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袅晴 第2章 番外二：琴瑟（上）

（一）

小无忧抓周宴那日，陆家宅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不仅是因为陆家小小姐有显赫的舅家，还因为陆畅在翰林院颇得帝心，所呈浚河之法为陛下赞许，兼之他出身清流，为人谦和有礼，于文臣一脉也深得认可。故而他下帖子邀同僚来参加长女的周岁宴时，翰林院里大小修撰、编纂都来了，加上他的同年、同乡、妻子那边的亲眷，可谓是门庭若市。

门口是陆家经年的旧仆，一个老苍头和陆畅的书童寄云在招呼着。随着陆畅考中了庶吉士，寄云也随之跟着念了几卷书，开始上手外头的事务了，陆畅也放心让他去办事。

陆畅自己呢，在正式待客之前，仍在内堂陪着妻女。

小无忧一岁生辰，敏心给她穿了件大红缂丝织锦的小袄，头发扎成了两个花苞，戴了赤金打成的薄瓣海棠的发饰。

陆畅进来时，她已经玩得累极，躺在悠车里睡着了。

敏心怕她睡着受凉，扯过一床薄被拉至她的胸口处给她盖上。只是小孩儿气血旺热，没一会儿无忧粉白的脸上就起了薄晕，细密的汗珠也打湿了覆在额上的刘海。

无忧热得红嫩的小嘴都张成了圆形，一双白生生藕节似的手臂举在头两侧，露出手腕上一连串的银钏儿。

陆畅瞧着女儿睡成这般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揭开被子，小心地把无忧抱出了悠车。即便他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但是无忧依然被这顿折腾给弄醒了。

白嫩的小娃娃窝在父亲怀里，觉得不舒服了就哼唧了两声，陆畅赶忙颠了颠，抱着她一边哄一边在屋里踱步。

敏心看着这不停绕圈的父女俩，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你快些把她放下来！我好不容易才哄睡的，要是哭起来一时半会你可脱不开身了。”

无忧自打出生起，抱得她最多的就是陆畅。陆畅甫得一女，便爱若珍宝，整日抱着就不肯撒手。也因此，一旦她哭闹起来，闹得厉害的时候敏心拿她也没办法，只有在陆畅手里才肯收了神通，变回要吃奶的普通娃娃。

或许也因为这样，无忧十个多月的时候开始学说话，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含糊不清的“喋喋”，一家人都又惊又喜。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娃娃也会看脸色了。她不知怎的就知道了，在这个家里，最宠她的就是陆畅，其次是祖母，她喊做“祖祖”，然后是时不时上门给她带新鲜玩具和小衣裳的外祖母，她喊做“婆婆”，后面才是敏心。

只要敏心一沉下脸，无忧就会害怕地丢掉玩具往她怀里钻。许是母女连心，便是敏心再如何严厉对她，她平日里再如何怕敏心，但是每每到了睡觉或者爬行学步摔跤的时候，她哭闹着也要找娘。在敏心怀里，这个孩子才会真正地安静下来，握着母亲的一只手指沉沉睡去。

然而平时无忧醒时，又最是调皮不过了。陆畅近日来忙于公事，不常在家，无忧见不到他，自是哭闹了一通。这不，今日陆畅又是早早出门的一日，敏心半哄半骗地才叫她吃了点心睡着了。

孩子睡着的这段时间，敏心才觉得耳边清静下来。

她实在是心累，只是孩子是自己生的，也要自己来带。有的时候她在心里也会忍不住比较，同样是她和陆畅的孩子，同样是一岁多，怎么晙哥儿就要比无忧好带多了？难道父母的年龄，也会影响孩子的性格吗？

只是这番比较，她却没人能倾诉，只好在心里默默如是想着。

无忧嚎了几句，眼泪却一滴也没有，把敏心都气笑了：“这孩子！就是故意在闹腾，你还是把她放下来吧。”

陆畅哄着她：“别急，我再抱会儿。”

大概是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无忧伸出雪团儿般的小手揉了揉脸，睁开眼睛看到是陆畅，嘴里开心地叫着“爹爹”就往他身上扑去，小脑袋搁在爹爹的肩膀上，陆畅连忙换了个姿势抱她。

感觉到脸旁还带着奶味儿的小脸蛋，陆畅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一边拍着女儿的背哄着她，一边示意敏心去准备：“前头宾客快到齐了，我们准备着罢。”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丫鬟来报，说是要开宴了，还请大爷和大奶奶移步前厅。

陆畅冲敏心笑了笑，右手抱着孩子，左手牵着妻子，一家三口慢慢地走了出去。

（二）

宾客吃喝完毕，这日的重头戏就来了。

敏心吩咐了一声，就有两个健仆抬着一张矮榻到了堂前，上面是一早就布置好的陈设，有陆家自己备的，也有舅家或是亲朋好友的送来的。

扫过一眼，只见上面琳琅摆着：经书、笔墨纸砚、针线刀尺、脂粉钗环、笔墨书籍、戥子算盘、金玉首饰、新蒸的糕点吃食、账册、印章等，其中还有一束犹带着晨露的新摘海棠花，却是一旁观礼宾客中面含笑意的容心所放。

见家伙什已备好，容心就忍不住催促道：“快些把我外甥女抱出来让大家都瞧瞧！”她和庄郡王世子温锦成婚没多久，庄王便因旧疾复发逝世，就要守孝三年。故而无忧都一岁多了，她因才出孝期，暂无孕信。

程夫人嗔了她一眼，容心缩了缩脖子，仍和闺中那样明艳活泼。

敏心笑着望了望她们，侧过头去同秋雁拂冬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今日的小寿星就趴在陆畅怀里正式登场了。

今日无忧还算乖巧，陆畅抱着她给众宾客都简单见了面，陡然见了这么多生人她也没有哭闹，而是睁着圆溜的大眼睛，淡定地眨巴眨巴一一对视过去。看得容心直捂心口，恨不得把这小娃娃抱回家去。

宾客对无忧皆是赞不绝口，有夸她容貌可爱喜人的，有夸她胆大的，有夸她个头高的，还有陆畅那尚没成亲的同年，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了，就夸无忧脸盘儿大，有福气。听得陆畅脸上直冒黑线。

无忧被放到矮榻上时，尚不知要发生什么。

她只是瞅准围观人群中的父母，就张手要抱。见大人只是笑着而没有动作，她一扭身，圆滚滚的身子就沿着矮榻的边沿滑了下来，然后就要颤巍巍地走向爹娘。

陆畅和敏心看着无忧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奶娘上前把她抱回去，她就扭着身子要扑向敏心，再抱回去还是一样。如此两趟，时间已走了一小半，今日的主角却仍不配合。

还是敏心耐着心和无忧讲了半天，无忧这才带着茫然着乖乖坐在了榻上。

敏心又哄道：“乖囡囡，去选样东西拿给娘。”

无忧瞅瞅娘亲，又瞅瞅身边的一众东西，很是嫌弃的样子。

这回连陆畅都加入一起哄她时，她才有了动作。

只见无忧先是绕着矮榻爬行了一圈，然后一手抓起一只毛笔，就有人叫好：“好！贵府小姐将来想必是个女秀才！”

她被这人声吓了一吓，丢掉毛笔，左手抓起算盘，右手抓起金簪，那叫好的人才说了句“想来是个会持家的”，她看了两下就又丢开了。

再爬了一会儿，正爬到一屉刚出炉的白玉糕前，她抓起一只糕就塞进了嘴里。无忧吃得仔细极了，那细致的样子，连一贯会凑热闹的人都讪讪地不知如何开口，唯有敏心和陆畅，仍然含笑着看着女儿。

吃完了糕，无忧又爬了一会儿，这回她发现了海棠花，两手合拢着抓起来就转身寻找着父母。

敏心把她抱起来，就感觉无忧握着那枝短短的海棠花枝，往她鬓发里插。

敏心摸了摸鬓发，低头刚好看到无忧无邪的笑脸，忍俊不禁。

没写完，还有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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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番外二：琴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