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和离 第10章 第 10 章

在她无比“娇柔”的呼唤里，段铮过来举起碗喝了个干净，迈步回屋。

步伐稳健，哪里还有方才踉跄的影子？

骗子。

苏云溪暗道。

进了屋坐下，段铮自衣服夹层摸出一个扁扁的褐色纸包，打开放在桌上，屋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苏云溪凑近，里面是一小摊淡粉色的凝固膏体，倒像是什么花做的。

“活血化瘀的。”不等她问，段铮主动说道，手指尖捻起一点要往她颈间抹。

苏云溪连忙退开。

段铮敛住眼睛，道：“我们是夫妻，而且这伤是我弄……”

她赶紧“啊”了一声止住他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能听的，才故作温和：“没关系，我知道哪里疼，我自己来。”自己挑了药，对着梳妆镜往脖子上搽。

段铮捻了捻方才挑出的药膏，指间细腻馨香，一时不知该抹到哪里，思来想去，按在额头。

额头皮肤冰凉，抬眼间才发现苏云溪坐在梳妆台前已扯开了领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红痕在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分外刺目。

“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段铮望着镜中她微露的肩，说。

下次？

这个“下次”肯定不是她想的“那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云溪转头，迎着他的目光将领子扯住盖了个严实，口气带了些蛮横：“你上床。”

这般不似平常温顺的模样，段铮明显是给惊着了，下一刻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手放在腰带上就要解。

停了一瞬，段铮抬眼看向苏云溪：“要不，夫人先来？”

苏云溪：“……”

她几步过来，按住他的手：“不许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话跟你说。”

段铮眸色沉了沉，松开手。

“好。”他说。

净了手脸，在床上盘腿坐好，苏云溪还没开口，段铮抬手放下床帐。

“夫人请。”

床帐是淡淡的藕粉色，烛光投不进来，只有微弱的光，黑色的影子被放大映在侧边的帘布上，一举一动格外清晰，也暧昧。

苏云溪的话一下咽了回去。

段铮盯着她。

在他一双靡丽桃花深眼的注视下，她躲无可躲，居然有些想喘不上气。

“闷。”她急忙探身挂起来。

清新的空气和光亮扑面而来，这才觉得略微舒畅。

段铮无辜：“只是怕夫人的话被人听去，还是小心点。”

苏云溪气的想笑，郑重点了下头，道：“不打紧。”她不再废话，切入正题，“段铮，今天白天的事，我有必要跟你说，有个地方出了点问题，你听我……”

段铮眉头微皱，手指按住太阳穴，轻“嘶”了一声。

苏云溪不得不停下来，先关心眼前的人：“怎么了？”

“头疼。”他说，脸色越发不好，“大概是白天磕碰，喝了点酒，又吹了风，受不住了。”

“活该。”她道，是生气也是出气，“快睡吧！”

段铮闭上眼，不多时眉头松开。

他睁开眼睛，身边人双眼正无意识地望向一个地方，神思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段铮就这么看着，想起出去之后的事。

薛乔作为发小，自然不可能不顾他的死活真拉他去教坊听小曲，两人只是找了个地方喝茶，顺便聊了聊家里的那个人。

再高贵的小郡王提起软硬不吃的心上人也是满面愁容，得知段铮家里的同样软硬不吃，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展，薛乔给段铮出了个主意。

酒壮怂人胆，所以他确实是喝了。

不过微抿一口，见到她也就清醒了过来，可他做不到。

段铮闭眼。

苏云溪自恍惚里回过神，段铮已经睡着了，她轻手给他盖上丝被，坐在一边，怔怔间想起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她想……和离来着。

真的。

段铮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药膏确实有用，第二日起床时苏云溪发现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淡了不少，只有一层浅浅的红。

段铮睡的地方，早就空了。

他总是比她起得早。

吃过午饭，在段夫人殷切的注视下，两人告辞，马车徐徐离开段宅。

苏云溪靠着饮月打瞌睡，段铮在另一边安然闭目养神。

到了家门口，刚走下车来，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几个穿着治安署官服的人上来对段铮抱拳行礼，道：“大人，今春送来的珍兽已经安置好，册也已造好，等大人过目。”

段铮“嗯”了一声，回头看苏云溪：“我有些事，晚些回来。”

苏云溪表示理解。

段铮家都没回，直接上马跟着来人走了，背影渐远，苏云溪松了口气，转身回府。

信步走到偏院，一个男子正立在梨树下。

不似冬日的雪，也不似春日的花，他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一身不染世俗的白，背影颀长，望着远处的一只鸟出神。

一只小雀莺，粉紫色羽毛蓬松，有一双极为机灵的眼睛。

她想起，初见时他就是那么的干净，雪白的，水深火热的春花楼里最不缺的就是颜色，却也没有给他染上一分杂色，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于她的伞下，一双手缓缓抬起放入她手心，洁白如玉。

陆亭雪，听雪公子，正是她捡回来的那个“野”男人。

苏云溪走近，听雪听见声音，转身对她微微一笑：“夫人。”

她“嗯”了一声。

“我正要去找夫人。”听雪道。

苏云溪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像是一份文书，展开来，竟是一份地契。地契上写明，是位于京城东侧闹市区不远的一块土地。

“夫人可愿去看看？”

苏云溪也没什么事做，换了身便服，带着饮月一起出了府。

沿路走过府门前的安静长街，来到闹市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多时到达地点，不远处是云京最大的酒店“丰华楼”，面前是一家铺子，占地很大，只是铺里客人稀稀拉拉，了无生气。

三人走进店内。

店老板是个长相质朴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忙过来招呼：“陆公子，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吧，欢迎欢迎！”吩咐一旁擦桌子的女子道：“阿兰，快去把最好的菜端上来。”

苏云溪连忙制止。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不用了！”

听雪笑：“不必麻烦，我们只是过来坐坐。”

老板明显局促，连带着阿兰也紧张起来，乌溜溜的眼睛偷看他们。

“三份牛肉面，小份即可，肉多面少。”苏云溪瞅了一眼一旁挂着的菜单，说。

“好嘞！”

老板笑呵呵答应着，给他们上了几碟开胃小菜后，去后厨下面。

苏云溪拿起筷子吃了一块脆萝卜，只觉无比爽口，她放下筷子：“你怎么突然想做生意了？缺钱了？”言毕一想也是，段铮回来之后，家里的开支不能再随意挥霍，听雪那边想必是觉得紧了。

听雪道：“不是。”

从容对她解释：“我一直都在府里，各式的东西夫人都安排妥帖，什么都不缺，就是有钱也没处花，那天出来恰巧看到周掌柜蹲在门口，才知道他们要回老家，铺子空置，所以就想买下来。”

“这样，夫人就有了自己的财产。”他道，“这块地现在已经是夫人的了，至于铺子，如果夫人有兴趣，过几日可以盘下来。”

“我的？”苏云溪惊讶，“给我的？”

听雪微笑：“自然。”

她想说什么，老周端着三碗面亲自过来送，苏云溪只得停下来，拿起筷子。

面条筋道，牛肉块又大，炖的酥烂入口即化，禁不住大快朵颐。

在老宅已用过午饭，又吃了一碗牛肉面，一不小心吃撑了，苏云溪佯装无事，听老周进一步介绍店铺的情况。

老周和妻子阿兰长年在外，此次决定回乡照顾双亲，已是慎重考虑过。不多日，这里就会空下来。

苏云溪静默。

这处铺子地址通达，但作为饭店来说并不沾光，客流量已经被酒楼抢的差不多了，分到这里自然没多少，而本就不多的生意又因为不善经营欠下外债。

老周十分感谢听雪。

商讨完毕，三人出了铺子，回到街上。

沿路铺子各式各样，热闹叫卖。

苏云溪放缓脚步：“听雪，这铺子你不用给我，不用为我花钱，我不会经营，做不了，浪费了。”

她救他，不是为了对方感激。

“你也不欠我的。”

听雪淡然：“此事也不仅是为夫人，是为老周一家，更是为我自己。”

他说，家主今已回来，家里不再需要他来做什么，而他呆在那里属实不妥，会让家主误会，应当另谋出路，思来想去，就有了这个主意。

“只当是借用了夫人的名字。”

饮月在一旁接口：“听雪公子言之有理呢！其实这样的话，夫人就有了个立身之所，咱们自己的地方！”

立身之所？

苏云溪心头一动。

“好，我收。”

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回府。

走到大门口，迎面门内正站着段铮，一身纯黑色官服，如暗夜阎罗，正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三人。

而她被他抓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