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旁霓虹亮起,许是白日艳阳猛烈,到了夜晚连风都吹不散残留的闷热。
目送老教授离开后,成倚山接了个工作电话,一转身看见郦月站在路边仰头望天,就这样站在她身后看着,直到电话挂断。
成倚山走到郦月身边站了一会儿,见她还是同样的姿势望着天,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郦月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头,答非所问地说:“今晚天气不错,是吗?”
成倚山顺着她回答:“还可以。”
郦月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转头对上成倚山的目光,如水的眼眸里笑意璀璨,她拖长了声音说话,尾调缱绻,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在看,晚上会不会下雪。”
她也是在回应昨天下午成倚山说的话:这样的天气不会下雪,但我做到了。
街道旁霓虹灯下,她眼里蕴着无尽笑意,对望的一刹那,仿佛星光全部坠落在她眼底,明亮至极。
男人懒散地笑着,像哄小孩儿似的夸奖她,语调低沉又轻柔:“做得不错。”
郦月便开心地笑。
“成倚山。”她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星光向他倾覆而来,这一刻街上闪烁的霓虹灯都成了她的背景。
“......嗯。”成倚山看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问道:“今晚时间还早,要出去走走吗?”
“好啊。”郦月应得干脆,率先走到前方。
她转身得太快,以至于根本没看见身后男人晦涩深沉的眼眸。
吃饭的酒店旁边就有一片湖,两人沿着湖慢悠悠走着,路过了许多人,有年轻的朋友情侣,有互相依偎的年迈夫妻,平淡而真实。
“顾教授的讲座什么时候开?”成倚山问道。
郦月思索了一下,道:“半个月左右吧,本来我们半个月后会有一场私下讲座,但既然邀请到了顾教授,就直接做他的专场。”
成倚山提醒道:“老人家喜欢简单一点的,场地布置可以不用太精致。”
“好。”郦月应道。
突然想起什么,郦月有些好奇地问他:“今晚看你和顾教授好像挺熟悉的?”
成倚山:“嗯,曾经在他门下学过两年,算是他半个学生吧。”
郦月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你们看起来挺亲近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的一处夜市,人群逐渐喧闹起来。
这个夜市不大,拢共就二三十个摊子摆在两侧,但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人们顺着中间的空道逛过去,每个摊子前都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偶尔驻足。
郦月和成倚山并肩走着,缓缓穿行在夜市之间,女孩纤细的肩膀落着灯光,熠熠生辉。
成倚山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倏然在某个方向停顿了视线。
将要走完夜市摊位时,成倚山叫住了她,“郦月。”
郦月看向他,只见他手中捏着一个水晶球,透彻的琉璃球中,有雪花缓缓飘荡。
成倚山把水晶球递到郦月手中,沉沉笑着说:“这也算下雪了吧。”
——
回了酒店后,郦月躺在房间落地窗边的榻上,思考着回去后筹办演讲的细节。
但不知不觉思绪总是跑偏,上一秒还在想演讲流程安排,下一秒就突然想到夜市灯火明灭之下,水晶球雪花飘扬的场景。
如此往复几番,郦月终于不耐烦地坐起身,倏然转头盯着桌上的水晶球,沉默片刻,一把将它塞到了行李箱中。
盖上行李箱的那一刻,郦月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床上,独自放空。
窗外有繁星,一闪一闪。
隔天醒来,俪月打开手机看时间,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成倚山。
【公司有急事先走了,司机和车留给你。】
时间是半夜两点多。
啊……总裁这职业也挺辛苦的嘛。
俪月内心感慨一番,突然平息了片刻对资本的嫉妒心理。
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心态,俪月十分自然地接受了成倚山留下来的司机师傅,毕竟她现在还是成总的挡箭牌,享受一下不过分吧?
俪月说服了自己,慢吞吞收拾好行李,迤迤然下楼上车,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俪月难得睡了一觉,梦里场景变换繁杂,有煌煌灯火,亦有深不见底的湖面。
等从梦中醒来时,已经到了家楼下。
“抱歉抱歉,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司机师傅,让你等着我。”俪月连忙歉然说道。
司机师傅说话爽朗有礼,“没事,俪小姐。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安全接送你回来,刚到你家楼下,也没等多久。”
俪月歉然笑笑,她刚刚看过时间,按照行程来算,应该已经到了半小时左右,但心里很感激司机师傅的劝慰。
“真是谢谢您了,麻烦您了。”俪月再次道谢。
司机师傅连忙摆手说不用,下车帮俪月拿出行李,目送她上楼。
几天没在家,家中飘了一层浮尘,推门的瞬间浮尘从地上翻腾而起,肆意旋转在光下。
俪月轻叹一声,认命地放下行李箱,勤勤恳恳地打扫起来。
多亏平日打扫勤快,俪月浅浅收拾半小时就结束了,随后回到房间将行李箱中的东西拿出来。
翻找之间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俪月看着那个水晶球,细白的手指在上面轻点几下,看雪花随着音乐起舞,轻轻笑了。
俪月想了片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它放了进去。
刚把东西放进去,手机就收到它的主人发来的消息。
成倚山:【到家了?】
俪月轻点手机:【嗯。】
聊天框上显示输入中,一直没回过来消息,半晌后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只有一个字:【好。】
俪月手指停顿片刻,还是发了一句:【谢谢你的车送我回来。】
这次对面倒是回得很快:【不用。】
俪月没再回,成倚山也没再发。
屏幕上的对话终止在此刻,没再继续。
磨磨蹭蹭又到了傍晚时分,由于前两天请了假,周末只能加班处理前两天没做完的业务,俪月在此时又痛恨起资本的可恶。
俪月窝在客厅沙发上,手边放着两盘水果,纤直的长腿盘起,电脑随之放在腿上,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上面敲敲打打。
方才俪月查看了一下内部邮箱,密密麻麻一排都是未处理事项,在看到一排未读消息的瞬间,俪月差点以为是自己手中的某一个项目爆雷了,以至于短短两天可以堆积了这么多未处理邮件,
正当俪月提着心时,仔细一看发现大部分邮件发件人都是王朝晖。
“……”
此刻的心情就是无语。
既然是王朝晖的邮件,俪月就不那么急促了,虽然不想理会这个人,但工作邮件还是要看的,注重一下公私分明。
但显然这个觉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
当俪月查阅完所有邮件,发现这不过是王朝晖发的又一次疯罢了。
在这一排邮件中,大部分都是王朝晖将以前俪月所做的项目翻出来,吹毛求疵地从其中翻出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并硬是将这些小事当作错误,要求俪月在一周内整改。
在这一瞬间,俪月丧失了思考的**。
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工作能力上普普通通,找碴却是这么进步飞速,她甚至有点佩服他坚持不懈针对自己的精神。
俪月沉默片刻,将找碴的邮件都关了,把剩余要紧的工作全都处理完,一把合上电脑,松弛地舒了一口气。
莫名地,又想起车上时的那个梦,没有具体的场景,但气氛却是令人压抑窒息,一如往常。
俪月靠在沙发上放空,怀中抱着一个抱枕,如玉般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抱枕上的流苏,一圈又一圈。
突然铃声响起,是莫薇打来的电话。
“郦月!你什么时候回来?”莫薇在电话那头生无可恋。
“怎么了?”
“没有你的日子,在这个部门我一天也待不下去!王朝晖已经被你不经批准就出外勤的行为气死了,整天在部门里发癫,你小心点,等你回来他肯定要针对你。”
郦月很无辜,“我报备了啊。”
莫薇也很无辜,“可是他没批准啊。”
郦月:“那关我什么事?我可是正经走了报备流程的。”
莫薇:“他也是正经地在发癫。”
郦月扑哧笑出声,方才内心一瞬的窒闷都被她的话冲淡,安慰她道:“再忍忍,我已经回来了,周一就去上班。”
“周一?”莫薇问道:“下周一行里开大会,领导都在,王朝晖这性子不得在会上针对你啊?”
“唔......”郦月漫不经心地应和,说话还带了一丝笑,“要的就是他针对我啊。”
莫薇瞬间就嗅到了针锋相对的硝烟气息,神神秘秘地问:“你这两天请假干嘛去了?”
郦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也没什么,到S市参加了一场金融峰会。”
莫薇哼笑道:“这可不够你当筹码的哦。”
“嗯哼。”郦月接着说:“顺便请到了顾安国教授来做演讲,他回国演讲计划的第一场。”
电话那端有瞬间的寂静,随后响起了莫薇严肃的声音:“你等一下我去找两瓶酒灌醉我自己。”
“干嘛?”郦月疑惑。
莫薇一本正经地回她:“我第一次觉得周末如此漫长,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到周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