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简寒开车送陈瑶和弦歌儿回去的时候,他还冷着个脸。
以及他兀自一个人冷着个脸的时候,弦歌儿还在车后面潇洒睡觉,睡得好像梦里有满汉全席似的,偶尔吧唧那么两声,睡得甚香。
刚才他在包厢里被拖进洗手间受折磨时,谢沭来敲洗手间门问怎么了,陈瑶叫醒了弦歌儿问认不认识他,其他不明白发生何事的急着问怎么了,包厢里乱成一片。
最后是他听到弦歌儿过来敲门问他怎么样,弦歌儿问出“寒哥哥,你还好吗”这句话时,声音里有明显没憋住的笑意,他心情是被气得不行,但□□瞬间不疼了。
大概是他受折磨,让祖宗弦歌儿开心了,逗笑到祖宗弦歌儿了,所以他没事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后胡扯了个解释,对谢沭陈瑶说他从奶奶过世后,晕了两次,身体就产生一些痉挛现象……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沭陈瑶两脸同情,而弦歌儿还在憋笑。
弦歌儿应该是很不擅长憋笑,在那儿低着脑袋扑哧扑哧发出吐泡似的笑声,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的,肉眼可见的笑到她双耳通红。
这大晚上的,他被折腾成这样,他心情哪能好。
靳简寒之前被爷爷训着加班没能给谢沭过生日,他既然来了,就没有再走,一直陪谢沭到时间走过十二点,局散了,给众人叫了安全车,他开车送剩下的三人回去。
靳简寒的研究生工作室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就是谢沭。谢沭搞软件工程,在这方面是天才型人才,也是靳简寒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谢沭坐副驾驶,回头看弦歌儿在后面没心没肺的睡着,再转头看靳简寒一副想杀了弦歌儿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好几次。
“原来她口口声声说在追的男人是你啊。”
谢沭不禁感慨,“寒哥,弦歌儿这小眼光很特别啊,偏要喜欢你这种不知道怜香惜玉的高难度生物,为什么呢?她喜欢你哪儿啊?”
靳简寒斜扫了眼谢沭,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她追我,但不喜欢我。”
“啊?真的假的?”
靳简寒按下车窗,夜晚凉风从窗缝吹进来,给人片刻清醒,又在后车镜看到弦歌儿睡得出汗,才开车窗一秒的靳简寒,就又升起车窗。
“她和我被指腹为婚过,有娃娃亲,她家族应该是希望她能够嫁给我,所以安排她来干这个。”
靳简寒话说得不咸不淡的,但这事难免让他心情不好,谢沭听出了靳简寒的不悦。
或许弦歌儿真喜欢靳简寒而追靳简寒,还不会让靳简寒这么不悦,因为那是靳简寒的个人魅力吸引到弦歌儿了。
可弦歌儿若是因为靳家的背景才里追靳简寒,着实就……显得靳简寒很没魅力。
搁哪个男的身上能高兴?
不过谢沭抓到了一个关键点,“那你要是不乐意的话,为什么还大晚上跑来接她啊?我过生日你都没来。”
靳简寒被绑定的系统折磨得不轻,听到这个就情绪不佳,气笑得磨牙,“我不是说了怕被砸?”
谢沭:“……”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被靳老爷子砸?
女生宿舍已关门,靳简寒没送陈瑶弦歌儿回宿舍,直接送到她们学校附近的酒店,接着问题来了,弦歌儿睡得太死,陈瑶一个人扶不起弦歌儿。
靳简寒钻进车后边,手撑着座椅,微俯身看她。
弦歌儿睡得着实很沉,她长睫毛在眼下投着安稳的深影,鼻尖儿微湿微红,嘴角边像流过口水亮晶晶的,脖颈一圈似也出了汗水雾雾的。
这样近的距离,弦歌儿身上除了有酒味以外,还混合着一种清晰的甜香飘进了他鼻间,像路过卖草莓牛奶的水果店,不自觉地抬眼看这香味从何而来,不禁又仔细闻了闻,酒香甜香混合着,是容易让人双向沉溺的味道。
刚好靳简寒喝酒也嗜甜,这诱人的味道让靳简寒的呼吸不自觉微滞了两秒,而后他微微皱起眉,调整放缓呼吸,不再闻,再看弦歌儿,就无端来了一股子不顺的气。
这个小姑娘是如何做到不知道危险的,在有很多男人在的包厢里睡,又在有男人的车上睡,上辈子是没睡过觉吗?
道长未说在包厢里是系统对他的警告,但他也能猜到是有系统在实时监测,这会儿他不敢再碰这祖宗了,只手撑座椅,出声通知她,“弦歌儿,我是靳简寒,我要扶你起来了。”
顿了顿,他又莫名轻声加了一句,“行不行?”
弦歌儿不只是熬夜的困,还因为喝了酒,她脑袋被酒灌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似躺在悬崖边上,还时不时地突然往下掉,旋转着掉。
听见靳简寒问她的话,她难受得没睁眼,纤纤玉手却向他伸了过去,无意识交待一句,“那你要扶稳本宫。”
靳简寒:“……?”
谢沭和陈瑶俩人同时笑出了声。
好在弦歌儿这话说得虽然很贵气,声音还软糯糯的,靳简寒的表情只有片刻的凉而已,很快就恢复,还没忍住的气笑了声。
靳简寒这回经过了弦歌儿的同意,握住弦歌儿手腕时,没有再狂颤抖,反而更直接的感受到弦歌儿手腕的轻软,触感的皮肤也细嫩,让他下意识的松了些力量,好似他若用力,就会将弦歌儿的手腕给捏碎了,她会哭着喊疼。
上次在机场背弦歌儿的时候,都未发觉她这么柔软。
但靳简寒终究没与弦歌儿再有太多接触,和陈瑶两人一左一右架尸体似的拽着弦歌儿胳膊,将弦歌儿送进客房。
弦歌儿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就只是赶巧,他刚将弦歌儿给放到床上,弦歌儿就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迷糊着睁开眼。
然后弦歌儿就迷迷糊糊地看到——
一个男人正站在她身前,俯身看她,距离她很近,让她在刚醒过来还眯着眼睛时,就已经看清楚男人的英俊五官,他皮肤好到像加了滤镜,眼眸好看得像桃花,他身上的味道也是迷人的香。
“我这是进,”弦歌儿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还是回到了千年前,颤抖着声音激动问,“进象姑馆了吗?”
靳简寒:“……”
象姑馆,是古时的鸭店。
陈瑶看靳简寒表情很诡异,被点穴了似的定在那儿,眼睛眯得像把要抹人脖子的刀,透着寒气。
“寒哥,什么是……香菇馆?”陈瑶问。
靳简寒推着弦歌儿脑门,将弦歌儿推倒,抖着被子盖到她身上,又上移将弦歌儿的脑袋脸也都给盖上了,淡淡说:“卖菜的。”
陈瑶:“……哦。”
可为什么还是感觉怪怪的,不像正确答案。
*
谢沭憋了一晚上的烟没抽,正靠着车拼命抽烟解劲。
靳简寒从酒店出来,看见谢沭在吞云吐雾,他出声要了根烟,也抽上了。
靳简寒平时不抽烟,不喜欢烟的味道,但偶尔熬夜晚了也会抽上一根解解乏。
靳简寒和谢沭俩人站在车边抽烟,街边车来车往车流未断,今晚夜空是个残月,又起了清凉的晚风,路灯落在两人身上,头发都被吹得轻微缭乱,画面染出了文艺电影里的特别夜晚之美。
不过两人聊的话题就不那么单纯了,谢沭说:“这个庄高明,和那天跟施子傲一起飙车的庄高明他哥。寒哥,你这一次性惹了俩啊。这俩都不是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下手搞你。”
刚才靳简寒在洗手间里和庄高明遇见了,庄高明跟被鬼打了似的浑身挂阴彩,靳简寒得知前后情况,顺便踢了两脚庄高明,警告庄高明不要乱撩弦歌儿,庄高明跑出去后留下句老套的“你给我等着”。
靳简寒无所谓的表情弹了弹烟灰,“想搞我,他们智商够吗?”
谢沭:“……”倒也是。
靳简寒在靳家那种复杂的大家族长大,而靳简寒他爸一生结过三次婚,娶过三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有孩子,靳简寒是中间那个最不受宠的,但如今靳简寒还是被靳老爷子最看中,就可想而知靳简寒和气的表面下藏着如何深邃与敏锐的心思与能力。
“行了,走吧,”靳简寒掐灭烟头弹垃圾桶里,“你宿舍也回不去了,睡我那。”
半小时后,两人到靳简寒自己的公寓。
谢沭在客房洗了个澡出来倒头就睡,靳简寒将在公司没办完的事继续办完,终于凌晨两点,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然而他手机微信通话邀请突然响起来,是弦歌儿。
靳简寒将自己摔到床上,深呼吸一口气劝自己认命他和弦歌儿确实是主仆关系,接起电话。
“怎么了。”靳简寒没情绪地问。
弦歌儿小小声的,怯兮兮的,不好意思地说:“小寒哥哥,你睡了吗?”
靳简寒莫名其妙忽然想要让弦歌儿对他产生愧疚,嗓子一瞬间装得哑了,“没睡,被你吵醒了。”
弦歌儿真挺抱歉的,低声说:“对,对不起。”
这么让祖宗跟他道歉,靳简寒还挺不适应的,倾身关了床头灯,咳了一声清嗓,“什么事,说吧。”
弦歌儿支支吾吾说:“那个,我好像睡多了,睡不着了。”
靳简寒:“……”
靳简寒啪的一声按开床头灯,倚着床头坐起来,揉按太阳穴,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息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
弦歌儿听靳简寒不说话了,她问:“小寒哥哥,你还在吗?”
靳简寒:“嗯,没死。”
弦歌儿:“……”
弦歌儿其实对今晚的事,也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歉意的,所以特意打电话来道歉。
原书作者只提了靳简寒有个合伙人是和施宁与靳简寒是正儿八经的发小,叫傅正诚,没提靳简寒的其他合伙人叫什么,更没提他其他合伙人的女朋友叫什么。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谢沭居然是靳简寒的合伙人,也没想到陈瑶居然也认识靳简寒。
原书只有二十万字,着实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讲很多。
而她现在处于这本书的平行世界里,可就太庞大了。
也太巧了。
还有那个包厢里的庄高明,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刚刚听陈瑶说叫庄高明,她想起来这庄高明是那天施子傲飙车时的对手庄少的弟弟,这两位姓庄的下场都不太好。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除了打电话道歉,失眠睡不着也是真的,就在十娘的建议下,顺便打来电话撩人。
“小寒哥哥,”弦歌儿将嗓音捏得柔柔软软的,“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今晚来接我。还有对让你这么晚来接我,跟你说句抱歉。”
靳简寒:“……”
不适应,对弦歌儿这么通情达理似的温柔极其不适应。
“还有就是,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弦歌儿继续温温软软地说,“我家里没人逼我来追你,而且我爸还总跟我说不让我把娃娃亲的事放在心上,说二十年前大人的玩笑话都是不作数的,让我不要围着你转……真的是我自己想追你的,你不要误会,好不好?”
靳简寒:“……”
很奇怪的,他心情好像忽然好了许多,像被羽毛给挠了心窝,有点痒,有点软。
但紧接着弦歌儿又说:“哦对,还要跟你道歉骂你的事,我真不是故意骂你的,都是他们让我骂你的,你别放在心上哈。”
靳简寒还真没法不放在心上,靳捡屎和王七的兄弟这两个词,他是给记得死死的了。
听过弦歌儿的道歉后,靳简寒多少还是将声音放得温和了些,“嗯,还有事吗。”
弦歌儿结巴,“有……有。”
十娘飘在浴缸上面,一顿给弦歌儿使眼色打气,让弦歌儿大胆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十娘:【男人都可贱啦,表面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其实特不要脸。公主你就趁喝了酒赶紧说,明天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当醒来断片忘了就行!】
弦歌儿心道为了任务,她豁出去了。
两眼一闭,给自己一个大勇气,然后弦歌儿挑着个勾引人的小嗓音柔柔说:“那个,小寒哥哥,我穿的是粉色小内裤哦,你想看吗?”
说完弦歌儿就激动地等靳简寒的回话。
但是等半天,她都没等到靳简寒的声音,她低头看手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语音通话被挂断了。
弦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