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一行人上了7路车。
程希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Delay连坐在她身后两排。
“Delay知道7路车的历史吗?”坐上7路车,程希珏的兴致比等车时还高。
Delay又被问倒了。
“小九记者,解答解答?”胡宇嬉皮笑脸。
程希珏在上车前的闲话里得知,Delay中只有宋聿和段潇坐过7路车。
同样,Delay也刚知道,7路车,装满了程希珏的整个童年。
程希珏欣然解答:“7路公交车,是H市的第一条公交线。”
7路车于1922年开通,起于H市火车站,止于云林寺,过半的停靠点都在西子景区里。
这条线路也是H市老城区最重要的一段路线。
“我爷爷家就在这附近,上小学前的大半时间,我都在爷爷家,家门口不远就有7路车的公交站。”对窗倒退的一景一致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最开始坐7路车是因为爷爷跟我讲他小时候坐7路车的趣事,讲‘7路车的五朵金花’,‘去城里荡马路’,还有‘7路车上断桥’。我好奇得紧,爷爷就带着我坐7路车,过山北街,坐到哪儿算哪儿,不仅一路览尽西子的湖光山色,也会兴起就下车,挖宝似的探寻附近青山碧水里。所以,7路车,我没做过百来次,也有七八十了。”
“上了小学之后呢?”宋聿坐在程希珏斜后方,目光隐约落在她的侧轮廓上。
程希珏回眸,四目打了个照面后自然错开,“上了小学后就没太多空闲了,那时候也开始握刀了,虽也经常往爷爷家跑,但出门的时候就少了。我这八年坐的7路车,还没小时候的四分之一呢。”垂眸一思,又说:“不过,每次我对自己刻雕的作品生气时,爷爷都会让我出门坐一圈7路车,看看围绕西子的自然风光。”
取之自然,应于自然,返璞归真,则自然而然。这是程希珏十岁开凿第一件玉雕作品时,爷爷就跟她说的一句话。
胡宇听了,顺途感慨,“故事的开始,我们都是小屁孩。”
程希珏顺口接了句:“故事的未来,我们会是怎样的大人?”
“押韵。”胡宇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突然就对自己的作词水平多了点信心。
“故事的未来,你会是美好的大人。”
宋聿出声,对答程希珏的随口一接。
插曲故事的功夫,五个人到了行春桥站下车。
Delay下车的第一件事,去碑亭“到此一游”合影留念。
完毕,胡宇东眺西望,狐疑道:“双峰插云不会也看不到吧?”
“不全对。”程希珏说,“考一考Delay,双峰指的是哪两峰?”
段潇回答:“南北高峰。”
“半对。”程希珏打了个没出声的响指,细细道来,“南宋时的双峰插云,看的并非南北高峰的遥相对峙,小山起伏,而是迥然高于群峰之上的佛塔。清代之后,双峰之巅已无塔影。景名虽名存实亡,但不妨碍赏景位置则移易到湖上,过过兴”
胡宇苦着脸环视碑亭一周的林木葱蔚,“所以,我们特地坐公交车到这里来找双峰插云的目的是什么?”
宋聿回答:“碑亭的到此一游。”
胡宇:“......”
居然很有道理。
夏日绵长,青春无价,少年从不惧岁月长,所有愿意去浪费的时间都算不上荒废。
在出汗和吹冷气之间,Delay毫不犹豫又上了7路车。
“考问一下我们的随行记者兼西子十景导游,”胡宇从陈燮林处取来景区地图看了看,一脸认真地问,“麯院里的荷花和西子湖上的荷花,有什么不同?”
程希珏想了想,回答:“麯院的荷花品种多。”
胡宇摇摇头,“不对。”
程希珏眉头微蹙,不得解,“那是什么区别?”
“麯院里的荷花有酒香。”宋聿抢答了胡宇的解答。
他坐在程希珏空邻座的后面,小臂闲适地搭在椅背上,指尖在半空中似是随意敲谈。
胡宇佯装怒视宋聿,“好兄弟间的默契呢?”
“暂时消失了。”宋聿应地心安理得。
胡宇朝陈燮林肩上一趴,“贝斯果然最能相信的还是鼓手。”
陈燮林:“那也不一定。”
胡宇抬起哀痛的目光,咬牙切齿,“这果然是没有Delay的夏天。”
程希珏转头看向宋聿,目光盈盈,“酒曲荷花香,这是Delay的什么玩法?”
“你这个随行记者未免也太称职了。”宋聿轻笑一声,随后解答,“算是Delay的日常玩法。”
“跟冷笑话有点像,区别在于我们的冷笑话,所有的梗,成员都懂,也知出处。”
程希珏知晓“酒曲荷花香”的典故,南宋时期的麯院辟有宫廷酒坊,湖面种养荷花,夏风悠悠一荡,酒涵花影红光溜,争忍花前不醉归,因此有表酒曲意的麯院。
“胡宇家的饭店有道菜是荷花米酒鸭,胡宇几年前得知他爷爷创作这道菜的灵感来源于这个典故,一直想体验一把酒曲荷花香。”
程希珏:“怕是要让贝斯手失望了。”
原有的麯院早就被扩建成如今的涵盖了六个景区的麯院,南宋的置酒作坊在历史的洪流中,早已不复存在。
“倒也没有。”宋聿继续说道,“他从史文里找到麯院制的酒曲,常有荷花粉吹落进去,因此,酿出来的酒,散着荷香。前两个夏天,胡宇埋头研究酿酒,都没酿出来。”
被宋聿拆穿,胡宇也没羞臊,非常正视自己,“除了能在录音室做做火锅面,做其他佳肴,我不太行。”说着,又补上一句,“我这厨艺水准,在Delay里,够够的了!”
“是。”宋聿这次倒是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