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丛林 第31章 林染不安分的妹妹

初三晚上，林染去姥姥家吃饭。

一桌子人老老少少十来口人，孙子辈中最大的已经结婚生子，林染排行老三。老大、老二都在省城工作，一个银行的，一个律所的。林染下面两个，一个临省大学念大三，一个读高二。

林染是离家最远、工作最不稳定的。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成为了亲人们关注的焦点。话题主要围绕老三样展开，即：一个月挣多钱，交不交五险一金，有没有对象。并针对这三个主题延伸十余种其他细枝末节的问题。林染态度端正地连蒙带骗，全都被她糊弄过去了 。

唯一让她糟心的是那个正在念高二的妹子许宝君。去年那档综艺选秀节目，姥家这边的亲戚听说自家亲人上电视了，一开始都还很兴奋，后来发现也没几个镜头，新闻也找不到，慢慢地都不再关注了。但许宝君不是这样，作为追星族，她已经盼了林染一年。现在，许宝君像一只哈巴狗，围着林染转圈圈，摇尾巴。

“三姐三姐，我是王允的粉丝。我想问问你，你们跳完舞之后还有联络吗？”许宝君拿着已经用完的手纸剩下的纸筒，递到林染嘴边。

林染瞥了她一眼：“你期末考试进百名大榜了吗？”

“王允是不是特别帅，帅得要死人的那种。”

“我活得挺好的。”

许宝君抱着她的胳膊拼命摇尾巴，哀求道：“三姐啊！求你了，你跟我说点呗。”

林染不为所动：“高考考进重点大学，来首都我带你玩吧？”

许宝君气鼓鼓地翻了翻眼睛：“不说拉倒！我们自己也能弄到消息。”

林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们要干什么啊？”

“你白在娱乐圈混，知道的都没我多。沈星桥在倒追王允啊！你不知道吗？这是都是圈里尽人皆知的‘秘密’了。”

“我还真不知道。你咋知道的啊？你跟我说说呗。”

许宝君拿手机刷出娱乐新闻的页面，笃定地指着：“你自己看！王允生日，凌晨送祝福。王允参加活动的新闻，各种点赞，媒体问又说自己手滑。最恶心的就是，她还屁颠屁颠地跟着江淮和王允一起吃饭。”

林染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篇“爆料”，言辞凿凿，仿佛亲眼见到沈星桥和王允告白了似的，她点点头：“咋了，沈星桥那么漂亮都不能追王允啊？你们粉丝不高兴啊？”

“当然！这还用问吗！”许宝君来了精神，侃侃而谈：“就沈星桥，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女星，想蹭我允哥的热度，痴心妄想！也不照镜子看看，又肥又圆！宣传期间捆绑营销就算了，戏都播完几个月了，还缠着不放。她家公司真是醉了，不绑男人活不下去似的。”

林染笑眯眯地问：“那你觉得谁能配得上你允哥啊？”

“没有！谁都不行！”许宝君瞪着大眼睛，凶神恶煞。

林染循循善诱道：“宝君，你是学生，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见到偶像的机会也就多了。不想着提高自己的本事，一天天的关注这些花边儿新闻，你什么时候能堂堂正正走到偶像身边，骄傲自豪的说出你的喜欢啊。现在这种喜欢，有什么价值啊？”

“怎么没有价值？！”许宝君像被捅了肺管子似的辩驳道：“我们做数据、买代言、搞应援、控评、净化都是最直接的体现，最有价值的体现！尤其是今年，如果没有我们做数据，没有我们氪金买代言，允哥怎么能拿到一个又一个的奖？没有奖，就说明这个明星不火没有流量，商家谁找允哥代言啊？没有代言怎么提高商业价值啊？圈里好的资源怎么分到他手里啊？没有作品持续曝光怎么在站稳脚跟啊？”

“……说得也对。”林染现在已经不再执着于向谁灌输自己的想法了。她略感无奈地说：“我稍稍给你一个小建议，你也可以不听。就是你那个说话的方式啊，不要太刻薄，委婉一点。我记得你小时候，心特别软，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还能保护小朋友。说话也甜甜的，怎么这迷上明星了，转性了呢？”

许宝君到底是个心底善良的小孩子，有点委屈道：“我一直都挺和善的啊。就是看不过一些女的成天搞幺蛾子还要拉上我喜欢的人。”

林染揽过许宝君的肩膀，温柔地问：“你喜欢他什么呀？”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林染信服地点点头，忍不住笑出声：“好。你跟三姐说，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他们那么丑，都辣眼睛，还能喜欢？！不配！”

“所以你是一心一意地喜欢王允，以后找男友就以他为标杆了？”

许宝君狡黠地看着林染：“万一我能成为他的女友呢？你看我——”说着站了起来，跳了几个类似流行女团的舞蹈动作，兴奋地说：“跳得怎么样？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给我指导指导呗？其实我特别想参加女团选秀，就是我妈还在犹豫。”

林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三姨竟然还能犹豫？”

“对吧！你跟我想得一样！反正我学习不好，还不如早点想别的出路。本来我妈也是死活不同意的，后来看你也慢慢闯出名堂来了，也不像原来那么抵触了。如果我真的能参加选秀，三姐你也能帮我支支招啥的，多好啊！”

看着许宝君满怀信心、无比期待的样子，林染只感觉前胸后背刷刷冒冷汗，她本想一口拒绝、彻底打碎许宝君的“幻想”，但又觉得自己说话没什么底气。因为她当年就是个“逆子”，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人的决定太出格呢。

“宝君，我建议你还是先参加高考，读完大学再说。”

“成名要趁早！你看你，如果早知道自己搞艺术，还读什么汉教专业？现在一看，那四年就是白白浪费了。再者说了，经纪公司喜欢和岁数小的签约，听话还有前途。”

林染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没少研究，她皱着眉：“以我的经验，读大学后再考虑未来想做什么更合适。你现在……太小了。”

“我都十七了姐姐！多少人十三四岁就进了经纪公司当练习生了，我都老了……”

“有时间我和三姨聊聊。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想当明星。”许宝君信誓旦旦地看着她，稚气的脸上透着决绝。

林染她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次“叛逆”竟然给妹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如果自己真的走大运成了明星，长辈对‘搞艺术不稳定’的固有观念势必会动摇，让自家孩子当明星挣大钱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了。而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这些心酸又怎么能跟他们说呢？

“君宝，你为什么想当明星啊？”

“我喜欢啊！而且我个人条件也好，我有当明星的潜质。我喜欢在让更多的人看到舞我，为我欢呼。聚光灯都照在我身上的感觉，像梦中的天使一样。我还可以走红毯，看到无数大明星！我还会有自己的粉丝团！我还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认识很多很多的名流！”

“停停停。”林染是实在听不下去这种没头没尾的“我我我”了，这个妹妹的脑袋里都是“我”，根本容不下别的什么了。

“三姐，那你为什么要去当明星啊？”

“我没有想当明星。”

“屁嘞！那你还去参加女团选秀？那是成名最快最便捷的方式了。啧啧啧，虚伪的人哪！”许宝君不屑地撇了撇嘴。

林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说不上话来了。她最近越发地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尤其在亲近的人面前，简直就是个哑巴。她抚着心口，缓缓道：“我好歹有十几年的舞蹈底子，即便没有念专业，这个底子也够我吃点老本儿。你呢？你有什么？”

“我学过钢琴啊！过了十级啊！人家也是有艺术细胞的好不好，你以为就你学芭蕾很了不起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娱乐圈，钢琴相较于舞蹈而言，它的功能价值体现得不是那么明显。除非你能作词作曲，而且有副好嗓子，能唱。”

“那不就是歌手了吗。歌手……我不喜欢。”

在许宝君的认知中，生活是挂着彩虹的诗意世界，所有东西任由她随心挑选。然而十七岁，也确实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做任何梦都无可厚非的年纪。

林染头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工作、感情、家庭……像是合计好了似的，在团聚的时刻集中爆发。一面要想着春节后如何快速适应新的工作需要，一面想着用平和的心态处理好和王允的关系。现在她又要想，自己的行为对妹妹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正面的吗？还是粉饰了太平，让许宝君这样的孩子对成为明星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