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 第9章 第九章

我不喜欢雨天，甚至可以说讨厌。

但是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雨天，这个……有他的雨天。——节选自《沈晴日记》

2011年9月，江城一中。

“一班二班，下楼吃饭。”

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年级主任代超的声音准时出现在广播之中。

江城一中的吃饭顺序是高三，高一，高二。学校食堂很小，不能容纳三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吃饭。

最重要的是，学校说了，排队会浪费学习时间。

对于吃饭的顺序，校方给出的解释是：“高三学习紧张，饿得快，所以要先吃饭；高一刚入学，学哥学姐们要让着点学弟学妹们，所以高一先吃，高二排最后。”

并且江城一中的食堂实行饭票制，食堂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不像二中有各种各样的美食窗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饭也是两个班两个班一起下去吃，避免因为排队浪费学习时间。

高二有十八个班，比如这周是一班二班先吃的，下周就是十八班十七班先吃，确保公平。

听到小代的话，二班的同学们并不敢像往常一样听到指令，就冲出班去。

因为这节是数学老师何翠红的课。翠姐尚未发话，何人敢动？

要是搁在平常，小代在监控里看到叫了哪个班，哪个班不动的话，一定会赶紧催促的。

估计他是看到翠姐还站在讲台上呢，没敢催促，反而是按着顺序继续叫三班四班吃饭。

翠姐的威力，无人能敌，包括校长老王同志，更何况战斗力尚且薄弱的小代呢？

二班的同学们面色平静，可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

上了半天课，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吧。”翠姐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

话音刚落，二班同学就立刻冲了出去。

翠姐看了眼急急忙忙跑出班的同学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东西，跟在学生们身后走出了教室。

已经叫到九班十班了。

胡欣欣忍不住对沈晴抱怨到：“现在食堂肯定一堆人。”

沈晴欲哭无泪。

到了食堂，果不其然，人很多。

胡欣欣看着路过同学的餐盘：“天哪，食堂怎么又炒西葫芦了。”

胡欣欣生气的跺了跺脚：“天天吃，天天吃，我都快成西葫芦了。”

沈晴认真的看了看胡欣欣的面色：“姑娘，我看你面色发绿，修炼成西葫芦精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逗的胡欣欣哈哈大笑。

不爱吃炒西葫芦的学生们围起来的话，大概能绕学校几大圈了。真是不知道食堂的师傅们为什么那么钟爱于西葫芦。

沈晴跟胡欣欣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响雷，吓了二人一跳。

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雨滴。

胡欣欣：“下雨了。”

沈晴：“吃完饭可能就停了。”

胡欣欣表示赞同。

江城的雨，总是来得急去的也急。

“待会还不停的话，咱们就去小食堂避避。”

大食堂和小食堂之间有棚子连接，小食堂离教学楼比较近，下雨的时候，同学们都会从小食堂回教学楼。

沈晴和胡欣欣吃完饭后，雨还没停，她们就去了小食堂。

不一会儿，小食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没带伞的学生们在这避雨呢。

沈晴并不喜欢雨天，天气阴沉沉的，让人心情都变得不好起来，她喜欢阳光明媚的晴天。

一场雨过后，又要迎来一场潮湿。

雨并没有如想像般的变小，反而越下越大。

吃饭顺序靠后的同学们，差不多都带了伞，没带伞的也跟着同学们的伞回去了。

大家都盼着雨停，可老天爷好像并没有听到同学们的诉求。

有个男生见雨一直不停，看着还要下一阵的样子，便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说着便冲进了大雨里。

“啊！”男生一边奔跑一边发出惨叫。

几个男生也说着这雨恐怕会越下越大，有了前人做样，他们一齐冲进了雨里。

于是沈晴就看到了几个不断惨叫，跳跃着奔跑的男生。

“你看着点，这水溅我一身。”

“知道了知道了。”

大雨也没盖过这些颤抖着的声音。

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的被自己班的同学接走。

这几个男生跑进雨里后没多久，雨就小了很多。

沈晴看了眼手表，快上午自习了，有很多人看雨小了都冲了出去。

“欣欣，不如我们也跑回去吧，快要上午自习了。”

胡欣欣：“那就跑吧。”

沈晴和胡欣欣双手护在头上。

“三。”二人对视了一眼。

“二。”决绝的目光从二人眼中冒出。

“一。”刷的一下，胡欣欣冲了出去。

“啊？”

沈晴惊在原地，不还有个“跑呢吗？”

“三二一，跑啊？”

反应过后，沈晴赶紧冲了出去。一想到雨点将要落在身上，沈晴就觉得浑身难受。

可意外的是，那种潮湿感并没有如想象般到来。冲出去的瞬间，沈晴感受到了一股坚硬的冲击力。

由于惯性，沈晴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倒。

王元正也有些懵，他没想到沈晴会突然冲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捞住往后倒的女孩。

来时，他的目光并不敢多在沈晴身上停留，因此隔着雨幕找到她的身影时，王元正便将目光移向地面。

用余光，看着沈晴所在的位置。他在想，待会该怎么开口。

假装不经意间碰到她，然后，他会说：“我送你回去吧。”

如果那时他能勇敢一点的话，他会说：“沈晴，还记得我吗，上次给你送东西的那个人。”

他期待的答案是“我记得你”，但更可能的答案是“我不记得了。”

不管是哪种答案，他都欣然接受。

最后，如果能在勇敢一点的话，他会说：“我叫王元正，十班的。”

胡欣欣发现沈晴并不在身边，转头也没看到沈晴的身影。

拿伞那人的身体把沈晴挡了个严严实实。

“胡欣欣你停这儿干嘛呢，傻子似的不知道快点跑吗？”

谷一鸣拿着伞遮住胡欣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胡欣欣。

胡欣欣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谷一鸣：“我来接咱班同学啊。”

看着淋成落汤鸡的谷一鸣，胡欣欣有点感动，没想到吊儿郎当的谷一鸣还有这一面。

“快走快走，我还得接别人呢。”

“你这小子，还挺有责任感的嘛。”胡欣欣罕见的夸赞起谷一鸣。

谷一鸣自信的甩了甩头发：“还行，一般般吧。”

看着谷一鸣极度自恋的样子，胡欣欣很想收回她的话。

掌心中传来不平的，坚硬的触感。王元正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赶紧放开抱住沈晴后背的手，脸红到脖子根。

二人的距离很近，近的沈晴能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味：“不好意思。”

沈晴看到他的脸红，忙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王元正见沈晴后退，怕她淋到雨，快走上前，把沈晴整个人都盖在伞里。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我们，一起走吧。”王元正看着沈晴，磕磕巴巴的说道。

“谢谢你……同学。”沈晴斟酌了一下对他的称呼。沈晴知道，王元正并不记得有她这个人。

自从上次王元正给她送东西后，沈晴碰见过王元正两次。第一次的时候，沈晴想着要跟王元正打个招呼。

可沈晴刚想开口，王元正就面无表情的越过她往前走。这时候沈晴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不过这也很正常，谁会记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这是初遇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对话。

同学，看来她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印象。王元正有些失落。

理想很美好，可现实是，说出刚才的这句话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勇敢。

也是，谁会记得仅有匆匆一面的人呢？

“走吧。”

沈晴点了点头，微笑看他，“嗯。”

二人并肩时，自觉的拉开距离，青春期的男女生间都保持着这样无言的默契。

王元正将大半个伞倾向身侧，左面的肩膀露在了雨中。

沈晴看到王元正的肩膀露在雨中，一点点的靠近王元正。

直到看见他的身体完全被伞笼罩，沈晴才放心的低头笑了笑。

他大概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吧，沈晴这样想着。她看见王元正撑伞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这样的手看起来很适合画画。

王元正看到女孩的侧脸，女孩的皮肤白皙，几丝碎发落在耳下。

他收回目光，不敢在看沈晴。

回教学楼的路很短，但这场雨中的人们却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沈晴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胡欣欣。

“晴晴！”胡欣欣拉住沈晴的手，“你怎么这么慢啊。”

“我以为三二一之后还有个跑呢。”

背对着她们收伞的王元正勾起了嘴角。

“谢谢你啊同学。”沈晴的手在背后快拧成麻花。

“不用客气。”王元正将伞收好，把伞递给沈晴。

沈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给你。”

沈晴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摆手：“不用，我……”

王元正没听沈晴的解释，直接将伞塞进沈晴手里。

“不用还。”说完就走了。

“诶。”沈晴招呼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至那人的身影在眼中消失，沈晴才收回目光。

“这不是王元正吗？”胡欣欣说道。

“是他。”

“你知道谁送我回来的吗？”胡欣欣的眼神中闪耀着惊喜的光芒。

沈晴的目光被拉了回来，“谁啊？”

二人拉手走着。

“谷一鸣……”

沈晴想到，这一次过后，王元正大概也不会记得有她这么个人。对于他来说，这一天只是帮了一个陌生的同学。

就跟那天一样。

可对于自己来说呢？沈晴看着手中叠的规整的伞，对她来说，是少女时期又一次无法言说的怦然心动。

雨声渐渐小了，雨马上要停了吧。

沈晴想，这样也好，就让那些朦胧的心事都藏在这场雨中吧。

“阿正，出去干啥了？”同桌杨易不解的问道。王元正和杨易早就吃完饭了，回来的时候刚下上雨。

王元正拉开板凳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回食堂接了个人。”

“啊？男的女的？几班的？我认识不？”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

王元正耐心的回答着：“女生，二班，你应该不认识。”

虽然王元正每一个问题都回答了他，但这几个字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了呢？

还有，王元正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回答他的连环追问。

“不对劲啊，你很不对劲。”杨易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元正。

“什么女生啊，能让我正哥亲自出去接一趟啊。”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要不你为什么出去接人家？好啊，你小子有喜欢的人居然都不告诉我。”杨易又开始了他的连环追问。

这次王元正低着头，没有再回答。

就在杨易以为不会在得到王元正的回答时，旁边的人淡淡开口：“是一个很好的女生。”

听了王元正的回答，杨易十分高兴，看来他哥们要铁树开花了啊。

杨易凑近道：“下次带我见见。”

“不行，我不想打扰到她。”

杨易撇了撇嘴：“那下次路上碰到了，告诉我一声。”

王元正轻轻点了点头，他看向窗外。雨愈发小了，这场雨，会记住他的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