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贺燕筠忍不住冷笑一声,只觉得这人荒唐,她完全弄不清楚林月初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以林月初的脾气难道不该是挂掉电话,两人以后除了做做表面功夫私底下再不联系吗?
以林月初这个性格,兴许连表面功夫都没必要做,没有她不喜欢还要继续忍的道理。
贺燕筠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算是挺过分的了,毕竟在两人闹到最严重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这番话,当然,她们似乎也从来没有吵起来过,都是冷战。
一想到这些以前的事就觉得头疼,她管不了对方是怎么想的了,她只觉得头晕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对方这番话影响的,现在只想挂断这通电话。
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她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切的一切早就被那该死的合约给毁掉了。
或许毁掉这些的不是那份合约,是她们自己。
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模样呢?
贺燕筠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两人才刚认识的那一年。
那是一个拍完夜戏的晚上,走在片场附近的无人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忽远忽近,她揣着一颗扑通跳动的新鲜心脏,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靠近她。
自以为做得隐秘,可在这敞亮的天地之中,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完全藏得住的呢?
更何况是这种即便是捂住嘴巴也会从眼里跑出来的感情。
她没有想过对方会回应她。
确实也是这样,如果那单薄苍白的合约不算是一种回应的话。
事情到了这里,她也自认为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和林月初之间私下里再没有更多的话好说。
屋里还漏着雨,这场雨并没有因为她的心情差就停止,反而下得更大,屋内的雨也漏得更猛。
雨水如注,床脚很快就打湿了一片,屋内各个地方也出现漏水情况,水泥地上很快就打湿了一片,部分不平整得地方还聚成了个小水坑。
贺燕筠忙去浴室找了几个盆桶过来,路过旁边屋子时发现里面也是灯火通明,显然摄制组工作人员住的地方也是漏水了,不存在摄制组坑她的情况。
但她还是被坑到了。
贺燕筠敲了敲房门,没过一会儿她的跟拍老师打开了房门,看到她也是一愣。
贺燕筠没有忽略掉对方那狼狈的模样,身上的白t湿了一大块特别明显,头发也支棱不起来了,四仰八叉地趴在头上。
她视线越过对方往屋里瞧去,状况跟她那边几乎没差。
“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啊。”
她冷笑一声,拎着盆桶转头就走。
跟拍老师摸不着头脑探出去一看,只能瞅见人走远的背影,那大红色复古盆桶在她身前一摆一摆的,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贺燕筠拎着盆桶回到自己房间,把床挪了个位置,床上总算是不漏水了。
屋内却还有几个地方漏着水,漏水的地方有点太多,这几个盆桶都有些不够用,只能先紧着漏水大的地方来,只滴水的地方就没办法管了。
整个屋内几乎没有干的地方。
贺燕筠拿了拖把进来,敞着门任由门外的冷风吹进来,从这里往外望去,可以看见不远处那连着天地的无尽海面,海浪翻滚连着墨色云雾,仿若一副水墨画。
她叼着皮筋将吹乱的头发绑起来,把门大敞,欣赏了一会儿这美丽风景,湿润的凉风拂面,吹散了心底的几分燥热。
一道黑点由远处海面闯入她的视线中,这黑点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地驶了过来,微弱的灯宛如萤火虫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无情的风雨击翻在黑暗中。
这么晚了,会是谁过来呢?
贺燕筠揉了揉眼睛,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一个人影来,很快又被她擦掉。
明明不相信却不知为何又关上了房门,迅速收拾了一下,拖把都没有拿出去就把屋内的灯给关上了,仿佛做贼心虚一般躺回了床上。
望着漏水的屋顶,她心里回过味来,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地咂咂嘴,也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是在做什么。
只当是困了,为了不耽误明天的拍摄,想要快点睡觉罢了。
这一番话安慰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转身内心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心尖上却跟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无法平静下来,只得悄悄翻身撑着床头透过半开合的窗子望向外面。
现在怎么可能看得见什么。
她眯着眼睛望着外面,试图从那连天翻涌的水浪之中看见些什么,海上的风雨似乎有些太大了,她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
“林老师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这漏雨了,过来看看。”
“啊,是漏雨了,漏的还不小呢,估计今天晚上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那贺老师那边呢?”
“欸?”
跟拍老师摸了摸脑袋,看向另一侧的屋子,语气略有些疑惑。
“刚才还看到亮着灯呢,这么快就睡了吗?”
屋里躺在床上的贺燕筠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捂紧了被子。
脚步声在雨夜里并不十分明显,门被敲响时她并没有做好准备,那咚咚的声响仿佛敲在了她的心里。
她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一点她清楚知道,她此刻并不想见到外面那个人。
门响了一次,在她以为还会再有几次的时候却意外地沉寂了下来,安静到像是外面的人已经识趣地离开。
贺燕筠闭上眼睛翻身夹紧被子,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这外面的风雨声却太过吵嚷,吵到她无法安静入睡。
她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磨蹭了小半个小时。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很是烦躁,起身下了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原因,她走到门边,明明外面没人,她心里却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推开了门。
院里无人,隔壁的灯也关了。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丝丝缕缕的愁漫了上来,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还没睡?”
有些低哑的声音伴着凉风一起送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突然的声音给她惊地身子颤抖一下,往后退了两步,视线下移这才看清林月初蹲在门边。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来了?”
林月初垂下头低声笑了。
“怎么不走?”
贺燕筠避开这个问题不答。
好在林月初也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再等一会儿就走了。”
她说完低低咳嗽了两声,声音很低,像是压抑了很久,咳出来差点呛到自己。
她身上穿得单薄,像是只披了一件薄外套就匆匆出来了,里面是面料柔软的睡衣,领口扣子没系好,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两侧锁骨像是卧着的蝴蝶翅膀,仿佛下一秒就会展翅飞出来。
“等什么,等我?”
贺燕筠没漏掉她话里的那个字,但心里只觉得不相信。
“不然还能等谁?”
林月初抬头看向贺燕筠,一双透亮的眼宛如盛着一汪秋水,抿唇笑着,眸光柔和。
贺燕筠移开视线,看着雨水落下,院子里黄土地被踩得一片泥泞。
急急细密的雨水无情地斜插向地面,打起一片薄雾。
她的眼前也蔓上一片水雾。
“我没有让你来找我,我也不想见你。”
她的声音同这满院的细雨一样,湿漉漉的,像裹着一层薄雾,让人听不真切。
林月初细眉微蹙,眼底一丝暗淡之色闪过,凝眸看着贺燕筠那白皙的侧脸,神情又忽然变得柔和。
丝丝雨水落在贺燕筠瓷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水雾,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看到对方在她预料之中地惊慌跑开,她并不受伤难受,反而眼角眉梢具是笑意。
“我知道,是我想见你。”
贺燕筠闪身进了门,一把关上了门,不管外面人说什么。
她的脸上湿漉漉的,方才那温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的心思乱如一团细麻,下意识地抬手不停地擦方才被触摸过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把方才的感觉消除掉。
可是脸越痛,那种感觉仿佛就越是清楚明晰。
她烦躁地放下手,心乱如麻地躺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隔绝外面一切声音。
可那隐忍的咳嗽声夹杂着雨声还是钻进了被窝。
她在床上翻动,翻了几个身最终还是起身去开了门,不过这次她没有出去。
门外的人果然还没走,只是面着雨站在门外,像是她离开后就没有动过。
雨水濡湿了她半边衣裳。
“怎么不走?”
贺燕筠没什么好话说给她听。
林月初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小颗水珠挂在浓密的长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眼睛眨动间,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像是一滴透明的泪珠。
“因为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