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山河 第1章 烬魂生

火舌舔舐着素幡，将沈国公的灵位吞入赤红。沈寒酥攥紧发烫的虎符，裂纹中渗出的血珠滑过青铜螭纹，在青砖上绽出妖异的梅。萧断云玄色袖袍掠过她颈侧，面具下传来低笑："沈姑娘这出诈尸的戏，倒是比西市傀儡戏精彩。"

"不及殿下做黄雀的本事。"她侧身避开飞溅的火星，孝衣广袖拂过供桌。三支丧烛倾倒的刹那，灵堂东南角的青石板突然下陷——这是父亲生前教她的逃生密道。

萧断云剑锋拦住去路："姑娘的赌注还没亮完。"他指尖弹在虎符裂痕处，青铜竟发出编钟般的嗡鸣。沈寒酥耳中突然灌入金戈铁马声，恍惚见父亲在雪原上挥剑长啸："欢儿，记住紫微垣的方向！"

"放手！"

她抬膝撞向对方腰腹，却被他擒住脚踝。银铃金链不知何时又缠了上来，萧断云腕间的沉水香混着血腥，与记忆深处某个雨夜重叠。前世诏狱里，这气味曾裹着蜜饯的甜，喂进她染血的唇间。

"喀嗒"

机关转动的轻响从棺椁底部传来。沈寒酥瞳孔骤缩——前世这声音响起的次日，北疆便传来父亲战死的噩耗。她突然将虎符按在萧断云心口："想要沈家军？不如先尝尝他们的怨气！"

青铜螭纹突然暴起红光。萧断云闷哼着松手，面具被气浪掀飞半幅。沈寒酥望见他右脸蜿蜒的烧伤疤痕，形状竟与虎符裂痕别无二致。

"三年前的渭水大火......"她脱口而出，"你从火场抢出的不是玉玺，是沈家军的兵符！"

话音未落，密道口传来沈栖雾的惊呼。沈寒酥回身掷出半截烛台，火光中瞥见庶妹手中的鎏金竹筒——正是前世栽赃她的通敌密信。

"拦住她！"柳氏尖利的嗓音刺破浓烟，"虎符在大小姐身上！"

萧断云突然揽住沈寒酥的腰跃上房梁。燃烧的素幡灰烬落在她睫毛上，恍惚间化作前世刑场的雪。她感觉颈间一凉，母亲留下的玉佩已被他勾在指尖。

"原来在你这。"萧断云摩挲着玉佩上的螭纹，"当年火场里......"

瓦片碎裂声打断低语。十二名黑衣死士破顶而入，弯刀映出沈栖雾扭曲的脸："殿下莫要被这妖女蛊惑！她早与西戎......"

沈寒酥将虎符塞入萧断云掌心："东南，震位。"在他错愕的注视下，她扯断银铃金链纵身跃下。孝衣在火光中铺展如白鹤，落地时正踩在机关枢纽。

地面陡然倾斜。沈栖雾手中的竹筒脱手飞出，沈寒酥凌空接住的刹那，嗅到竹筒上熟悉的冷梅香——与柳氏常年熏衣的香囊如出一辙。

"好妹妹，看看这是什么？"她抖开密信，火光穿透宣纸显出朱砂暗纹，"父亲出征前夜，你往北疆送的可不是冬衣。"

沈栖雾突然尖叫着扑来，发间金镶玉步摇直刺她咽喉。沈寒酥偏头避让，步摇挑断她颈间红绳。玉佩坠入火堆的瞬间，萧断云如黑鹰掠至，徒手探入烈焰。

"不要！"沈寒酥的惊呼与前世重叠。那日刑场，这人也是这样徒手接住刽子手的刀。

青烟腾起焦糊味。萧断云摊开灼伤的手掌，玉佩完好无损，只是螭纹染了血渍。他忽然将玉佩按在自己心口，苍青色血管下，龙形胎记正与螭纹严丝合缝。

"沈寒酥。"他第一次唤她全名，"你究竟是谁？"

灵堂轰然坍塌。沈寒酥在坠落的梁柱间看见父亲的脸，他铠甲上的西戎图腾在火中扭曲，最终化作玉佩上的螭纹。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三岁那年，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翻进沈府，将染血的玉佩系在她颈间。

"萧景和......"她抓住萧断云衣襟，"渭水畔被屠的村落里，你救过个戴虎头帽的女娃......"

箭矢破空声淹没尾音。萧断云护着她滚入密道时，后背中的箭镞泛着幽蓝——正是沈栖雾簪子上淬的毒。沈寒酥扯下半幅孝衣为他包扎，发现他腰间暗袋里掉出的蜜饯，用油纸包着的茯苓饼缺了一角。

"原来是你。"她将染血的饼塞入口中，甜腥味与记忆重合，"三岁那年的偷糕贼。"

密道在身后彻底塌陷。萧断云喘息着举起虎符，裂纹中渗出的血正与玉佩螭纹共鸣："沈国公给我的生辰礼，是道送命题啊......"

沈寒酥握紧他冰凉的手。当虎符与玉佩相撞的瞬间，青铜螭纹突然脱落，露出里面暗藏的绢帛——是父亲的字迹：

"欢儿亲启：虎符裂时，可寻持螭纹玉者。此子心口有龙，乃破局之钥。"

地底传来水声。沈寒酥望着昏迷的萧断云，忽然解开他衣襟。新月形疤痕下方，苍青龙纹正随呼吸起伏，与她锁骨下的朱砂痣遥相辉映。

"这次换我背你。"她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符，"萧景和，你欠我两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