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溪是在上完课的时候收到卫筝的好友申请。
在她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还是得到了这个机会。
闻承夏的母亲简明扼要,把工作时间,工作内容和地点发到了她手机上。
“小锦,还要麻烦你多盯着承夏的作业。辛苦你了。”
白锦溪还想再多了解情况,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段话,字字斟酌发了过去,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复。
周一到周五白锦溪都要上课到5点多,她打算先回寝室拿点东西再过去,从学校到闻承夏的家有直达的公交车,需要坐车四十多分钟。
下车后,还要从车站走十几分钟到小区。
“本次导航就此结束。”
白锦溪跟着手机导航到了目的地,抬眼望去,杏黄色的外墙在落日余晖里显得金碧辉煌,仿佛镀了一层金。
这是城西出了名的贵楼盘,前几年开发,没多久就卖光了。
当时开发出来就打着奢侈优渥生活的旗号,在当地报纸登了许久的头条。安保工作也是与之匹配的全面。没有门牌号根本进不去。
可惜闻承夏的母亲并没有给她门禁卡。
白锦溪看了一眼,走到大门口两颗榕树下的阴翳里。
她给卫筝发了微信。
卫筝一直在忙,那天和白锦溪简单沟通后,再也没有回过消息。
过了好久,她才给锦溪回了消息。
天可怜见,还是不可多得的连着两条。
【我在忙,有事直接联系承夏】
【电话号码136……】
白锦溪看了眼时间,早就过了学校放学时间。直接按照这个号码拨打过去。
没人接。
白锦溪耐心等了一会儿,在阴翳里依旧汗意不减,又拨了过去。
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夕阳,在她不抱有希望的最后一刻。
通了。
“请问是哪位?”
听着不像是闻承夏的声音,白锦溪虽然只和他说过几句话,但她记得他的声音。
深沉悠长中带着少年人的轻快。
白锦溪谨慎的开口:“白锦溪,你妈妈把你的电话给我了。”
电话另一头的林朝跃听到这名字惊讶了一下,语音忽然提高,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佟思泉和吴畏。
他太像个不成熟的儿童。
“我是林朝跃,你说承哥啊,被化学老师留堂了。”
接闻承夏的电话已经是勉为其难之举,还说出承哥被留堂这样丢脸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得冷眼相待。
因此林朝跃说这话时,十分的低微,声音弱之又弱。
“你们老师说要留到什么时候?”
“说要么抄十遍试卷,要么让家长来。”
路边一辆浅蓝色的特斯拉从白锦溪缓缓开过,进到安保严格的小区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白锦溪皱着问。
林朝跃笨脑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悄声问了吴畏,吴畏掀起眼皮子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个数字。
“快五点的时候吧。”他看了一眼说。
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白锦溪算了算,估计闻承夏的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又或许因为太忙推脱了。
一丝凉风也没有,哪像是九月。
白锦溪下定决心:“知道了。”
闻承夏被化学老师领到办公室里,老师指了指空着的位子:“就那边抄吧。”
办公室之前一直关着门,空调冷气开得十足,温度很低,闻承夏找了个吹不到风的位子。
桌面上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他勉强整理出了个空间,刚够他一个人用。
快要会考了,各科老师抓紧给这帮学生补课,尤其是化学老师。这帮学生可以说是他教书生涯里最差劲的一届,生怕小兔崽子们考不出成绩,让他们写作业也是三令五申,要了他老命。
周一林老师以为闻承夏不会完成作业,也正好拿他当典型给其余学生树立反面教材,哪想到这人居然写完了。
就在他以为闻承夏改邪归正终于要走上模范优秀生的康庄大道,结果今天又没写。
问他为什么不写,闻承夏毫无羞愧之意:“昨天打了篮球,手疼。”
林老师为数不多的头发又被他气掉了三根。
既然不想写,那就去办公室慢慢抄试卷吧。
林老师坐在位子上喝了口热茶水润润嗓子,开始那一套说教:“闻同学啊,你明明上课上得这么认真,我提的问题你都答对,怎么就不高兴写作业呢,每次考试也考得乱七八糟。”
明明有成为优秀生的潜质,可惜了。
林老师作为有着十几年丰富教学经验的化学组带头人,这点可谓心知肚明。
他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想要以此感动激励闻承夏。
闻承夏静静听着训话,眼睛垂下,眼睫遮住懒散,右耳朵进右耳朵出,孤零零地站在一角,背影纤瘦。
“老师,纸和笔。”他淡淡开口。
林老师停止唾沫横飞,透明眼镜松垮垮地挂在鼻头上。
老半天反应过来。
好家伙。
让他来罚抄,居然纸笔都没带。
是让你来办公室度假一日游的吗。
林老师捡起笔筒里的水笔,恨铁不成钢地丢过去:“抄,今天不抄好别回去。要不打电话让你爸妈过来。”
闻承夏不打架不抽烟不闹事,也不爱说话,被林老师在心里划分为乖学生一类。只是每次不写作业考试成绩也不尽人意。
他偶尔在办公室老师闲谈的时候听过一耳,好像他父母很忙,不怎么管这个儿子。
林老师也没指望着闻承夏把父母喊来,不过还是得罚他让他长长记性。
正想着,办公室铁皮裹着的大门咚咚响起。
“谁啊。”林老师放下茶杯,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问。
“闻承夏家长。”
正在抄试卷的闻承夏倏然抬头,望向被林老师挡着的大门口。
金红色逆光处让人看的都不真切,好在林老师瘦瘦柴柴,露出对面白锦溪衣服的边边角角,白色衬衫染成了瑰丽色,绮丽异常。
白锦溪跟着林老师进来,目光看到了鸦色头发少年,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修长指尖捏着的水笔紧了又紧,一不小心,在白皙的手掌心划了一道。
白锦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林老师坐回到位子上,悄无声息地打量面前的人,年轻稚嫩,像个大学生模样。
只是一开口,就打破了林老师印象,行事讲话竟然毫不生涩。
“真是闻承夏家长?”林老师谨慎问。之前不是没出过学生花钱请人假扮家长的事。
“老师你好,我是闻承夏的姐姐,还在上大学。我弟弟让您费心了。”
闻承夏原来背着两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笔盖,听到弟弟两个字,闻承夏转过身来。
“在哪上大学啊。”林老师在心底已经把闻承夏家里的孩子打上不爱学习的标签,问这话时有点惯性的轻蔑。
“在F大。”
林老师忽然涌起对优秀学生的爱才之情,自从他被调到国际班任教后,就再也没有学生考上过F大。
同时对闻承夏更加恨铁不成钢。
都是一个家族出来的,怎么姐姐能考上F大,闻承夏还在这混日子呢。
“不是我说你这个家长,既然你都考上了F大,就应该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我看闻承夏这个学生很机灵,怎么就是不爱写作业呢。你是她的姐姐,就要言传身教知不知道。”
憋了许久的林老师就像一把机关枪,忽然停不下来。刚才教训闻承夏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现在终于来了个虚心接受的,林老师终于舒坦。
白锦溪自小到大都是全校第一,走哪都是老师的宝贝,手掌心的明珠。从没被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育过,竟然觉得新鲜。
当然羞愧之心更是没有。
“老师教训的是,回去我一定严格教育。”
看对方认错态度良好,林老师停不下来。
白锦溪又望过去,只淡淡地一瞥,闻承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以前没觉得林老师烦。
现在是真的烦人哦。
而且还当着白锦溪的面。
挺没面子的。
在林老师唐僧似得谆谆教导中,闻承夏忽然走过来把试卷放在桌子上,打断他:“好了,老师,既然我家长来了,那我们先走了。我以后一定完成作业。”
他抓住白锦溪的手瞅准机会往外跑,这样的事似乎做惯了,一点也不害怕林老师在后面咆哮,他拉着白锦溪一直跑到教学楼下。
手中肌肤触感细腻柔软,他捏在手里像是在捏发烫的雪,下一秒就要融化。
闻承夏顾不得其他,一把松开。
他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他就觉得说错了。
更准确的说是怎么会是她过来。
“你想想,不记得了?你妈妈没给我你家的门禁卡。”
闻承夏是知道他母亲最后定下白锦溪,那天吃饭的晚上,忽然对他说的。
不是和他商量的口吻,只是直接告诉他。
就像告诉他,妈妈给你买了件衣服一样简单轻松。
此时闻承夏略微懊恼地盯着她,他正对着金乌余晖,光线刺眼。
白锦溪咯咯地笑起来,胸腔共鸣微微震动,仰着一张粉白的小脸,有若有若无的柑橘清冽香气传来。
很近的距离,闻承夏几乎能见到白皙的鼻梁上有两粒淡淡雀斑。
冷然的脸上凭添了点娇俏可爱。
不似那天酒吧外面脚上缠着细金链子时的魅态。
“你笑什么?”
“人生第一次被老师教训,还挺新鲜。”
听着够让人烦躁的。
“好笑么,那我天天挨训。”
白锦溪倏然抬起头,一张秀气的脸惊讶问:“你真天天挨训?”
还真是说什么信什么。
明明那天在巷子里这么精明。
闻承夏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摇摇头:“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