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如歌 第7章 帷帽遮颜

陈如瑟在民间流连几天，买了一兜子小玩意。他被厚重的帷帽闷得热，沈峰却不让他摘下。

的确，陈如瑟的容貌，就算粗布麻衣还是风华绝代，必定惹人注意，遮上脸才是最好的。

沈峰很是羡慕皇家的人，不论公主皇子个个都是美人，大抵是因为那些宫内的夫人也都是绝色的缘故。

“这是什么啊？”陈如瑟看着街道旁肉摊，指着一条尖嘴鱼问。

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这是鲟鱼，来一条吗？”

沈峰拦在陈如瑟身前：“不必，谢谢。”他对陈如瑟低声道：“陛下，这里不是宫内，入口的食物都要谨慎。”

“……”陈如瑟本来不想买的，被沈峰拦了几次后特别想买。

他这次是去见师傅的，果然不应该带沈峰来。陈如瑟看到沈峰一路逮了几只鸽子，这时也不知道在腰封里找什么。

不出一刻，陈如瑟看到他悄悄去了小巷，他跟过去看到沈峰手中一条白绫飞速腾空，到手时已捆了一只无辜的白鸽。沈峰洞察力过人，一下子就把腰间的刀架在陈如瑟的脖颈上。

沈峰扑腾一下跪地：“公子恕罪！”

“……”陈如瑟弯腰从他手里拿过来白鸽，从它粗糙有力的爪子上拿出一张小条。里面写着宫内发生几件案子，陈如鹤管不过来。

“回信写，无妨，陛下已启程回宫。”

沈峰一低头：“是。”

“干得好。”陈如瑟把刚买的桂花糕丢在沈峰袍子上。

沈峰心想，这算是赏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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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陈如瑟早早找了客栈住下，沈峰就在隔间。陈如瑟在主厅里倒茶，忽然看到沈峰脸红心跳地冲出来：“公子，臣去如厕。”

陈如瑟面带一丝不起眼的微笑，点了点头。他看着沈峰逃也一般冲出去，笑容越发灿烂，翻窗一跃，从二楼轻轻点在地面。

半晌，陈如瑟折回来把钱给了店家：“跟我一同来的那位公子，麻烦告诉他我有事先行一步，不必跟了。”

店小二躬身：“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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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德宫内

一暗卫从一扇活动门进来，朝着陈如鹤下跪：“王爷，属下得到消息，陛下已起驾回宫，是不是不用跟着了？”

陈如鹤坐在兴德宫里，声音压低：“你懂什么？陈如瑟不贪玩，他这次出宫，必然是去做什么。不搞清楚他干什么，你提头来见！”

“是。”暗卫心中叫苦不迭，这位主子狠辣之名早有，办不好事他真有可能丢了性命，哪怕他是养得最久的暗卫。

陈如鹤朝他的背影丢了一个红果：“本王还没让你走！”

暗卫立刻跪回来。

“暗中保护陈如瑟，他不能死。”

暗卫以为主子这是想名正言顺地谋朝篡位，不屑于暗中对陛下动手，心中暗暗敬佩。

“喂！”陈如鹤看到他对自己的驱逐置若罔闻，又丢了一个红果，“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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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回来？！滚啊！”街头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随即一个朝着街道的门里飞出一个柔弱的女子，重重摔在大街上。

那男人骂得难听，女人又抱着自己破烂衣衫哭个不停，不一会儿引来一圈围观者。陈如瑟趁着摊主朝那边看，偷了一块方糕，在帷帽下丢到自己嘴里。

摊主回头时觉得哪里不对，却又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只得挠挠头。

陈如瑟原本不想管他人闲事，忽然听到那男人直接动手打人，女人甚是悲戚，厉声尖叫，真真是惨烈。陈如瑟在宫内，竟不知民风是这样纯朴的！

他顿时放心不下，在人群外弹了一块石头，恰巧打到男人正欲抬手的关节。

男人顿时望向人群，发作道：“哪个敢挡老子？！”

人群中面面相觑，陈如瑟岿然不动。男人看到他的黑纱帷帽，顿时指着他：“是你这王八羔子吧！给老子出来！”

陈如瑟站定，右手抛出一颗石子，打在那人右肩，让他退了几步。陈如瑟在面纱下咧嘴一笑。

那男人暴怒：“有种真刀真枪跟我比一次！就会使阴招算什么好汉！”

陈如瑟不说话，刚想偷偷撤退，忽然被几个人迅速包围。男人瞬间气势陡增：“看你往哪走！老子就给你一条活路！打败老子就让你走！”

陈如瑟在黑纱下的目光极速扫着四周，看着有没有落脚点可以迅速脱身。他可没有时间陪这缺德东西玩！

那男人看到陈如瑟不动，大笑：“怕了？”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就添了几道痕迹。这是他惹陈如瑟的后果！

男人挥刀而上，被陈如瑟指尖轻轻一挑，打了个空。陈如瑟飞身而上，又被一个难缠的家伙打下来。陈如瑟被几个人轮番出手也真的气了，一下居然砍断那人右臂！

男人看到他尚未暴露实力却已然霸占上风，登时腿软忘记继续攻击。陈如瑟拉起那衣不蔽体的女子，脱下身上外袍披着她身上，而后准备撒腿就跑，却又被缠住。

这群人武功奇差，但胜在人多，陈如瑟又想赶紧脱身，才被一次次缠住。

此时陈如瑟看到人群中还有一个黑纱帷帽的男子，黑纱下隐隐约约是黄铜色的面具。陈如瑟大喝：“沈大人！还不现身！”真是气煞他也，赶过来还不帮忙！

众人一听沈大人，目光齐刷刷集中到那黑衣人，沈峰便不再能旁观者清，飞身上前，替陈如瑟抵挡：“陛下当心！”在陈如瑟唤他时，他从来都是臣子，是故情急之下居然喊出了陛下。

陈如瑟脚底一歪，看着四周百姓议论纷纷，只好高声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名字！”

众人：哦，陛下是他的名字。

沈峰心中自责，手中力道却不减半分，飞速解决这些人后拉着陈如瑟离开。这时有个小女孩指着陈如瑟：“你是陛下吧？”

立刻有个老妇打掉她指着陈如瑟的手，把小女孩拉回去教训。

陈如瑟带着责怪的意思瞪着沈峰。沈峰低着头，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

人群中立刻有人道：“陛下！你真的是陛下吗？这群人无恶不作！那个女子是我的妻啊！”

忽然又有人跑过来：“传闻陛下微服私访，这一定是陛下！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众人一齐涌上来，把陈如瑟立的房屋围得水泄不通。陈如瑟把手伸向腰间，取出一个瓶子和一把短刀。他什么都不说，下去把那群已经打晕的人都杀了。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大家都跪下拜陈如瑟：“陛下英明！陛下神武！”喊得乱糟糟的，让陈如瑟头痛。

“平身。”陈如瑟看到满街下跪的人，不能再沉默了，索性承认。他一抬手，无数臣民拜下。

这就是王。

陈如瑟已经不知道怎么好了，在这群人眼下暴露武功飞出去定会传出去，他不想这么做。可他也不想无动于衷。半晌，陈如瑟抓住沈峰：“沈大人，带我走！”

沈峰虽然疑惑也没犹豫：“是！”

陈如瑟看到整条街道都挤满了人，甚至各处楼阁也都坐满了人，都是为一睹陛下风采。

人蜂拥而至，陈如瑟已经被铁桶层层围住，只得让沈峰落地。他虽然穿着黑衣，但腰间挂的玉绝不是寻常人家所得，所以众人认定，他就是陛下！

陈如瑟在黑纱下阴着脸。沈峰则环绕着陈如瑟，不让任何人近身。陈如瑟本想编一下他是陛下贴身侍卫等等的瞎话或者直接溜走，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伤民心，于是道：“诸位，朕本欲微服私访，奈何暴露身份让大家聚集于此，真是对不住。”

“对不住”三个字从陛下嘴里说出来真是太……沈峰都快抬不起头了。

在陈如瑟解释一切后人群中并没有退让的趋势，就算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个假陛下也想瞧一瞧到底长什么样。说到底好奇心作祟，他们都想逼着陈如瑟露脸。

此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伙人，其中一个从天而降朝陈如瑟头上劈下去。陈如瑟拉着帷帽一避，一面不让黑纱散开一面后退。陈如瑟在闪躲中发现行刺的人腰间都有一块令牌，他没记错的话——他不可能记错，那是陈如鹤画的一张图！

陈如瑟故意拖延，频频交手，终于在混乱中看到他们的刀柄，那是烈亲王府统一发配的刀。

沈峰显然也发现了，靠到陈如瑟身边：“陛下！是烈亲王！”陈如瑟微不可查地摇头，面纱随之一动。陈如鹤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把自己暴露？这一看就是怕陈如瑟不能发现这是烈亲王做的！

这栽赃陷害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陈如瑟已经顾不上四散逃亡的众人，一心交战，但还是试探。

沈峰看到来人众多，给陈如瑟吃了一剂定心丸：“陛下！沈岳不出一柱香就到！”

陈如瑟刚劈了一个人，骂道：“擅自做主！”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要那么多人保护干什么？

沈峰也不辩解，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是连着陛下的，要是陛下死了，他们根本活不了。沈峰怎么能不保护陛下？

顷刻间人群已经散得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街上只剩两个人与一群高手交战的激烈场面。不一会儿，远方又来了一群蓝衣人，与这波黑衣人厮杀，让陈如瑟脱身。

陈如瑟笑了两声，拍拍沈峰：“这才是他的人！”不久，陈如瑟忽然在蓝衣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刘曦月！一瞬间他想骂人，该死的陈如鹤让他的后宫女人跑出来杀人玩？！

沈峰虽然武功高强也没怎么去过后宫，不认识刘曦月，自然不知陈如瑟为何着急。陈如瑟脑子一转，突然出手，几招抢下刘曦月，又把她丢给沈峰：“你和沈岳把她送回宫，不得耽搁！”

“陛下您…”

陈如瑟看着那些青衣人，安心道：“宽心，朕乃天子，天会护着朕。”

沈峰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听到他的语气那样平淡，就知道陈如瑟留有后招。沈峰已经犯过错，此刻只能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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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被送回宫的刘曦月在兴德宫与陈如鹤私会。不过刘曦月自始至终都是不堪地趴在地上的。

陈如鹤在试剑，他抚剑的手白得冰冷，像玉一般精致。他慢条斯理地擦完剑上的血珠，淡淡道：“要是他死了，你也不必回来。”

刘曦月像一个冰凉的机器一样：“属下知错。”没一会儿，刘曦月又道：“主子，陛下身上好像藏了一种功法，十分霸道，出手即可致命。”她的意思很简单，陈如瑟隐藏了实力，根本不需要她保护！

“知道了。有时间你再去试试他。”陈如鹤缓缓说完，突然目光冰凉，拿那把刚试好的剑指着她，“曦月，你可以是他的人。”

刘曦月低头：“是。”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主子，是以，她从来没有真正服从过陈如瑟！一个死侍，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和可能背叛！

陈如鹤见过曾经训练的场面，自然知道，刘曦月已经不是一个富有感情的人。哪怕是让她怀上孩子，都只是刘曦月完成的一个最微小轻松的任务罢了。为了完成任务，刘曦月根本不会在乎是怀一个孩子还是杀多少人。

陈如鹤等到她走时微微一笑，这世间，真有永远臣服的走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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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瑟溜达在田野，突然被一个女子叫去。她怯怯地跑掉，然后，一群人跟着她跑了出来………

陈如瑟简直想死，怎么又来了？！那个女子明明是当时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肯定知道自己身份。

“陛下，草民这里有刚做好的烧羊肉。”一个朴实的农民带着善意笑着。此刻他们也没把陈如瑟当陛下，甚至都没跪，只当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旅人，给他一碗热饭。

陈如瑟爽快答应：“好，多谢老丈！”

一路被簇拥着走，陈如瑟怪不好意思的。而簇拥着他的人，都怀着一种心思，那就是在他吃饭时一睹他的容颜！打架时不摘帷帽，吃饭时总能摘了吧？！

众人是真好奇陛下长啥样！

大家虽然都站着围着陈如瑟，却都不敢冒犯，只是请他坐下吃饭。陈如瑟把今早从集市上买的桂花糕还有一些饼子从袖口中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大家坐。”

一个老妇看着这些东西道：“额嘞娘诶，陛下也吃这样勒东西？”

陈如瑟笑道：“我很爱吃这些。实不相瞒，我是侍卫，陛下早已回宫，诸位盛情相邀，鄙人心中欢喜，一时忘了身份还望见谅。”他轻巧地一说，隐去了陛下的身份，化解了尴尬，也合理了很多事。一个侍卫爱吃凡夫俗子吃的东西，跟他们聊得不亦乐乎，这很正常，要是陛下，那不是亲切，是吓人！

众人一听放下心来，不是陛下啊！这时有的人就坐下来了：“侍卫小哥，宫内当值好不好啊？能不能加官晋爵啊？”

“承蒙陛下恩典，鄙人做了殿外的护卫，每月的俸禄尚能养家糊口。”陈如瑟也不知下人究竟拿多少月银，只能胡诌。

“啊呀呀，陛下身边的人那么穷吗？俺以为至少能买几栋府邸呢！”

“陛下节俭，身为臣子，自然效仿。”陈如瑟解释时还不忘夸自己一下。

一大碗羊肉送过来，有个女娃娃道：“这样不能吃饭勒！”众人一笑。

陈如瑟在众目睽睽下摘了帷帽，露出的那一张脸，却不是他原本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