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留堂 第3章 第 3 章

现用瞠目结舌来形容这帮学子也不为过，后众人接着在人群里低头窃语。

“啧啧啧，这就是慕姐姐仰慕的学堂先生，就这模样去百花楼能夺魁首当头牌。”

百花楼乃是这洛都城里最大的青楼。

姜淼面上的话尽量说得好听，其实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小白脸。”

南宫鸣珋也是个人精，多少也品出另一层意思来，脸上表情不加掩饰，笑得猖狂。

““当朝”太傅，将要袭爵的世子爷，陛下最器重的权臣，要是知道被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称自己与青楼里的小白脸并无二致，估计脸都要气歪了吧！”

今日算是前来报道，并未开始授课，傅舟与大家面上一面之后，就吩咐众人可以归家。

傅舟径直走过后花园的小路，停了下来，高山流水下有一座巨大的假山，左拐右拐有一道隐秘的入口，因顶上太阳光的照射光源绕开，常年处于黑暗，难以被人发现。

他走进假山找到那昏暗没什么光亮的入口，抬起手转动未点燃的蜡烛烛台，瞬时，齿轮转动声响起，一座小门缓缓打开，一间密室映入眼帘。

姜淼叉着腰，犯了难，她今日实在是不想再走着阶梯了，正愁怎么办时，南宫鸣珋如救世主般来到她身边。

“你家马车在哪？”

姜淼指着那阶梯，还摇了摇头说道：“家里面人不靠谱，告知我得靠双足步行，所以......”

“走吧！上马车，我送你回去。”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说，别客气。”

姜淼说完，麻溜的爬上马车。

南宫鸣珋瞧见她那副样子，低头笑了一下，才跟上去。

相识未到一日，他觉得这女子好生有趣，没有丝毫娇气，反倒像个江湖女侠讲义气。

觉得格外新鲜。

南宫鸣珋自小便生长在京都，对那里的人际斡旋早已生厌，父亲此次安排他临别地，他内心生出百般期待，可表面依惯懒散，一副混账模样，生怕被父亲瞧出来，收回成令。

“你不是洛都城的人吧？”

“从哪里瞧出来的。”

“身穿云锦制成的华裳，此布料色泽光丽状如天上云彩，价值千金，家中也有布匹营生买卖，自是断断不会认错。”

“你很聪明。”

“少拍马屁。”

“京都，我在那里长大。”南宫鸣珋认为两人既已交友，便不想对他人撒谎欺骗，如实回答就好。

一听见“京都”二字，姜淼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瞬间来了精神，“可以和我说说那里吗？”

她那殷切期待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南宫鸣珋被盯得有些发怵，吞咽了口唾液，开始给她讲京都。

“京都每年开春第一日都会举办采风节，所谓采风，便是受人们控制的风筝替飞向空中去采，通俗来讲，就是风筝大赛，皇亲贵胄都会前来观赛，连庆联帝也亲自到场，与民同乐，彩头由陛下决定，听闻有一届的彩头极为丰厚，那就是京都城里最大的宅院。”

姜淼对采风节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那座宅院起了想法，脑瓜子一转，心想，“我要是那人，便将这的宅院售出，再购入一些商铺租售，一出一回，无本万利，赚翻咯！”

“还有吗？”

“有，多得很。”南宫鸣珋接着往下说。

“你可知这世间第一高楼青渊阁，夙沙族人在顶楼修葺了座秋千，坐上那秋千经人在后推动，便可见识这世间最盛景。”

“......”

姜淼听得入神，她一步都没踏出过这洛都城，像只笼中鸟，渴望着外头广阔无垠的世界。

马车停在姜府前，姜淼匆匆和南宫鸣珋告别，走进大门，没了踪影。

“公子，回府吗？”

南宫鸣珋撩起帘子的手放下，淡淡的回道：“嗯。”

姜府内，姜老爷坐在院落中央晒着太阳，舒服的闭着眼，手里盘着核桃，嘴里哼着曲。

姜淼一进内院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来气，一天未进水，已是口干舌燥，她走到姜老爷的身旁，直接端起桌上那杯茶，大口喝下去。

“噗——”

刚入口的茶，下一秒，全被吐出来。

“这什么破茶，又苦又涩嘴。”她骂完，还砸吧着嘴，品味 ，表情露见狰狞，小脸皱成一团。

姜老爷被她下一跳，楞怔住看着她，又转到她手上握着的茶杯，里面已没个精光。

“诶呦，我的好茶。”

他虽是排的上名号的富商，但说到底，不心疼是假的，这压箱底的稀罕货，乃是有喜事时才会拿出来。

今日之喜便是——姜淼入学。

“这茶好在哪？难喝至极。”

“你不懂。”

姜老爷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又问，“今日在学堂没闯祸吧？”

姜淼回想起弹弓射偏那幕，脸有点发烫，嘴还是硬着说：“没有，话说回来，闯了又如何？这学，你想办法给我退了，我不爱去。”

“这事没得商量，你可知道这学堂一位难求，为父花重金才求得。”

“三水，爹也不想逼你，你娘早逝，我总得把你养育好，好让你娘在天上安心点儿。”说完这些话，他直叹气。

姜淼看她爹这般苦口婆心，毫不心软，就知此事实在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再说，这学位阿爹花了重金，怎么都要读回本来。

想象是很美好的，但......

学堂内，姜淼和南宫鸣珋选坐在最末尾角落处。

昨日还信誓旦旦说要将书读回本的姜淼，此刻撑着头，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没了精神气。

上头授课的老头讲话说话宛转悠扬，语调时轻时慢，比她家的安眠香还有用。

傅舟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疗药堂去疤痕的脂膏。

今早发现，手背上的伤口结痂，辞官之后便轻装出行，没从府院里带走些药物傍身，现想来，实属有些后悔。

刚走进后院，自想来，如今身份也是学堂先生，原地踌躇两部，转过身，往堂内走。

巡堂发现众多学子都认真听先生授课，从而其中有一位显得格外出入。

今日的姜淼扎着双辫，辫尾有两个铃铛，微风吹起额前刘海，发丝刮擦到长翘的睫毛，弄得直发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继续胳膊肘支着桌面，手撑着头，打瞌睡......

傅舟的记忆力自小惊人，过目不忘，望着那边，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模样，这样的他就是在想坏点子。

他记得她......

姜淼走得很慢，故意拖时间，他人看来还以为她是在散步。

被人传话说舟晏先生有事找她时，她开心得不行，满脑子想得是怎么能拖时间逃过这一节又一节的课。

后院就这么大，愣是让她一步走成三步也终归还是会走到。

姜淼走进大堂，里面空无一人，入门不远处，放着一个笼子，鹦鹉在吃着饲食，见姜淼向它走进，停下吃食，呆滞的看着她。

“走开，走开。”鹦鹉开口说话。

“小样，你让我走我就走？”说完，姜淼还贱兮兮的把手伸进去，戳了两下它的头。

鹦鹉来气，忘记自身还在笼子里，扑棱两下翅膀，“你你你，等会儿让阿舟大人来收拾你。”

姜淼不搭话，抱着双臂，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它。

见姜淼不搭话，它更是来气，嘴里一直叫喊。

“阿舟大人。”

“阿舟大人你在哪？”

“阿舟大人，快来救我。”

整个大堂都是鹦鹉的叫喊声，尖锐刺耳。

傅舟一直在屏风后观察着她们，见鹦鹉被欺负又没法反抗，叫唤得一直不停下来，心烦。

“闭起你的嘴，唤得我头疼。”

鹦鹉听见傅舟的声音后，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受人欺负的样子，傅舟一背过身去，它又一副藐视群雄，有人来给它撑腰的欠揍样。

姜淼老实，谦卑的站在下面，和刚才逗弄鹦鹉与鹦鹉斗嘴，形同二人。

“课上瞌睡了？”

姜淼心里一惊，明明自己在课上伪装得毫无破绽，怎么还被人发现，面上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嘴硬说：“没有。”

“我看见了。”

“您看错了。”

他说一句她顶一句。

两人一个坐在堂内主位，一个站在堂中，四目相对，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傅舟见她不肯认，眼底闪过贼光，“那你说说，刚才先生授课，讲的是什么？”

姜淼什么都没听，自然是答不出来，乱编一个，想着糊弄过去，“讲的是《礼学》。”

“可我怎么记得，今日讲的应该是《十三经》。”

“......”

谎话被戳破，她不吭声，也不动，此时此刻，以不动应万变。

“我已传信去姜府，说你今日留堂，不需回府。”

“不是，她身上也没写自己是姜家人啊！他是如何得知？”姜淼发疑。

她当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位男子是何等人物，区区想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祖上往前数十八代，可谓是轻而易举。

“瞧见那书案上的书卷和纸砚笔墨没，作为先生授课，你在下面打瞌睡的惩罚，何时抄写完，你何时回去。”

傅舟边说边瞧着姜淼的脸色愈发难看，小脸变得皱巴巴的。

“哦～”

姜淼想不到面前这个声明远外，都城中众多女子爱慕的俊朗男子，竟这般铁石心肠，她只不过是在课上扛不住催眠式的授课，眯睡了一会儿，就被逮到，来抄书，抄书也就算了，还不抄完不给回去

她回去一定要去木府告诉慕姐姐他的真面目。

眼下还能怎么办？老实认栽呗！

“公子，还等吗？”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昏暗下来，仍不见姜淼的身影，她是他在这的唯一一位好友，姜淼被叫去见傅舟后就没再出现。

南宫鸣珋始终放不下心来。

一位小厮跑到车夫旁低语。

“公子，刚小厮去姜府打探回报，姜小姐，今日课上瞌睡，惹怒舟晏先生，被留堂，罚抄书，恐怕是回不去了。”

南宫鸣珋印象里的傅舟虽年少成名，傲气凛然，但在性情方面不似这般小心眼之人，怎会？

“公子，我们还等吗？”

思绪被车夫打断，他回过神来，说：“罢了，我们走吧！”

大堂内，两人一鸟，万赖俱静。

姜淼感觉手抄得都要断了，肚子还饿得直响，从开始到直起身板写；到撑着左额写；再到如今支起一边腿，脸颊贴着膝盖，生无可恋的写。

肚子饿得直打鼓个没完，她见上头的傅舟像喝露水，不需进食的转世仙人一般，在底下暗暗叹口气，继续抄写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书卷。

最后姜淼实在抗不住，现下不止饿还困，迫使她掐了把大腿，鼓起勇气谏言。

“我饿了。”

没人应。

她声音提高不少重复道：“我饿了。”

上面那人像是没听见般，姜淼觉得指望不上他，放弃了。

傅舟不聋，他听得见，想着多捉弄一下她，就去。

一碗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面条被傅舟端进来，刚还嚷嚷着要进食的人，如今已经趴在书案上入眠。

右胳膊枕麻就换左胳膊，纸张上未干的笔墨印在沉睡人的脸上，乌涂一片，甚是搞笑。

傅舟把手上端的面放到一旁，拿起没被姜淼身子压住写满字迹的纸张，只一眼，他便看得眉头蹙起。

姜淼的字型歪七扭八，与鬼画符相提并论，丝毫不夸张。

双指打开，那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姜淼头上。

刚迈步想离开，低头思索一下，转过身，拿起她头上的纸和她右手上还攥着的毛笔，沾了下砚台里的墨，洋洋洒洒写下五个大字。

“字太丑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