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晴奶奶眼里泛着点点泪光,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临出门时爸爸说过的话。
“走出这个家门,休想再回来,你爱死哪去哪去,就当我没有生你这个女儿,滚蛋!”孔明仁咬牙切齿的说道。
妈妈李娟哭成了泪人,一个劲儿劝孔晴奶奶不要冲动,留在家里好好想清楚。
最后,孔晴奶奶还是执拗的踏上了西上的长途。
爷爷听完后泪目了,他抱着孔晴奶奶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孔晴奶奶对爷爷是真爱,自打那次走出家门后,回秦地已经是两年后了,那还是安兴偷偷来了一封紧急信,信上说,师母病重,望回去见最后一面。
当时,爷爷和孔晴奶奶把我寄放在村子里王冬冬家,他们俩匆匆坐上了前往秦地的火车。
可是,到了秦地后,爷爷的师母人已经去了,爷爷和孔晴奶奶也被师傅拒之门外,家门也没让进。
从安兴的嘴里得知,师母的死,正因孔晴奶奶离家未归,师母思女心切,急火攻心,抑郁而死。
在得知母亲的过世是因她而起,孔晴奶奶忧思过度,身心倍受打击,哭干了眼泪。
爷爷领着精神消靡的孔晴奶奶回到了凉州,回到凉州后,孔晴奶奶就病倒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就是睡着了也经常做噩梦,人很快就消瘦了。
爷爷悉心的照顾着孔晴奶奶,给她到处找医生医治,药吃了几箩筐,都见效不大,医生说这是心病,心病只能慢慢休养调理,很难医治。
尽管爷爷百般悉心照顾孔晴奶奶,可孔晴奶奶还是没有熬过当年的冬天,带着遗憾和无尽的愁苦走了。
爷爷尊崇了孔晴奶奶的遗愿,死后要把她火化掉,骨灰要扬到风里,如此可以随着西风飘到秦地,否则山高路远,她会迷路的!
爷爷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早年丧父,中年丧妻,人生的“三大不幸”让自己遇上了俩,实属造化弄人,天无怜见。
爷爷老泪横流,无声抽咽,鼻涕哈拉占满了衣袖!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前世的我,那是第一次听到爷爷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痛和爱,。
多么凄美的爱情,比小说里面写的还要炸裂,震撼。
这是我的爷爷吗?十四五年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呢?亦或是村子里的人绝口不提呢?
我被爷爷和孔晴奶奶的爱感动了,倏忽间似乎长大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爱情,与我是向往的,期待的,就像爷爷和孔晴奶奶一样。
上一世,初笑笑仅仅是我在偏僻农村见到过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而已,只可远远的望,在心里偷偷摸摸的惦记惦记,不可亵玩焉,毕竟我还是个初级中学籍籍无名的学生。
自打那次在西河边我发现了他和陈骏的秘密之后,每每看到她的背影或侧脸,我内心会莫名的躁动不安,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燥热难耐。
我既恨她,又想见她。
那是一种复杂而又无法言说的感觉。我恨她,是因为她在我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如一块完好的白玉一样。
我想见她,是因为她是那道沟里最惹人的风景,见到她后,心情会美上整整一天。
那样的日子,我也日渐习惯了,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一厢情愿的想着她,直至初中毕业,再到高中毕业,与她没有过一次交集。
这一世,即1995年,我刚上完高中一年级,迎来了暑假。
我挺着黝黑的皮肤,蓬头垢面的斜躺在山包上,哼着小调调,惬意的不要不要的。
这只丢人现眼的破烂货车,终于拖着自己拉垮的躯体消失在眼前,让人眼不见人不烦。
“丫丫的呸!老古董,何时淘汰呢?从小看到大,烦死个人了!”我站起身,抖了抖屁股上的灰土,抱怨道。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巡了北山,巡南山喽,咦嗷吆,咿呀咿呀呦!”
我大声哼着曲儿,冲下了山坡。
露天煤矿区在西坡村的西北,站在西坡村的外缘,就能看见露天煤矿的矿区,以及能清楚的听到机器挖煤的撞击声。
我沿着西河道由西北一直向东南走,河道的晚风并没有那么干燥,温热温热的,打在人脸上热乎乎的。
羊群在羊倌的驱赶下,喝了水匆匆向家里走去,留下了一地的黑漆漆的羊粪蛋,冒着热气,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成千上万的黑乌鸦落在了两岸胡杨林繁茂的树枝间,嘎嘎嘎地乱叫!
我脱掉外套和鞋子,随手扔到岸边,穿着一条破了洞的裤头,趟进水里。
一种说不出的凉爽感席卷全身,我狗爬式的在河水里来回穿梭扑腾,玩的不亦乐乎,岸边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当我洗的干干净净,玩的尽了兴,爬上岸的一刹那间,我人目瞪口呆,呆立当场。
“我靠,见了鬼了,我的衣服和鞋子呢?哪个乌龟王八蛋把我衣服和鞋子拿走了?”我站在岸边东张西望,破口大骂。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对岸还有人,并正凝眸看着我,她嘴角向上扬起一定弧度,泛着一抹笑意,就像看了一出大戏里的丑角,意犹未尽。
我内心产生一种浓烈的羞骚感,心里暗暗骂道:泥马!她怎么会在这儿呢?大暑假也不进城看看爸妈,会会她帅气的男朋友,待在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做什么,这女人真够作的!
想归想,骂归骂,初笑笑把我的狼狈看在眼里,那是不争的事实。
我猥琐的遮住裤头破了洞的地方,向岸边的胡杨林慢慢挪动。
只有挪到胡杨林里,才能缓解我的窘迫。
挪到胡杨林里,我深深出了一口气,狠狠地踹了两脚其中的一棵树,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折了一些细长的柳枝,给自己编了一个柳条裙,遮住了该遮住的地方,这下总算不那么尴尬。
我大踏步的迈出树林,向对岸望去,只见初笑笑就像等待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样,蹲在河边,双手支着下巴,凝眸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当我从树林里出来的那一刻,初笑笑眉眼一挑,指着我捧腹大笑,笑得那么放肆。
真是吃瓜的不嫌事大,大姐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呢?
我跟原始野人一样,挺着几片树叶,狼逃鼠窜,向家中奔去。
耳后只听得见初笑笑肆无忌惮的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