小的木屋。
月光透过有些破旧的木式栅栏窗,映的眼前一片明亮,亚利瑟抬头盯着月亮,抬起右手在胸口画了个圈。
这是卡洛托斯人的祈祷方式,代表【神的光辉笼罩我】。
诡异的圆圈在他的脚下升起,亚利瑟低头看了半晌,踉跄着站起身扶住桌子。烛台下压着一塔厚厚的莎草纸,被他的动作折腾的沙沙作响。
他看着这个烛台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点燃烛火。刚刚被火焰笼罩的感觉还遍布全身,月光正好,亚利瑟觉得他可能也确实不需要那么明亮的夜晚。
奇特的白雾像是某些冰冷的爬行动物,顺着桌腿攀上亚利瑟的手腕。
“对不起呀,我又失败了。”亚利瑟小声对着白雾问话,灿金色的眼瞳眨了又眨。
“很抱歉,我这次……应该没有机会了吧。”
窗外夜色渐深,红霞即将消散在天际,亚利瑟扭头,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浅紫色的星空遮住了月亮的光辉,夜风温柔滑过木栅栏式的窗口,像是在给予地上金发少年一个温柔的吻。
“……不过,我知道的。”亚利瑟低下头,手指飞快的抹过眼角。
他再次站起身,垂直眸子点燃烛台。
昏黄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曳,映的少年脸色更加苍白。
亚利瑟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转身从木床板下抽出一把白银匕首。
献血顺着他的指尖留下,不断跌进烛火里。
大片的白雾从烛火星里蔓延出来,就像是打翻的牛奶翻涌着遮住视线,亚利瑟神情复杂的站在这片苍白的迷雾中间。
“头发有些长了啊。”都遮住眼睛了。
他跪在地上,虔诚的在胸口画了个圈,橘黄色的烛火跳跃着,腥甜的香气包裹着亚利瑟的身躯。
“抱歉……擅自找您过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亚利瑟猛烈的咳嗽着,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流下,将他脚下的圆圈重新填充成一个新的图案。
“Arizona·Eldridge,我命运的半身啊。”他抬眸,面上居然挂上了灿烂的笑意。
“请来救救我吧,先知大人。”
夜色愈沉,白雾掩盖住了这间木屋,徒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声划过天边。
…………
晨晓的微光透过树梢,夜栖的归鸟雀跃着跳在树梢,招摇的炫耀着自己夜晚的战利品。
被林间的鸟叫声吵醒,金发少年呻吟着,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头痛,手痛,全身痛。
视野所及处皆是模糊,少年恍惚间好像看见身下一片红艳。
这是……什么情况?姜一舟揉着眼睛,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
睡过头了?完蛋了,早八肯定睡过了!希望老师别点名,不然就……
姜一舟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重新清楚的视野里显现着一个无比巨大的魔法阵。
草,一种植物。
还不如一片模糊着,刚刚视野里那所谓的红艳就是这个吧?姜一舟紧盯着脚下那个奇特的图案,平静的揣摩着,整个人正趴在圆圈中间。
看起来倒是像个魔法阵?无论是里面还是周围都有不少符号,中间圈这个巨大的八芒星,还镶嵌着不少奇怪的图案……挺古朴的,大概是月亮和太阳?姜一舟摸了摸下巴,突然大脑一顿。
不对,这种东西一会再想啊!
下意识扯动唇角,姜一舟原本冷静的大脑就像是水壶一样猛然烧了起来。
“卧槽啊!”中气十足的哀嚎在木屋里回响,少年用力蹬腿,手脚并用的逃离这个看起来有点邪门的圈,然后猛的向上一窜。
忠厚的木桌完美遮盖住了姜一舟的身形,平淡的给予了这位只看地不看天的少年重重一击。
碰。
“嗷!”
清脆的响声夹杂着少年的痛呼声,姜一舟可怜的脑袋短短几分钟内再次得到了二次伤害。
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挨了这一下,立时疼痛感加剧,姜一舟抱头蹲下身子,用最后的毅力向外挪动,原本混沌的神智瞬时无比清醒。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他恍惚的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