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苗脚步不慢反快,方煦快跑而来,抓住他手腕,麦苗嗷嗷叫:“疼!”
方煦气道:“你还知道疼!”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啊。”他好生安抚,“你先送开我,我不跑了。”
“你不许跑啊。”
刚一松开,麦苗跟个窜天猴一样,蹭一下又蹿出了十米远,一路狂奔,身形一绕,躲到了一辆车后面,正在洋洋得意,方煦手叉腰,站在了他身后,“继续跑啊,全当锻炼身体了。”
麦苗:“……”也是大可不必。
两人走在街上,麦苗垂丧个脑袋,时不时地瞅一眼方煦。
方煦说:“为什么要走啊?”
“因为我是一只自由的鸟。”
“等康复了再出院啊。”
“你不也说了么,我的状况很难康复。”
“我不是那个意思……”
麦苗打断了他的话,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他,“可我就是那个意思。方煦,没必要在我身上砸钱,没意义的。你应该也猜到了,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儿,可能今天你给我治好了,明天我就被抓走了,又半死不活,何必呢。”他拍了拍他,“做人嘛,得看开。”
方煦眉头皱了下,“麦苗,我们报警吧。”
麦苗笑,挥了挥手,朝前走。
他回家了,不看病,难受了就吃点止痛药,不难受了就打打游戏,放松心情。
游戏真好玩,不过很奇怪,为什么游戏里总要有枪这个武器,一声枪响,足以让他陡然站起,心跳加快,还以为是聂明隐的人来了呢。
方煦说让他少吃点方便面,他给他带饭,麦苗说不,他觉得方便面好吃。
他没钱了。留了点自己用的,又把身上所有值钱物品全卖了,加上之前的钱,还了方煦四十来万,他很诚实,对他说,自己就这么多钱了,剩下的他就要认亏了。方煦夸他豪气,说他给钱都是拿手提箱的。
嗐,没办法,没银行卡啊。
麦苗在出租屋里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滋润到他想天天打游戏吃方便面,方煦每每看见他,都说他这是堕落的前兆,麦苗哈哈大笑,方煦说他休了年假,想出去玩,带他一起去吧,怕他发霉,麦苗也想出去透透气,麦苗说想去海边,可他们这边没有大海,得坐飞机,方煦又说他身体情况怕坐飞机出事儿,就改乘高铁了,出了高铁站,叫了个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景区,玩了三天三夜,说是玩,其实就是躺沙滩上晒太阳,下水的活儿他一概不接触,方煦小时候像个书呆子,长大了倒是阳光开朗爱运动,海上冲浪,那叫一个潇洒,看得麦苗眼睛都直了,连连鼓掌欢呼。
这样的日子是在哪天停止的,好像是他们上了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然后停止。
昏迷中,再次被抢救,再次动手术,他好像听见了争吵声和质问声,后来颠簸几下,他被带走了,那个时候他醒了一次,只听见了宋特助的一句话:“方医生,聂家有足够的医疗资源给麦苗续命,他在外面待着,就是死。你也是医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你有把握把麦苗留下吗?”方煦沉默了。
他病了多久啊。
不清楚。
反正是挨到聂明隐都回来了。
麦苗苏醒后,见到聂明隐呼吸一滞,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道歉道:“对不起啊,我逃跑了。”
聂明隐道:“强行续命,很痛苦对吗。”他款款温柔地抚摸着脸颊,在麦苗点头后,轻轻叹道:“怪父亲吧。非要给你百分之三十的筹码。”
麦苗哈哈笑:“还是我求聂先生给我一个生路的呢,谁知道是这种狗屁生路啊。”
活是能活着了,就是活的有点艰难。
蓦然间,他想起了聂先生的一段话——“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和一个人产生联系产生怜悯,除了性.爱,我想不到任何方法。”
他抓了抓头。
嘶。
出于自己真的不想活得那么痛苦,来回被聂明迟不当人的折磨,麦苗心动了。
不过很快止住。
上了床,顶多是将虐待换了个方式,大差不差啊。
他继续钻研聂先生的话,又想起了一个关键点。
他想,如果聂明隐喜欢他,那就好了。
喜欢一个人,总能对那个人有几分宽恕和怜悯吧。
这个念头萌生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到了,这跟与狼共舞有什么区别呢,可就像一颗种子,渐渐在心底里生根发芽,穷途末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手段,他不想放弃。
后来,养病的期间,他就一直在思考,怎样让聂明隐喜欢上自己。
艰巨而伟大的事业啊。
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点美好的幻想,还未付诸实际呢,就已经开始想象,等聂明隐看上自己了,自己得提点什么无理要求才能出出气呢。
聂明隐单身,和聂先生不同,他一个继承人都没有,如今上位后,已经有人开始打探消息,看聂明隐有没有结婚的念头,男男女女给庄园塞了不少,聂明隐来者不拒,让麦苗把他们安顿好,麦苗问他,是要选妃吗,聂明隐若有所思:“病好了?”麦苗立马闭嘴。
那些少男少女们也可怜,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才貌出众,可惜来到庄园后就跟进了冷宫,人家冷宫里的妃子好歹以前也是见过一面皇上的,他们不行,他们压根见不到。
一个青年苦恼道:“见都见不到,还谈什么感情呢。”
麦苗安慰:“没事,有些人见到了也谈不了感情。”
“谁啊?”三四个人围了过来,“谁先见到先生了?”
“……”麦苗指了指自己,“我?”
“哈哈你真幽默。”
庄园很大,人也变多了,人多了就容易出是非,尤其是那些人目标还一致的时候,那就不是队友了,是对手,想尽花招,想要在聂明隐眼前露脸,麦苗本来还想学习下他们接近聂明隐后怎么讨人欢心的,谁知聂明隐直接给他下了道死命令:“只要有一个人让我看见了,我都会认为你病好了,可以继续游戏了。”哎,对,根本见不到。
他们假装偶遇,麦苗横叉一刀,哈哈笑:“有事儿啊?有事儿找管家找特助。赏景啊?那去后山,后山漂亮,还有马场呢。哦给先生送礼物啊,可以可以,给我,我替你们送。”
众人怨恨的目光麦苗照单全收,成了庄园头号公敌。
后来,宋特助见他,评价了一句:“你和当年卫七的风格有点像了。”
“怎么讲?”
“以前的你心软,总是留情,聂先生还在的时候,外面都说,求旁人求不成的事儿,到你面前哭哭,保准能成。”
“哈?”
“现在不行了。你现在心又硬又冷!”
“毕竟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啦。”
“小麦,你长大了哦。”
“好了,别废话了,你是不是想求我办事?”
“嘿嘿!也变聪明了!”宋特助扭扭捏捏,“有个人情关系,有人让我托人送个人进去,我保证!你只管带他进去,他在里面你不用看我面子,你该怎样就怎样!”
“……”麦苗揉了揉太阳穴,“离谱啊。”
送进来的那个少年名叫李潇潇,人如其名,潇潇风雨我见犹怜,不争不抢,安安静静。麦苗看见他的时候,心底有一瞬的刺痛,想起了沈闻音。
以为少年会和其他人一样隐匿于人海,没有见面的希望,可正是他带人进庄园的那天,聂明隐回来了,看见了他,淡淡道:“十七了?”
李潇潇说:“十七了。”
草,未成年啊?
聂明隐道:“带他今晚来见我。”
他妈的,未成年你都不放过啊!
李潇潇波澜不惊,像是早有预料,跟在麦苗身后走了。
晚上,李潇潇上楼了,进了聂明隐卧室,麦苗在楼下索然无味,他们会上床吗,肯定会,不上床干什么,纯聊天啊,是不是李潇潇的出现就可以让自己少被注意了?
麦苗朝二层看了眼,心不在焉,缩在沙发上,连连打哈气,正要睡着了,楼上门开了,但不见人出来,只有隐隐啜泣声,麦苗竖起耳朵,八卦之心让他恨不能凑近了去听,也就是五分钟左右,李潇潇从房间里出来了,泪眼婆娑,麦苗一个激灵,还顾不得问候李潇潇,直接冲上了楼,聂明隐是一个不怎么将喜怒哀乐明于面上的人,可这次,阴沉沉的怒意直教人退避三舍,麦苗想退,但没敢退,他关上了门,试探地上前,又停住,静默几秒,然后推开门,出去找了个鞭子,进来,递到聂明隐手上,跪在了他的面前,聂明隐说他反应倒是快,麦苗说应该的。
夜晚,麦苗后背被血弄得黏糊糊的,见聂明隐气消了些,去洗了个澡,才有空去找李潇潇问话。
一进公寓,就见对方在寻死觅活,其他人在拦在劝,麦苗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等李潇潇闹完了,他才把枪扔了过去,“想死?可以。”李潇潇惊愕地看着他,周围人也忙噤声,几分胆怯地退到了一边。
麦苗冷冷道:“谁允许你在庄园里大吵大闹的?”
李潇潇不接他的话,擦了把眼泪问他:“是明隐让你来的吗?”
麦苗道:“如果不是呢?”
“我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我……”
“权利?”麦苗逼近一步,眸色冷寒,“我没有让你死的权利,但我有让你在这庄园再也别想好过的权利,你想不想试试?”
李潇潇怔了一下,唇颤抖着,但却说不出话来。
麦苗扫视一周,语气冷淡,“这样的事情我只希望发生一次,未来不管是谁,再闹,不用你求死,有人帮你们。我不想重复规矩,因为我也讨厌规矩,但起码的底线别触碰,这样,大家都好过。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惶恐低声。
麦苗皱眉,吼了一嗓子,“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