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有人辗转难眠、彻夜未曾阖眸,亦有自觉大权在手而醉卧美人膝。
崔家自以为皇后怀孕便可万事大吉,暗地里活跃着拉拢朝堂官员企图逼迫皇帝另立太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袁嬷嬷派人传出去的消息被皇帝截住,皇后怀有身孕却日夜酣睡不起的消息到底是没能传入崔家人的耳朵里。
皇帝为了掩人耳目,在其中派人假传消息,送进来一个假大夫,谎称是崔家送进来的人。
景阳宫内宫人大气不敢喘,悄声端水离去,正午的余辉映在窗纸上透漏出屋内压抑紧张的气氛。
刘大夫年过半百,本是乡野出身后因救了贵人在京城落了脚,本打算归隐老家半路被皇帝的人截住,威逼利诱下只得硬着头皮前往景阳宫。
他穿着灰白色的长袍,平巾帻被水洗得发白透露出眼前的人家境贫寒,苍白的发丝从鬓角延伸,布满皱纹的双手稳中不乱,他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脉象沉稳如常,珠玑圆润,胎儿安康无虞,还请娘娘安心静养,切莫忧虑挂怀。”
刘大夫收回把脉的右手,退后一步整理药箱,回头对惴惴不安的崔子衿闻声安慰道。
“多谢刘大夫!”
袁嬷嬷立刻示意宫女将提前准备后的赏银装进刘大夫的药箱里。
尽管她感觉崔家送进来的大夫有些不对劲,但念在对崔家的信任也就没有继续深思。
毕竟除了上面那位没有人敢越过崔家截人,世间还鲜少存在能够与崔家势力抗衡的世家,以至于当胎儿出生后袁嬷嬷后悔莫及。
崔子衿瘫软着身子,身穿着云锦睡袍带子垂落软榻,她眼眸半眯,露出的半臂肌肤如雪,抬眼间眉眼带着勾人的魅惑。
她嘴唇微动,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语气不免带着些埋怨:“宫里的御医皆是我崔家的人,又岂敢欺骗我。嬷嬷当真是多虑了!”
随后她摸了摸肚皮眼神温柔似水:“好孩子,你可一定要为母亲争口气呀!可不要像你那没用的姐姐。”
刘大夫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上前一步献媚道:“奴才故里流传着一则说法,孕妇于孕期常轻抚肚皮,与腹中胎儿频繁互动,日后诞下的婴孩与母亲之间,自会多出几分联系。”
崔子衿眉眼上挑,朱红的唇珠轻触下唇:“本宫的孩子定然是和本宫亲近,旁人自是比不过,要你多嘴!”
“奴才知错,还请娘娘责罚!”
刘大夫撩起袍子慌忙下跪,额头闪过冷汗。
心里嘀咕:难不成要弄巧成拙了!
袁嬷嬷连忙扶起刘大夫,皇后不懂事,可身为心腹的她却不能不懂事,能顶着杀头的大罪混入宫里的大夫屈指可数,听命于崔家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将刘大夫拽到山水屏风后,掏出用金银丝线秀好的荷包,里面放着沉甸甸的银子,嘴里殷切:“还请刘大夫莫要多想,娘娘近些日子担惊受怕脾气难免暴躁,还请刘大夫出了宫莫要声张。”
刘大夫掂量了荷包里的银子,约莫六七十两银子,足够他快活一阵子了。
嘴里不自觉露出笑意,脸色也不似方才的阴沉:“嬷嬷放心,崔大人既然将我送进宫里,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等袁嬷嬷送走刘大夫不久再度返回寝宫,崔子衿又睡着了。
只不过因着有了崔家送来的大夫的保证,她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进了肚子里面,专心打点好崔子衿日常的饮食,防止有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却说刘大夫出了景阳宫却没有从云龙门离去,反倒是趁着宫人不注意拐道来到了御书房。
等到门外面的总管太监通报后,方才垂头绕过殿内的黄马甲侍卫,踩着柔软的地毯颤颤巍巍行礼不敢起身。
御书房内龙涎香香气环绕红柱,落日余晖照在陈列的书架上留下一道道暗影,侍卫皆面无表情无疑给面圣的刘大夫增添了心理压力。
皇帝慕容复身穿着龙纹黄袍,皱紧眉头气势逼人,他刚看完刑部送上来的折子,上面详细记载了审讯的东宫宫人是如何窥视太子行踪、又是如何越过宫内层层侍卫传到自家主子手上。
皇帝虽知道太子入住东宫定然会有人耐不住性子,只是没有想到东宫大半的宫女太监竟是没有几个清白的。
其中旧居后宫的太后参与其中更是让皇帝怒火中烧,太后之所以能够在前些年的清算中安稳度日,除了皇帝遵循孝道外,更重要的是太后不曾插手前朝后宫。
如今虽说是为了家中子嗣而插手太子一事,可到底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见太监通报刘大夫前来回话,脑海里不禁回想起皇后是如何故技重施,引得他失控留下了一颗种子在那女人的肚子里面。
那夜他皇帝依照旧俗前往皇后宫里,本想着坐一会儿便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不成想皇后端来一杯酒后他情不自禁。
以至于错将皇后看成了死去的心上人,等到天亮反映过后早已经木已成舟,更是没有想到那女人肚子倒是争气,不过是一夜就怀上了龙胎。
若非他早早在民间寻回太子,派摄政王魏清然护送其入京,恐怕三公会借着这个孩子更上一层楼,这朝堂就将成为世家门阀的天下了!
想到这,慕容复望着跪在地下的刘大夫眼神也越发深邃,像是无尽的黑夜里暗藏危机:“皇后肚子里的胎儿如何了?”
“回皇上,皇后肚子里的胎儿日趋虚弱恐怕撑不到生产之日,只是皇后身子骨强——”
刘大夫掂量着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小心翼翼回话,手心止不住的出汗,身上像是被万丈寒冰包裹冷到刺骨。
“那你是如何回皇后的?”
皇帝声音像是沉甸甸的秤砣,坠得人心发慌。
“臣依照皇上的命令,谎称胎儿无碍,并劝皇后平日轻抚肚皮,待生产之日定会让皇后难产。”
刘大夫斟酌着每句话,掉脑袋的事儿不敢轻易下定论,可他也知道皇后紧紧难产不足以让皇帝心满意足。
“难产?那岂不是胎儿有可能落地?”
皇帝不愿意皇后生下皇子,就算是他子嗣不丰,也好过当个傀儡皇帝。
刘大夫心颤:“皇上,妇人难产便是一尸两命,就算是胎儿命大吞噬母体存活,也却是体弱多病,稍有些风寒便可要了小命。”
“再者老奴谎称轻抚肚皮可有助胎儿,实则会导致脐带缠绕婴儿头脚颠倒,以至于孕妇难产。”
皇帝满意点了点头,轻轻一挥衣袖,身旁的总管太监蒋公公即刻会意,毕恭毕敬地托着一盘赏银,缓步上前,递至刘大夫面前:“刘大夫,这是皇上赏您的。”
掀起一角里面黄橙橙的金子足有五十两有余,足够他后半辈子挥霍,刘大夫打定主意要将京城里的药铺转手回到老家,远离皇宫。
待谢恩礼毕匆匆离去后,刘大夫伫立于宫门之外,双手紧握着沉甸甸的药箱,一颗心悬吊半空,难以平复。
想那皇宫深处,皇帝对皇后心存不满,甚至欲对皇后腹中的骨肉痛下狠手,斩草除根,不禁让人胆寒。那位身在宫中的公主究竟是如何安然降生,实乃令人费解之谜。
刘大夫不敢有丝毫迟疑,心中唯有逃离京城之念。他匆匆环顾四周,确认无虞后,便疾步返回家中,迅速转手药铺事务,随后携同妻儿,在风云变幻莫测的京城中悄然遁去。
可不料半途遭遇土匪,以至于一家四口无丧命野外,等路人发现后尸体早就臭不可言,更别说找到凶手,身旁的财物尽失,官府草草判案一卷铺盖葬身于乱葬岗。
深夜,摄政王府四下寂静,除书房外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谈话声外便只有冬日雪落的细微声响。
魏清然因为护送太子有功因而掌管禁军,宫内风吹草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得知皇后请来的大夫转道去了御书房他便心下了然,皇帝到底是等不及皇后瓜熟落地,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不愧是圣上,就算是骨肉又如何,挡了他的道,不过是化为一滩血水罢了!”
魏清然的神色胜过冬日的寒雪,桌面放置的纸条被他揉成一团仍在墙角,他高举酒杯对着身旁的男子冷声说道。
苏寒枫放下酒杯,手掌轻抚白狼,语气温和:“圣上近些年心思越发难以揣测,你如今深陷其中需得谨慎才是。”
魏清然饮下杯中之酒,满心的愤懑无处可放,那无辜的刘大夫不过是命苦被皇帝选中,顶着杀头的罪名为皇后诊脉哄骗皇后胎儿无恙,可却逃不过皇帝灭口。
皇帝一手遮天,无视百姓性命,官员狼狈为奸,三公霸占朝堂,权势利益成为衡量的标准。
乌黑的碎发落于酒杯浸染了醉意,他半阖双眸,语气清冷透漏着凉意:“如今皇帝为太子铺路,伴读人选皆是皇帝心腹出身,我估摸着年后圣上便计划太子入朝了。”
苏寒枫乃是世家出身,与魏清然算是多年的旧友,当年魏家事变他年幼无力只得看着挚友深陷权谋争斗,为活命步步为营。
后来得知魏清然在前朝孤立无援,毅然决然放弃理想选择入朝为官成为魏清然在文臣当中的援手,二人深交多年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他撇看魏清然沉下的目光,知晓他心中有怨,轻叹道:“既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将太子带回来,没有太子,你的地位无人撼动,圣上依旧需要你牵制三公。”
求养肥,新人很好养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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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设计陷害,往事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