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里景色如画,亭中石桌放了糕点,陈如瑟却没有心情赏景品尝。
贝成文从他身后走来:“如歌,既然犯人已经抓到了,你就不必再焦心了,好好照顾弟妹。”
陈如瑟心绪乱七八糟的,说了实话:“可我不想见她。”
贝成文:“你要是喜欢她,现在应该过去照顾他。”
经过温泉一事,陈如瑟放下戒心,只当他是个朋友:“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只是觉得她舒心。”
贝成文拉他坐下,看着他:“喜欢就是一定要占为己有,要是她被人侵犯,就会发怒、失去理智,但是也会更爱她,一辈子都不放手。”
陈如瑟:“也有人说过,但都是话本上的,不真吧。”
贝成文:“不。情爱就是疯狂的、要人命的。”
陈如瑟:“我的确是只觉得她体贴,但更亲近的事却不想做。”
贝成文:“表弟宽心,她还活着,你们还可以做很多事。你不喜欢她,也要体谅她。”
贝成文劝了陈如瑟很久,陈如瑟才鼓起勇气去看金风玉。
本想看金风玉,没想到见到了她的母亲,她哭哭啼啼地求贝成歌不要杀她的孩子。
陈如瑟还没说什么,她又求又跪,还说受了委屈命不好什么的,总之就是求他不要杀了她,哪怕是送金山银山。
陈如瑟本来不想要钱,但怕不要钱不像贝成歌的性格,便装作勉强同意。
金风玉的母亲道:“我知道你委屈风玉也委屈,可她是我的孩子啊!她本可以嫁到宫里,不过你这里的腌臜生活!”
陈如瑟无言以对。她说了半天,哭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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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整日求死,陈如瑟也害怕见到她,就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书,谁都不理,唯独关心着两国之事。
大沅对大溪剑拔弩张,可旁边的小国也虎视眈眈,似乎在想分一块肉。大沅灭大溪不是好的选择,更好的办法是共存。
陈如瑟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拉徐煜跟他站在一起,毕竟拉拢了徐煜,就有了军权,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贝成歌的客栈、他的青楼和尼姑庵,还有医馆、金风玉的母亲,现在他手里有不少钱,又不能偷偷养兵,也不能建造很多武器,要用在哪好?
陈如瑟看着自己的书房都快堆成金库,就让沈峰去买了几件陈设,做了几把刀剑和软剑。
这几天陈如瑟已经恢复得不错,开始练习软剑发泄情绪,沈峰也在一旁指导。沈峰:“陛下不够灵活。”
陈如瑟扔掉剑:“知道了知道了。”他自从武功失去再练武就有些心烦,让一个人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曹管家走进来时,宫里的人也到了:“陛下有旨,传贝成歌入宫。”
陈如瑟擦了擦汗带上面具走出来:“有劳带路。”
这个时辰入宫,宫内还在上朝。李守谦李续之正坐在龙椅上,但与众不同的是,龙椅上还有一人,是太傅,楚烨。
陈如瑟走进来时看到岑炙,没有说话站在了大殿中间,与二十多个人站在一起。
李守谦朝他们说话:“你们都是通过文试的人,过段时日朝廷自会派给你们官职,但是,太傅提议,若是谁再赢了武试,就会有更大的好处。”
楚烨脸色难看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武试是临时增加,可选择参加。”
李守谦扬手:“没错。但有一点,文试魁首必须参加。”他看着贝成歌,目光灼灼。
陈如瑟顿时明白了那时李守谦召他进宫的用意!他想重用自己!而太傅楚烨肯定不能让他一个浪荡子弟祸害大溪,就用了不知什么方法说服李守谦李续之增加武试!
但贝成歌文不成武不就众人皆知!楚烨就是不想让他入朝为官!
岑炙小声地说了句“不可能”,表情瞠目欲裂。
李守谦这次直接走向贝成歌:“皇宫内有演武场,你可以用。”
陈如瑟拱手:“谢陛下。”
李守谦大笑:“好了,散去吧。”他好像在龙椅上掐了楚烨一把。
散朝时,岑炙堵住陈如瑟:“不可能!你是怎么作弊的!你与我分说分说!”
陈如瑟这次真不想理他,大步朝前。皇宫回廊里似乎都是贴金的,一直金闪闪的亮瞎眼,以至于没注意到面前有个女人走过来。
女人看到岑炙已经跪下但陈如瑟没有跪:“你就是贝成歌?!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
按理来说,他们现在并没有官职,见了皇亲是要跪的,但陈如瑟见了陛下都没跪,更不想跪这个泼妇似的公主。
公主似乎很生气,扬手就打了一耳光:“不要以为皇兄给你赐婚,本公主就会乖乖照做!你那正妻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陈如瑟震惊大过生气:“什么?”李守谦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贝成歌何德何能?
岑炙也震惊了:“公主…息怒。”
公主怒道:“皇兄还没下旨!你别想了!”她说完甩着裙子匆匆离去。
陈如瑟站在原地,飞速地想,或许之前楚烨想警告他的,是这件事?
岑炙现在也不得不服:“人家公主也不想嫁给你,别做美梦了。过几日武试,我定要赢得你心服口服!”
陈如瑟走出宫时还是愣愣的,他悄悄问沈峰:“什么人可以不娶公主?”
沈峰不明所以。
但一天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有许多上赶着给贝成歌送礼的,陈如瑟原本想只收几个,但来人太多,怕挑挑拣拣地收得罪人,就让曹管家一直摆着宴席,什么人来都请客让他们大吃一顿。
送礼的寒暄的,甚至有胡编乱造说儿时有婚约的,还是曹管家亲自打出去的,总之人太多太多,陈如瑟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剑和弓到宫中演武场。
他原本不想的!
赢了武试李守谦肯定会把公主嫁给他!公主就是烫手山芋,做了驸马不但无实权,不能掌兵,而且还整日殚精竭虑,不得不伺候公主,尤其是那么泼辣的公主,做驸马跟下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这几日荒废武艺胡吃海塞接受吹捧,就是想躲武试!
陈如瑟在宫里练了几次箭,可惜手臂无力,箭矢只能绵软地插在箭靶边上,一碰就掉。
岑炙这时居然也在宫里,看到陈如瑟射艺不精开心坏了:“不要逞强了。文试作弊得来的第一,武试我看你如何作弊!”
陈如瑟差点恢复臂力一箭射死他。
沈峰递上新的箭矢:“小爷别生气,您再多练几次,定能一举成功。”
岑炙哼道:“你身边的人都这样会哄人?你那温柔乡人太多,被公主嫌弃呢。”
陈如瑟骂了一句,朝他射了一箭。这一箭是虚射的,根本不会要他性命,岑炙身手也不错,徒手抓住箭身:“哼!”
他走后,沈峰说:“属下说的是真的,您只要多练几次就能射中靶心。您的武艺基础还在,单凭肉身已经能抵挡千人。”
烈日炎炎,白雪皑皑,陈如瑟又射了一箭,正中靶心:“沈大人别哄我了。”大溪在北边,终年积雪,就算太阳大得吓人,可这雪是一点都不化,到了夜间冻得难忍。
陈如瑟脱下青衣垫在地上,坐在草坪上,摆弄着长弓。沈峰递上水壶:“属下没有欺瞒您。”
陈如瑟擦了擦汗,又站起来,一拳打向沈峰:“来大溪,有许久没比试了。沈大人,让我看看到底差了多少!”
沈峰立刻回了一拳:“是啊,都在贝成歌家中,总是防备着,根本没有心情练武。”
两个人打作一团,但都没有真下手。一柱香后,陈如瑟收手:“我认输,打下去肯定你赢。”
沈峰刚想笑着说什么,但突然看着陈如瑟身后严肃起来。陈如瑟朝着他的眼神回头,发现一个小宫女正在朝他们跑过来。
她对贝成歌施了一礼,急忙说:“贝公子,曹管家让您快些回去。”
曹管家一般不会烦他,这都叫到宫里,是出了什么大事?陈如瑟让沈峰收拾好,然后朝着宫门跑。
泼辣公主居然堵着他:“贝成歌!你不要以为练习武艺就可以让皇兄同意!也不要以为闹得满城皆知就可以逼我下嫁!你真无耻!”
陈如瑟着急出宫,怒吼:“让开!我不想娶你!”
公主惊讶,随即愤怒:“你凭什么不想娶我!你在城中到处说,还说不觊觎驸马之位!”她其实长得很好看,但就是终日发怒,生生变成一副怨妇样。
陈如瑟想起来那日只有岑炙在旁,消息应该是他传出去的:“是岑炙说的!我已有正妻,因为这桩亲事我连家都不能回只能躲在这里!我说清楚了吗?请你让开!”他好像是第一次对女人这么凶,但顾不上了。
公主一边骂一边哼哼唧唧地跑了。陈如瑟松口气坐上马车,沈峰在一旁:“下次您给公主道个歉吧,属下替您也行。不然怕得罪人。”他知道要陛下道歉太难,陛下就不怎么会道歉,更何况这事不是陛下的错。
陈如瑟靠在马车里:“你想去你去。”
沈峰看到他的眼神后对车夫道:“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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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呢!齐玖!沈岳!你们还要骗我陈如瑟死了?!”陈如鹤拿着陈如瑟的亲笔手书,已经崩溃。陈如瑟就算再料事如神,能料到他死后自己要收服整个大溪?
沈岳:“这是大溪暗线传来的,积压已久的文书。您不信可以自己在皇宫密室看。”陈如瑟虽然用自己的名义和笔迹写的,但他用的纸是贝成歌这个不学无术的堆在杂物间十几年的纸,墨也是贝成歌很多年前买的,积年已久,绝对看不出端倪。
陈如鹤指着字迹上的墨迹无损,大吼:“可这封信裹着竹筒保存,送到我手里时墨迹还没干!!!”
沈岳只能尽力解释:“也许是保存不当。”
齐玖也道:“殿下,陛下的毒已经延展到心脉,当时的确没有自保能力。”
陈如鹤:“住口!你是陈如瑟的人还是我的人!”
他总是直接叫先帝的名讳,但无人奈何他,也都习惯了。齐玖:“就算陛下还活着,但一定是毒入肺腑,命不久矣,也写不出来。”其实他说的是最坏的情况,但陈如鹤是他主子,他不想他主子再整天疑神疑鬼发疯犯傻了。
就让陈如瑟在他口中、在所有人口中,已死吧。
何必执着于生呢?
陈如鹤似乎情绪平复了一些,指着沈岳:“别让那三个傻逼再来刺杀本王,再有下次,本王不会顾念陈如瑟的情义。”
沈岳:“不是陛下动的手。陛下才三岁。”
陈如鹤:“那难道是陈如英?”
陈如瑟死后,陈如鹤越来越疯,做事也越来越诡异,甚至在朝堂上接连杀人。
虽然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但是闹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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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
院子里郝求对陈如瑟说:“金氏有孕了。”
贝成文撑着陈如瑟:“成歌,不要难过了。弟妹不是有意的。”
按大溪律,妻子怀有别人的孩子,要休妻、处死。郝求见过贝成歌对金氏体贴入微,早已对他改观,这时说:“小爷,您把金氏给我吧,她在我这里就是个病人。”
陈如瑟知道郝求是为他好,脸色惨白:“先留下来,养着。”
郝求:“留在这里,金氏只会不断寻死,而且您就要做官,对官声也有影响,金氏也会被人指摘、诟病。您忍心让她承受?”
陈如瑟想着还有公主一事:“先留下来,瞒着,瞒不住再说。”
贝成文:“成歌,过几日还是送她离开吧,对你和她都好。”
“让我想想。”陈如瑟说着跑到自己的卧房,看到金风玉还躺在自己的床上:“你……”两两相望,竟然相顾无言。
夫妻如此,莫名凄凉。
金氏艰难地滚下床,准确地说,她的腿都不能动弹,是摔下床的:“小爷。对不起。贱妾对不起你。”
“贱妾本以为小爷是见利忘义见色忘义等浅薄之人,可现在妾身才发现小爷的宽容,才发现小爷的好。小爷其实并没有不关心贱妾,只是没有宣之于口。小爷一直没有考官,只考了一次就高中魁首,是万里挑一的人中之龙,细细想来,居然是贱妾高攀。”
“小爷,贱妾能得到您的数月关爱已经足够,现在妾身受辱,再活下去也会成您的耻辱。请让贱妾一死,以保清白。”
“请小爷成全。”金氏艰难地跪下,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在贝成歌的虎皮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