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珏没来得及继续深想宋聿的话,一行人抵达光孝禅寺外。
山门前的古樟树东西各立一个御碑亭,一边是景碑和楹联,另一侧是清乾隆皇帝御书诗碑。
从御碑亭眺望,雷峰塔小巧玲珑,濒湖勃然隆重起,与光孝禅寺遥遥相望,不争朝夕。
“打此一游”打卡后,几人才抬头一窥光孝禅寺悠然宁静之貌。
此刻已近4点,门口人不多,还有位正巡逻的保安大爷。
胡宇过去和大爷搭讪,问:“大爷,这南屏晚钟具体长什么样呀?”
才闭嘴,胡宇一拍脑袋,一整天了,他还没长教训,这“西子十景”就是个意象,跟他家饭店里那些唬人的菜名一个理。
“听到没?这就是南屏晚钟,现在没人敲钟,都是录音,从早上六点半放到下午五点。”看着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大爷指了指碑亭,“这光孝禅寺在南屏慧日峰下,于寺门口听钟楼声,便是南屏晚钟。”
Delay:“......”
“今天光见识老祖宗们会玩儿了。”胡宇“哼哼”两声,“可敲钟怎么能偷懒呢!”
“小伙子这话说得对,都偷懒呢!”大爷大笑,又问:“你们几个孩子,怎么想着来听南屏晚钟了?”
这可不大见。
胡宇挠挠头,几分不好意思,“这不是作为H市人,从小到大还没完整走过‘西子十景’线,来补课了吗!”
听到回答,大爷又是一笑,感慨道:“咱们社会就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老祖宗的东西,不懂,但东西在那儿,总要来看一看,总是崇洋媚外的,像什么话!”
“就是!”胡宇激忿填膺,引得其余几人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大爷,这进去要买票?”陈燮林疑惑。
“要啊,十块钱一个人。”望了眼时间,大爷催促,“哎哟,四点了,禅寺五点关门,小娃娃们,你们要进去可抓紧时间了。”
Delay几人四脸狐疑,第一次知道进寺庙居然还要买票,齐齐看向程希珏。
神情上的讯息过于充分,程希珏不想读懂都不行。
五人围了圈,程希珏小声问:“不想进去,是吗?”
“五十呢!”胡宇划出一掌,“够买很多菜吃火锅了!”
“小九进去过吗?”宋聿低眸看着程希珏,轻声问。
“去过。”程希珏回答,“钟楼在里头,巨型铜钟大概有三米高,十吨重,壮观又精美,除夕夜见过禅寺敲钟,敲108次,钟声响彻湖山。其余就是各种形制的寺殿。”
“啊对了,光孝禅寺的斋饭很好吃,就在出口。”想起斋饭,程希珏不由咽了下口水,“你们饿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咕噜声全上来了。
Delay几人一对眼,决定——拿门票钱去吃斋饭。
断断续续地哼着《南屏晚钟》,一行人拐到出口处,从左手边的蓝色小圆门进门右转,就是客饭用斋地。
程希珏也是进去才知,斋饭只有午时供应,其余时间只有小食,豆干和素烧鹅。
本着“来都来了”,每人都来了分豆干与素烧鹅,豆干一元两片,素烧鹅四元。
程希珏嚼下几口素烧鹅,又盯着Delay几人,神色发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关于吃,胡宇当仁不让。
陈燮林:“要是能吃到素面就更好了。”
“比咱们前天的素烧鹅好吃。”
宋聿目视程希珏,最后一个回答:“很好吃。”
分享自认为好吃的食物并得到朋友的好评,程希珏很满足。
想起一事,程希珏对宋聿说:“他们的片儿川也很棒。”
宋聿看着程希珏,失笑:“一定会再来的。”
一行人边走边吃边赏景,要是日头能再小些,就更惬意了。
“我们十分钟能走到长桥公园,刚好还能等一个雷峰夕照。”程希珏手里拎着半块没吃完素烧鹅。
逛到斋点处一晃,时间就转到了五点。
“走了一天,终于能看到一个‘实景’了!”胡宇语气里满是不易,又伸了个懒腰,冲着宋聿一狡黠,“我们主唱大人,写两句词来总结吧!”
宋聿睨了眼胡宇,转身倒着走,收拢入目之景,开口成词:“西子十景,时移世异。”
说完,转身就要往前。
胡宇在后面问:“没了?”
“没了。”
“精辟。”
但似懂非懂。
宋聿眼角一扬,“那是。”
程希珏马尾一扬,镜头对准Delay,笑问:“今天最后一个考问,Delay知道‘西子三绝’是什么吗?”
陈燮林:“断桥不断。”
段潇:“孤山不孤。”
宋聿:“长桥不长。”
胡宇:“你们不给我留一个?”
宋聿勾眉挑衅,“你重复一遍?”
“我才没那么傻。”胡宇也再次举起DV,“作答的几位成员,请问这三绝都是怎么来的?”
陈燮林:“断桥为什么不断,你早上都走了一趟,还要我重复?”
“不用,下一个。”
胡宇的镜头转至段潇身上,没想到段潇先打开了DV,与之相对,才回答:“据说,因为孤山上的风景独美,一直被称为孤家寡人的皇帝所占有,而整个岛是和陆地连在一起的,所以‘孤山不孤’。”
宋聿直白回答,“我不知道。”
又反问胡宇:“你知道?”
胡宇横眉一噎,“不知道。”
俩人同时看向程希珏,像期望得到解答的学生。
表情好笑又真挚,程希珏哑然一笑后解释:“最经典的说法是,梁祝十八相送到此饯别,在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十八里路,祝英台以物喻情打了十八个比喻,所以有了‘长桥不长’。”
宋聿想了想,做出评价,“有点......名不副实。”
说着,长桥就在眼前。
它并未在收取门票的长桥公园内,而是沿湖延伸,九曲十八弯。
一行人在桥上走走停停,最后确定了看雷锋夕照的好位置。
等日落的时候,几个人也没闲着,程希珏和Delay聊起了音乐。
“Delay的第三张专辑的主题是什么?”
“未来。”宋玉回答。
这两个字一出,程希珏不由想到Delay用音乐配合警方解救轻生女同学,继而开启一场校园演唱会的事。
她仍记得宋聿那天说的话。
他说:“就算暂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算很多人都不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能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也说:“我们的征程是汪洋大海,磅礴而宽容;人生不过一场历程,年少可以犯错,大不了重头再来,而你要找到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叙事。因为分数代表不料一次,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也都只活一次。”
关于未来,程希珏想,Delay中的每个人,从默默无言的段潇到滔滔江水的胡宇,他们每个人对于未来都有不同的理解,可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有很明晰的规划。
那,关于Delay的未来呢?
“是一种什么样的未来?”程希珏问。
“是需要你亲自去撰写的未来。”宋聿回答,“是你的自传。”
程希珏继续挖题,“偷偷透露一下,Delay对未来的哲学概念?”
没想到,四人齐声:“Delay主义。”
程希珏:“......”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们很Delay了。
“过时了,那是你们第二张专辑的哲学。”从他们的回答里听出了不能泄露核心机密的意味,程希珏本着为粉丝谋福祉的心意,不死心地反攻,“谈谈从第二张专辑到第三章专辑的转变吧。”
“第二张专辑非常Delay化,而这张专辑,我们把感受拓展到了我们这一代人。”
宋聿注视着程希珏,问:“小九,你对未来有过怀疑吗?”
十几岁的人,捆缚在无数的“为你好”之下,迫不及待地想一夜长大,总以为,长大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这就是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总的来说,没有。”小九看着天光云影碧水涟,“你猜我周岁抓阄的时候,抓着了什么?”
“玉。”
“你这答案真敷衍。”程希珏摇头又点头,“不过是玉饰没错,一个是箜篌,另一个是刻刀。”
后来,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箜篌,也紧握刻刀。
宋聿一直没问过程希珏为什么学箜篌,但他一直很好奇,无其他,这件乐器,太小众了,可他看得出来,学箜篌,她甘之如饴。
只是,没想到这个答案竟无心插柳而知。
而对于程希珏来说,这两样,她都很喜欢。可如果要择其一,她选择玉雕。
于是,她继续说道:“虽然我也很喜欢箜篌,但是我很清楚,总有一天,我会为了玉雕搁下它。”
对于箜篌,不是因为不喜欢了,可她不是能够一心二用的人,当要将热爱变成一生执着时,她需要割舍后的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我从没对未来的方向有过任何怀疑,所以哪怕是将喜爱搁置,也并不后悔,只是以后大概不能帮你们伴奏了。”
听着后半句,宋聿眉峰一笑,“那Delay就先预定一个Delay玉雕?”
程希珏爽快答应,“那一定!”
转而,似乎摸到了Delay第三张专辑的一角,试探道:“第三张专辑主打‘未来的怀疑’?”
宋聿回答:“Delay也没那么丧,拿一张专辑来怀疑未来。”
程希珏把心放回兜里,“才想说‘这也太不Delay了’来着。”
宋聿好奇,“你觉得Delay应该是什么样的?”
程希珏气笑了,明明她是随行记者,怎么宋聿倒更像了。
心里嘀咕着,程希珏回答却不拖泥带水,“就像我看到的这样,对音乐始终赤忱,无愧于心,反复鞭打;对自己,对生活,有观察,有想法,非常明确自己的方向。”
“这算高评价吗?”
“当然。”程希珏偏头,眼底余霞成绮。
“我回答完毕了,主唱应该回答本记者的问题了吧?”
宋聿在程希珏眼底的桑榆暮影处“嗯”了一声,不徐不疾地道尽。
在宋聿的论述中,他们目睹了“雷峰夕照”,如描述那般:夕照雷峰霞满天,天光云影碧水涟,涟漪拍岸轻舟过,古塔辉煌万人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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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Delay的夏天(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