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五 第6章 第5章

“叮铃铃。”

书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你好，欢迎光临。”

正在核实订货单的人转过身。

他看起来很忙，一直在低头拿笔在纸上写些什么，说话的语气仍是礼貌温和，“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的吗？”

说完，彭衡良匆匆抬头，看清眼前站着的人之后，他忽又笑：“怎么没去上课？”

沈知淮往他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放学。”

彭衡良顺着方向看着墙上的钟。

他这才发觉都已经十二点了。

彭衡良苦不堪言，“我一个人忙了一上午，现在看来，是忙昏头了。”

“不是有人兼职的吗？”沈知淮放下书包，给他倒了杯温水。

说起这个，彭衡良不免有些发愁，“之前那个兼职的大学生要考研，昨天辞职了。”

他接过杯子继续道：“现在还没招到人。”

作为现在书店里的唯一员工，他既要理货清货，还需要作为前台服务。

沈知淮没多说什么，只是打开摆放在一旁的箱子，“我和你一起收拾。”

“不用不用，”彭衡良忙摆手，“我一个人可以。”

他是这家书店老板的侄子，也算是小老板了。

即使是相处得再好，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情又怎么能叫他帮忙。

“彭哥。”

沈知淮把书从箱子里拿了出来，他一边摆放一边问他，“小十最近怎么样了？”

小十是彭衡良的女儿，今年四岁。

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她了。

彭衡良拿着水杯的手无意地攥紧了一些。

他放下杯子，笑了笑，“她这个月和她妈妈一起生活。”

沈知淮微怔，手上的动作也随之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抱歉，我不是……”

彭衡良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并非故意的。

“又没什么大事。”

他低头对着订货单继续核实，“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正好想一下等会儿点什么外卖。”

他没再拦着他，只是和他说：“我请你。”

沈知淮不挑食。

只要不是辣的，他都可以接受。

“一点都吃不了？”

沈知淮迟疑了一下，“应该只能吃一点。”

他口味偏清淡，没怎么吃过辣。

彭衡良没再开口，点了大学城美食里评分比较高的牛肉面。

等外卖的期间，彭衡良把沈知淮赶到一边休息，自己做着剩下一点点的收尾工作。

沈知淮也没和他抢。

他靠着门口的接待台上，视线总是不经意地飘到前台的电脑上。

“彭哥，”沈知淮面色如常地问他，“这台电脑能查到在店里买书人的信息吗？”

彭衡良毫无所觉地应答，“要是只谈买书的话，那就查不到，他们一般扫码支付就走人了。”

他按了下圆珠笔，随手把它放进工作服的口袋里，“但要是办了借阅卡，就能查得到。”

“怎么说？”

彭衡良这时才察觉到问题的古怪，“你要找人？”

已经坐在了电脑前的人含糊其辞地回应，“算又不算吧。”

这是什么回答？

正巧此时外卖员敲门进来送餐。

“谢谢啊。”彭衡良从外卖员手上接过饭盒。

等关上门后，他倾身越过接待台，眼睛试图往电脑屏幕上看。

沈知淮指着表格最后一栏问他：“只要把这里改掉，用卡的时候就能自动对应改掉后的套餐吗？”

“是这样的。”

沈知淮抿了抿唇，解释了一句，“我帮一个朋友改一下。”

“要升级？”

“嗯。”

彭衡良一言不发地开始打量他。

其实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知淮没怎么撒过谎，也不会撒。

他被彭衡良看得有些尴尬，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地一动不动。

比他多活了十几年的彭衡良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

他没打趣地紧接问清楚，只是笑：“那你先弄，我去后面收拾桌子，弄完记得过来吃饭。”

“好。”

沈知淮终于敢松了一口气。

“知淮，”没走几步的人又退了回来，他还是没忍住，“其实在我们店里办借阅卡的人还挺多的，一页根本不够登记，你记得滑动鼠标。”

沈知淮放在鼠标上的手颤了一下。

彭衡良笑了笑，放过他，去后面收拾桌子。

沈知淮却还是不敢乱动，视线无意识地乱移，然后他便看见透过电脑屏幕旁黑框映出来的自己。

耳朵很红很红，脸也是。

他转开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身后真的没人后，手上才又有了动作。

彭衡良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去过问，就知道沈知淮没有找到那个人。

因为从吃饭到离开，沈知淮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沮丧神色。

彭衡良不由得失笑。

果然还是少年人啊，平时看起来再怎么淡定，也依旧会有轻易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

沈知淮的脸色差劲得很彻底，以至于闻时初见到他时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两年里，他已经很少会露出这样不开心的表情。

“淮哥，你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觉得事态很严重，闻时初抵了抵冉意的胳膊，后又招呼着刚醒还在发呆的人，“予哥，你快过来。”

许落晚还没来，但周予行也不如以前一样坐在沈知淮旁边，反倒是站在许落晚的桌边。

沈知淮略有头疼地接受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我没什么事情，就中午帮彭哥收拾了会儿东西，没来得及睡觉。”沈知淮作势趴下，“很困。”

三人听见这话瞬间放下心。

沈知淮这人一般情况下是没什么脾气的，不一般的情况就是他想睡觉或者刚起床的时候。

那脾气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易炸又毒舌。

冉意给他算了算时间，“那你睡，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呢。”

闻时初见他这样，“我当时就该和你一起去。”

脸趴在肩膀上的人闷着声音说：“不用，我也没想到那里会忙。”

周予行从侧边看见低下头的沈知淮紧闭着眼睛，满是疲累的样子。

他帮他把前面的两人给打发走，“好了，都别再说话了，给他睡一会儿。”

沈知淮的确是有点困了。

他侧过头，脸对着窗户，准备睡觉。

下午一点多的阳光很是肆意热烈，照得人眼睛有点不适。

沈知淮从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挡住外面的光线。

教室里的人虽然不少，但要么是在练题，要么是在小声交流，声音小到几乎传不到班级后排。

许落晚从后门进入教室，看清教室里的情景之后，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座位边上，小心翼翼地拿起凳子，然后再放下。

她吃完饭便陪着许早早玩了一个中午，没怎么睡觉。

许落晚歪头看了看，莫名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动作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低头，尽可能减小声音地把糖纸撕开。

不过是刚撕开的那个瞬间，她似有所察觉地转头朝着沈知淮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便毫无准备地跌进不知什么时候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

那双初见温柔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茫然，但很多的却是烦躁。

“对不起，”许落晚在读懂他眼神的意思后很快向他道了歉。

她有点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要吵到你的。”

“不用说对不起。”

沈知淮的脑子逐渐清醒。

他的脸依旧趴在胳膊上，只是方向偏了过去，低头对着地板。

沈知淮清了一下嗓子，开口说：“没有吵到。”

是他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在感知到身侧压了一片阴影之后，更是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他虽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根据她的反应，他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沈知淮闭了闭眼。

眼底一片清明，他重新望向她。

许落晚的脸还没有转过去。

她与他对视的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地迷茫。

这让本就还没想好讲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说话的人脑子顿时空白。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又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许落晚的大脑也顿时一片空白。

其实她是想说，他这会儿刚睡醒的声音很好听，但这么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冒犯。

许落晚低下头。

能想到什么，她便做出什么。

于是她捏着糖纸的那只手朝他那边移了移，“你要尝尝吗？”

说完，许落晚的头皮一瞬发麻。

好像这句话也并没有好到哪里。

但现在她的手都已经伸过去了。

她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选择接受还是拒绝。

相比较她而言，沈知淮调整反应的速度就好多了。

“谢谢。”

他没有碰到糖纸地接过糖。

许落晚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匀称修长，微微弯曲时，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是只很漂亮的手。

虽然许落晚见过的人不多，但她能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看起来算是无可挑剔。

许落晚理好糖纸，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撕开包装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沈知淮看见了，和她给他的一样，也是柑橘味道的。

他别开眼。

无人知晓之处，他的耳朵又悄悄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