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丛林 第25章 卫齐煌何许人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林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她上哪里知道王允和叶明明认识。

王允半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后背垫着好几个枕头，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林染不知所措地走到床边，“对不起……我、我确实不知道你们认识。”

王允不说话，也不动，像死尸一样。

“你哪不舒服，叫医生来吧。”

还是不出声。

林染有些心急，伸手去摸王允的额头，不冷不热。又抓起手腕掐点测了心率，75/分，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王允忽然睁眼，反手抓住林染：“张铎都跟你说了？怎么说的。”

林染盯着被抓住的手，道：“你先放开。耍流氓是吧？你放不放？”

“张铎怎么跟你说的？”

林染也来脾气了，“你每天身边那么多美丽漂亮的小姐姐、小妹妹，就不要再招惹我了。自重，好吗？”

“那都是逢场作戏。”

这浓浓的渣男气息让林染反胃，“我不管你和谁作戏，咱俩的事儿早就说明白了，松开我。”

“新戏上映为了热度，男女主角之间炒作一下暧昧是不可避免的。双方经纪人也会提前协商好，这是行业里心照不宣的规则。”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啊？”

“百分百真心的假意。”

“你是哲学家，当演员屈才了。”

“林染！林染，你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看啥看，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不都一样吗！”

“林染！”

“对啊！你和叶明明又是怎么回事？”林染忽然想起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王允掀开被子从床上慢悠悠地站起来，刚要说话就听到了门口传来“滴”的一声。

是张铎带着叶明明进来了。

叶明明看看林染，又看看王允，恍然大悟道：“林染你真是厉害！我太小看你了。”

叶明明身上此刻正围绕着一股巨大的怨气，像黑化了的小精灵，浑身上下怒火焚烧，仿佛一吐口就会把对方烧成粉末。林染安抚道：“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再说你既然和他有过节为什么还要跟着来呢？”

叶明明睚眦欲裂，“我为什么不能来？有过节就不能见面了，凭什么！你知道你后面这个男人干过什么事吗？你了解他的过去吗？跟他牵扯上关系的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得好！”张铎头如捣蒜。

林染不以为然，看着叶明明，“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我先回避。”

“不用。”王允面色不善，“叶明明，林染能和你认识，说明咱们之间的缘分未尽，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就把话都说开了吧，免得以后想起来心里都是疙瘩。”

叶明明冷眼看着王允，“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林染，他这个人有一点好，痛快、敞亮。”

屁。羊驼在林染心头奔跑。

“林染，你看着我。”叶明明又恢复成了小精灵：“团里很多人因为你是走后门进来的，都非常瞧不起你。而且每次你跳舞总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小动作，和你一排的人说你既不专业，还爱抢镜。但是大家碍于关玥的面子，从来不直说。”

林染心想怎么忽然改变攻击对象了。但叶明明说得都是事实，她只得点头承认，“咱们团规矩严，每一个人都是凭真本事进来的，我确实差很多。在台上动作多，是因为觉得每次做得都不标准，看着人家总是临时改动作，所以……”

“不用解释，没人愿意理解你。”叶明明靠在墙上，盯着脚尖：“她们排斥你，只有我愿意跟你玩，你想过为什么吗？我是les，你很特别，我一度以为你和我一样。”

林染目瞪口呆，震惊之余又倍感疑惑地看着王允，“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叶明明讪笑道：“我之前有个女友，她叫卫齐煌，是‘下坡路’乐队的主唱。她因为公开了自己的性向，被舆论攻击。而你旁边的这位，光辉伟大的卫道士队长，强迫齐煌跟我分手，又给她找了个男朋友掩人耳目，每天心理治疗，无知愚昧地把同性恋当做一种病！现在这个女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这位万人迷队长摇身一变，当明星、挣大钱、谈恋爱，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快活得不得了！”

“我没有把同性恋当病！根本原因在于齐煌那时候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被这个圈子里没有下线的标新立异带坏了！”王允的辩解听起来有点苍白。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同性！你凭什么说她是被带坏的！”

“她才16岁！”

“16岁就没有不能证明自己的爱了吗！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吗？就一定要听从你们的意见、遵从你们的想法去生活吗！”

“16岁啊！叶明明！这个年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有能力预见可能发生的后果吗？你在没有深入了解齐煌的情况下，只看到一点片面的东西，就毫不负责地把‘你喜欢的女人’这样的观念灌输给她，我把齐煌当亲妹妹一样，守着护着，生怕出一点点意外，然后你就这么堂而皇之、自私自利的把齐煌占为己有，我怎么能不生气！这几年你都不反思一下自己吗！”

“我反思？！你空口白牙造谣说是我给她灌输，你扪心自问，你认真听过齐煌的心里话吗，你关心过她的感情吗，你有把她当做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吗！她公开出柜后，你只关心乐队的形象、名誉，只关心你自己！齐煌最痛苦的时候，你竟然还在那里没日没夜地写歌搞创作？还有脸说把齐煌当亲妹妹，有这样的亲哥哥吗？去他么的亲哥哥！伪君子！”

“你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能清楚分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能做好自我情绪调节吗，能理清对性的认知吗？明白什么是爱情吗？其他的不说，单一点，爱情要有担当，有能力为自己、为爱人负责！你们俩当时谁能为谁的未来负责？！”

清官难断家务事，两边都有理。林染无奈地看了一眼张铎，那家伙像看戏似的，一脸的八卦好奇。

“对！你都对！你可以站在道德人伦的制高点评判我们的爱情，你是齐煌的队长，是她认定的亲人，你说什么她都得听，她说什么都是不成熟、不理智的，我说什么都是狡辩、都是自私。那你告诉我，如果你说得对，齐煌为什么最后要跟你断绝往来！”

“她跟你有联系吗？！”王允反问。

叶明明沉默了。

王允冷笑一声：“行了，今天算是把几年的火都发出来了。以后你要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想要知道齐煌的消息也好，我都不会再跟你计较。”

“你知道齐煌在哪？”

“在找。有消息会告你。”

一场大战终于停火，但空气里依旧硝烟弥漫。

张铎揉揉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都说完了，都说开了，好，该轮到我了。王允，林妹妹会来，你知道的比我早对吧，她跟秋阳要了粉丝入场券也是你给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经纪人吗？没有，我都多余问。叶明明，这么多年的恩怨，咱今天就算是到此为止了，从王允的角度，我很感激你对外界一直保持沉默，这不容易。这页就翻过去了，咱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至于林妹妹，现场当时的情况我听秋阳说了，救场如救火，今天的表现说明，你比以前成熟了。”

叶明明嗤笑一声，“保持沉默还不容易，你看不起谁呢？你当我是你们圈里那些下三滥为了一点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啊。也是，不能怨你们，周围一圈乌鸦，都在比谁更黑，都在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的人品。”

王允扯下一张话机旁的便签纸递给叶明明，“留个有用的联系方式。”

“不必，你联系林染就行了。”

“她和这事儿没关系，你让她传什么话？”

林染点头，“我也觉得你们直接联系更合适一些。”

叶明明恨恨地接过纸笔，“掩藏的真好。整天在一起，我都没发现你竟然在谈恋爱。”

“我没谈恋爱。”林染的辩解没啥底气。

“无所谓，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王允接话：“叶明明，林染她不是，你别故技重施啊。”

林染瞪了他一眼，“你非要刺激人家干嘛，都说不提了。再说这种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叶明明摇摇头，悻悻然，“也不全对。你迷惑性挺强的，接触一段时间后我才确定你是直的。”

王允警惕地看着她，“你离林染远点。”

林染无语了，她拉过王允低声说：“能不能别说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受她照顾，团里的情况你刚刚也听到了，如果没有明明，我可能真的很难过。”

王允不满：“你干嘛要受她照顾？差钱还是差人啊，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要乱搭人情，你知道他们都什么居心啊。”

“我又不是孩子，好赖人还看不出来吗？”

“你觉得自己看人准啊？”

林染被噎得没话说。她确实看不准，不仅不准，还很差劲。上一个姚司司把自己带沟里了，这一次叶明明差点坏了王允。林染抿抿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那没用的。”王允叹气：“今天这事儿也不怪你。”

“小情侣悄悄话说完了吗？”叶明明看向张铎，一脸不屑，“您允许我走了吗？”

张铎刚要回话门铃又响了，他用眼神示意三人噤声，迅速去开门。原来是沈星桥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是十分钟后还有最后一个双人采访，辛苦王允再配合一下。

看着身心疲惫的王允，林染心生怜意。这边刚可以松口气，那边又要重新打起精神和沈星桥搞暧昧。

“好极了，我可以走了。”叶明明看了一眼林染，“你呢？哦，你还要在这里等他，毕竟见一面也不容易。”

“我也走。”林染看着王允，“工作完了好好休息。”

“好。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不用。还不到12点呢，安全。”

“也不是天天让你说……”王允委委屈屈。

“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补妆吧，脸色不好。”

林染、叶明明在电梯口等电梯。二人各揣心事，沉默无言。

进了电梯，林染终于开口：“明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叶明明呵呵一笑，“你不介意吗？你男朋友已经明令让我远离你。”

“他，真不是……他就是、他是我，一个，朋友。”

叶明明撇嘴，“也是他的好妹妹啊？‘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哦，我的好哥哥你的心里究竟爱的是谁？’”说着说着还唱起来了。

这是首有年头的歌。

林染尴尬一笑，“不是妹妹。”

“哦，他包养你了，他是你金主，给你钱供你生活，用他的人脉捧你上位。”

天呐！这回儿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了。

看着林染百口莫辩、欲哭无泪的模样，叶明明仰头叹气，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诶唷，林染你可怎么办啊。你这个性格要碰多少壁啊！真要进了他们那个行业，你得被**害死。行了，别为难自己了。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早，王允——”叶明明皱起眉，似乎陷入回忆：“别人不清楚不做评论，但王允这个人，他是不会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的。不过，是人都会变。与其说相信他，还不如说我更相信你。你目前还是有底线的。”

叶明明卸去了活泼可爱的精灵模样，双眼放空，眉眼塌了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王允说得对，可能齐煌真的不爱我，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她对我的依赖是爱情。可能，真的是我误导了她。齐煌那么小，那么有天赋……是我害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叶明明哭了，眼泪簌簌下落。她迅速抹去泪水又强迫自己站直，扭头不让林染看到。

林染对过去一无所知，没有办法安慰什么。感情的事，有时候越掰扯越乱。

叶明明缓缓平复了情绪，“王允是个好男人，至少我认识的时候是这样。”

林染点点头。王允怎么对待别人她不知道，作为朋友对自己称得上有情有义了。

“刚入行能遇到这样没坏心眼的男人，算你运气好。但是，怎么说呢？”叶明明凑近林染，眯着眼：“你跟了他，恐怕也是很难受。他这个人啊，有病，不正常。”

有病？

林染不禁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哪种病？”

“你以为是哪种病？”叶明明坏笑道：“你们俩……哪一步了啊？”

“没有步。”林染断然答道。

“我不爱男人，所以看得更清楚。这种‘好’男人，教条、无趣，满脑子伦理道德、三纲五常，像没有七情六欲似的，无聊得很。比如说，你这边给他一个暗示，希望他今晚留下陪你，正常男人都会扑上来。他就不行，他就会往回倒带，然后罗里吧嗦、扯东扯西，超级倒胃口。”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遇到过啊。别这么迷茫地看着我，我也是有故事的人。”

林染翻着眼睛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说道：“不对，他不这样。”

“哦！他不这样啊！那他什么样啊？”

林染脸红了，憋屈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电梯到一楼了。

叶明明终于恢复了常态，神采飞扬，扑腾着小精灵的翅膀飞了出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后天还有第二场公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