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灭 第6章 【四】雨秋

如果要问一个锦宋学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那当然是高考结束后暑假的雨秋节了。当然，前提是高考成绩如意！不过这个问题对于辛然和蓝灵紫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情，对于初中高中都在一起的两人来说，上千个日夜的形影不离、互相鼓励和共同努力让她们不仅有了明确的目标，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们都十分有自信能做到！

当很多学生还在胆战心惊地等待高考成绩时，两个人显得格外轻松。别的家庭都是要在大学录取通知尘埃落定以后才开始准备雨秋节，可她俩的家庭早早就开始了。

辛然隔三差五就拉上蓝灵紫找个奶茶店或者咖啡店写计划做准备——今年要多晒一些腊肠、多腌一些咸菜，还有...要亲手编织秋雨围巾。秋雨围巾是雨秋节的一种传统衣饰，因为在锦宋的气候节律中，雨秋节一过就意味要天气要转凉了。而锦宋的秋风相比其他气候类型相似的国家要更凉一些，故而自古就有说法：“秋风刮颈，冬风割耳。”

当然，远远不只是这些。辛然已经憋了太久，好不容易高考结束 雨秋节 暑假 即将步入大学......她恨不得能把安排从明天到开学报到全部排满。

蓝灵紫虽然不喜吵闹，但听着辛然兴致盎然地诉说畅想，她也不觉烦躁，每一句即使没有什么建议，也要说上些什么以回应对方。

这些年来，辛然对她而言就是心中的太阳，是唯一的光源。经过时间的洗礼，蓝灵紫知道这个女孩儿心里有多么干净——她靠近自己，与自己做朋友，每天陪伴自己学习、休息和娱乐，都只是因为对方喜欢自己，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

这是只属于两个灵魂的碰撞，不掺杂任何污秽。

不过，这种纯洁，似乎从什么时候也变得不一样了。蓝灵紫每天都被这太阳沐浴着，靠着她抵御世界上其它的邪恶，并一直努力着，尝试唤醒心里依旧躲藏着的她。

也许是在某一天，她成功了吧，那个小女孩决定走出心房，看看外面的世界，并替换掉那个总是一脸生人勿进的冰疙瘩。可是谁曾料到，这个“新”的蓝灵紫，开始想要拥抱太阳。

她意识到自己在变得稍许开朗的同时，也变得更加“自私”与“扭曲”。

蓝灵紫没有经过太多的自我探索，妄图寻找这种扭曲是什么，因为在看过那么多人的嘴脸后，她很明白，这种**叫做喜欢——她喜欢上了辛然。是那种想要牵手、拥抱、接吻......是想要起床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吃饭时坐在对面的是她，是每一个瞬间在身旁陪伴的是她。

她爱上了辛然！她因为辛然而变得扭捏，为她而笑、为她而哭、为她而牵肠挂肚。她会嫉妒有人和辛然过于亲近，她会想尝试辛然喜欢的每一样事物，她甚至，有些时候想要把对方压在身下，干一些让对方喘息的事情。

可她知道，不可以！

一旦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这颗太阳会熄灭，而自己的世界，将会重新变成一片充满了【寂灭】的荒芜。她将自己全部的努力与忍耐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处处隐藏，处处小心翼翼，她生怕自己一下子没忍住，就什么都没了！

她走出了洞穴，却又不得不重新筑起一道道高墙。

最可怕，她还要应对着来自世界的丑恶。而这些从背后捅刀子的恶魔，更是让她筋疲力尽，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发撑不住了。在一次次战斗中，她的感情就要呼之欲出了。

有一天晚上，蓝灵紫回到家里，看见爸爸正在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喝酒聊天。她认得对方，是马叔叔和他的儿子。马叔叔曾经在生意场上和爸爸打过交道，没有仇，也没有多少交情，尤其是在爸爸生意失败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人，可是今天......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要过去打招呼。

双方又是一阵子令她恶心的寒暄，先是两个大人互相夸赞，紧接着就是两人开始吹捧对方的孩子如何如何，令人作呕。她本以为很快就可以结束，然后她就能回房间看书了，可不知不觉当中，两个大人竟然开始谈论她俩在一起的可能性。真是离了大谱！

“小蓝今年就上大学了吧，先上四年，然后去外面锻炼锻炼，回来的时候，我们小峰也差不多也就在事业上稳定下来了。绝配啊！”

“你别说，还确实是。小峰年轻有为，用不了多久，肯定比你当年强。”

“小蓝也不会差的，她成绩那么好，性格也稳重，再加上你的基因，肯定也是大有所为啊。”

“哎...我闺女啊，不爱说话，愁死我了。不像小峰，你看，多得体啊！”

“那是和你，有些事情啊，咱们不明白，只有他们年轻人之间才聊得来。小峰啊，你和小蓝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学业上啊、生活上啊、找工作上啊的事情，要多关照人家才好。”

旁边的男孩儿一直露着一种微笑，虽然大人们可能察觉不出来，但就这种程度在蓝灵紫面前还是太嫩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见过自己，但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当下，对方是带有一种莫名的目的性在跟自己说话。今天的话题可能是两个大男人误打误撞聊到这里了，也有可能是被人提前预设过了。

总之，先是陌生人，很快就在家长的见证下成为了朋友，继而，话题就很快转入了将来能不能谈个恋爱，结个婚啥的。甚至出现了定亲这种操作...

蓝灵紫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今晚上变得健谈起来，后来她从蛛丝马迹中得知，可能是因为那一阵子，得益于马叔叔的暗中帮助，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东山再起了吧。

蓝灵紫不想回忆之后她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两个大人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尤其是当她的妈妈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加入战局，她更加感到头晕脑胀。

那果盘里逸散出的气味不再香甜，反而像极了腐烂后的水果，让人浑身不适。她再清楚不过家里原先是个什么氛围！虽说母亲表面上没有太过表现出对父亲的嫌弃，更没有做出许多只在电视剧上看到过的泼妇之举——因为自己的丈夫失败而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了这么个窝囊废。

可敏锐的蓝灵紫却能感知到家庭中弥漫的猜疑、不满和裂隙。她知道，曾经的挫败成为了父母抹不去的伤疤，而能治愈它的，不是让疤痕慢慢褪去的膏药，而是重新占据高峰，然后在别人身上留下伤疤后的快感。

不得不说，马叔叔的出现确实很对爸爸妈妈的胃口，只不过，似乎她们没有在意——这服药需要他们的女儿做药引。

蓝灵紫听着那些让她反胃的违心话语，愈发愤怒。她许久没有愤怒这种情绪了，别人欺负她、父母数落她......她都只是平淡到让人害怕的安静，可现在，她很愤怒，她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让所有人闭嘴。

逆反的情绪在酝酿，她差点就要在马叔叔又一次不识相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时，脱口而出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辛然。好在，多年的隐忍她已经锻炼出境界来了，在开口前，她将自己的舌头咬出血，然后品咂着铁锈之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喜欢又如何？这样的蓝灵紫，不值得啊！辛然！”蓝灵紫只记得，这是那天晚上，她入睡前最后一句自言自语。可就如同是惩罚一般，那天梦里，她梦见了自己与辛然在一起了，她还梦见了辛然热情似火地亲吻自己的全身，梦见两人在一片棉花糖一样的空间里，尽情做着只有爱人之间才能享受的事情。

在梦里，所有的感觉似乎都被放大了，她能感觉到身体在燃烧，自己的灵骨在膨胀！直到突然间她醒来，看着床头昨晚没看完的书，以及天边刚刚泛出的一丝白边。

这才是现实！巨大的落差感铺面而来。生理和心理上的撕裂让她无法自已，她的□□因为美好的梦境已然湿润；可现实当中，身边却没有自己所爱之人。而在远方，那个她倾心的女孩儿目前的身份还只是最好的朋友！加上昨晚上的回忆历历在目，自己这个有些畸形的家庭情况也愈发让她绝望。

终于，这一切的一切，压垮了她，她只能将自己盖在被子底下，放肆地哭泣着。

“也好也好！起码，只是个梦！她不会知道，也不会觉得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