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数个头虽然不高,容貌在一群男明星中也不算出挑,但他五官端正,长得有几分斯文。
许是因为家世不错,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从容优雅的气质,身影和林月初以前的未婚夫有些相似。
许是因为她就喜欢这种类型,而这类人才是能和她光明正大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
差不多的出身,同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从小到大最困扰的事或许也就是今天吃什么了。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需要去考虑后果,他们这样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她最为讨厌的张扬自信,还有她学不来的松弛感。
她是没办法放松下来的,即便是现在已经不太为钱去发愁,而这堪堪只是摸到了他们的门槛而已。
她时常感到自己脖子上有根无形的绳子,只要她一放松下来就会被勒住,吊在这无边的情绪海之中,分分钟都清醒感受这令人窒息的感觉。
从很小的时候这根绳子就套在她的脖颈上。
她是没有人会去为她兜底的,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得自己去承担后果,可她很多时候无法去承担这样的后果,即便这代价并不是很重。
就好像她读书的时候,不喜欢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就挤在人群中飞奔去食堂抢饭,她讨厌挤攘人群中的汗臭味,更厌恶自己因为奔跑弄乱的衣领。
可是如果落在后面只能吃残羹剩饭,吃最后一勺含着骨头碎片的汤,即便是咬到咯牙,尖锐碎片划破口腔也没有办法。
没有人会带她去看医生,即便是回到家也没有人会给她留上一份热乎的饭菜。
十八岁的她连所在县城都没有出过,那个时候的林月初呢?
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这一点她早就认清了。
贺燕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闭上刺痛的眼睛。
许是海面上升起的太阳太过刺眼,她只觉得眼睛突突地疼。
脑海里回闪过往的画面,那是**年前的某一天。
记忆中那个面容早已模糊的男人还是斯文俊秀的模样,看不清脸也影响不了他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气质。
那是一种很“昂贵”的气质,她怎么学也学不会,怎么装也装不出来,像是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有一种滑稽感。
只可惜这一点她后来才发现。
其实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事情,他们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作为林月初的未婚夫站在那里,在某间她已经忘记名字的高端酒店里。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慈善晚会,那时她还没有什么名气,作为受邀明星参加,被安排在无人问津的位置。
她看着林月初和那个男人一同走上高台,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之中,他投过来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一如往常的任何一个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记住了这一眼,甚至在她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长相之后,仍然清楚的记得这一幕、这一眼。
她想,其实这个人一直都知道自己,只不过从来都不在意而已。
从来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把他当作情敌,而她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似乎也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贺燕筠忽然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似乎是受到外面阳光的召唤,身体里像是有根针在不停地往外面刺,想要从混沌的□□中钻出来,疼得她脑袋昏沉几乎要站不住。
“你没事吧?”
一旁的王伊敏眼疾手快地扶住贺燕筠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默默观察着这边的林月初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贺燕筠的不对劲,她面色微变,但下一秒王伊敏侧过去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边的动静并没有传过来,除了留意那边的林月初,没有几个人发现这件事情。
贺燕筠的头晕也就是片刻的时间,晕过之后整个人反而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轻松了不少。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刻意回避不去看向林月初那边,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的情况好转一些,忘记那方才的不愉快。
王伊敏见她脸色惨白但心思游离,便也不再问了,只是站在一旁时时注意着她的情况,生怕方才那样的情况再次出现。
她看着贺燕筠的时候忽然有几分说不明的感觉浮上心头,王伊敏狐疑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林月初投过来的目光。
她一时间有些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她相信应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察觉出了这一点。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看向徐允,却发现对方此刻竟然也在看着自己,神情有些莫名。
王伊敏伸手摸了摸脸,确认自己脸上什么都没有,目光再次转向徐允的时候,对方已经将视线移开。
没过多久最后一个嘉宾钱子诺也来了,一众嘉宾到齐。
除了二号船是三个人组队以外,剩下两队都是两两一组。徐允和李数在一号船,王伊敏和钱子诺是三号船。
今天出海钓鱼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但出海捕获的鱼是他们今天午饭的食材。
船上还安排了几个村子里的渔民给嘉宾提供帮助,因为贺燕筠他们这队是三个人,所以安排的渔民要比其他队伍少上一个。
陈秒然对此有几分怨言,这怨气不是冲着节目组的,而是冲着贺燕筠的。
不过他说话向来不直说,喜欢拐弯抹角,贺燕筠也就当没听见,充耳不闻。
她和这个陈秒然从来没有合作过,当然也没见过,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对自己隐隐有种敌意。
当然,她也没心思去了解。
陈秒然这类的人她在圈内没少见,这都不算什么,这毕竟是在节目上,对方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来,只是几句含刺儿的话而已。
贺燕筠并不理会,穿好救生衣直接上了船,从渔民手里接过一根鱼竿。
她以前没有钓过鱼,手法有些生疏,饵料也不会上。
陈秒然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低了头去挑节目组准备好的鱼竿,船上的渔民走过来帮他,他挥了挥手拒绝,从善如流地拿了一根新的鱼竿整理鱼线。
整理鱼线的同时还跟林月初解释,各种专业名词从他嘴里冒了出来,看上去似乎对钓鱼十分了解。
贺燕筠瞧了一眼那边,没有要凑过去的意思。
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一般,双方似乎有意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没有人会记得。
眼睛又开始刺痛,贺燕筠闭了闭眼将心思转了回来,目光落在手里的鱼竿上。
船很快就开到了指定地点,贺燕筠确实不会钓鱼,但好在节目组本身就考虑到了有些嘉宾不会钓鱼这一点,请了附近渔民来指导。
她们船上本来只安排了两个渔民,还有点不够分,不过陈秒然嚷嚷着不用教,也就省得分了。
钓鱼本身不算难,再加上有师傅在一旁带着,贺燕筠很快就上手了。
船在海面上难免有些摇摇晃晃的,不过初晨的风浪并不算特别大,海面还算是平静。
时间这种东西在海上总是会比较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兴起了一阵风,海面风浪越来越大,头顶天空聚了一团乌云,眼看又有要下雨的意思。
船只越来越摇晃颠簸,一股恶心的感觉泛上心头,贺燕筠一时间不知道是头晕还是船只摇摆,耳边隐隐约约的嘈杂对话声悉悉索索。
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让她仿若身处从前那些她所厌恶的场合之中。
不只是心理还是身体作祟,她的灵魂仿佛飘荡在上下沉浮的海面之中,身体轻飘飘地仿佛不像她自己的。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贺燕筠只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
贺燕筠落水实在有些突然,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上一秒看起来还好好的人下一秒突然就倒下了船。
在这呼啸的风浪之中,那落水的噗通声引起的动静并不大,也不过就一瞬间的事情。
“救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场面一片混乱,本来船上的位置就不大,混乱起来更是显得拥挤难行。
节目组请来的那几个本地渔民正要下去救人,却有个身影比他们还要快。
“林老师也跳下去了!”
陈秒然一手指着林月初方才跳下去的位置,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场面一乱起来时他就准备往后撤了,他当然是会游泳的,但此时海面风浪这么大,船虽然没有开动但也是在海面上飘动着,每秒位置都不一样,这情况并不乐观。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逞能当英雄,这固然可以获得不少镜头,但是风险太大。
陈秒然提防着被人挤下去了,又想着拉一把林月初,好在这位大影后面前刷刷好感,没成想一转头就只看见个衣角。
他吃了个大惊,怀疑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林月初的跟拍摄影师把扛在肩上的摄像机都丢在了一旁,趴在船沿边往水面焦急伸手。
翻涌的海面上只有白色的浪花打了过来,一点人影都寻不到。
船上几个工作人员立马着了急,举着摄像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拍下这突然的一幕还是立马实施救援。
另一条船上的姜导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将对讲机举在嘴边,带着几分暴躁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扬到了几条船的上空。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