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灭 第4章 【三】雨火02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说，我会竭尽全力。”

“我说过，你和我有很多方面很像——我也是前不久才彻底解决我父母还有前夫那里留下的琐事。跟你的想法一样，我把他们的东西都抢过来了——一点都不留！只不过...我可能没办法运营这些财产了，所以我想要交给你。本来我是想将这些东西都送给纪成洁的，毕竟她是名义上辛然死前的爱人。可你也知道，那孩子不会经商，我也不想让她为此去学那些腌臜玩意儿！

不过现在好了，我觉得由你来接管这一切，再好不过。”边说着，蓝灵紫从包里掏出一台PDA摆到江与伊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协议，最后的签名处，蓝灵紫已经签好了名字，就等着江与伊了。

她先是简单浏览了一下协议，紧接着又认真在脑海中检索这上面提及的企业、地块和其他类型财产。这上面的每一项，都是足以让任何一家大型公司都垂涎欲滴的宝贝玩意。而如此多的宝贝都集中在这个女人手里。做到如此体量级别，光凭蛮干的话，也许这辈子都拿不到。很显然，蓝灵紫一定使用了各种各样的偷、抢、骗；威胁、诱惑、暴力。

“我...这太贵重了！我觉得我不能要！”江与伊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干脆地拒绝，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收。

“拿着吧！就当是我送给你和纪成洁的礼物吧。”

“礼物？”

“嗯！结婚要随份子，你俩要是想要小宝宝的话，宝宝的百日、周岁还有生日啥的都要送礼。你们两个的结婚十周年、结婚二十周年！我不是都要给礼物嘛！正好，我就在这里一并给了！”

江与伊被蓝灵紫这个理由搞得哭笑不得，别说是结婚，她连纪成洁能否原谅她，两人是否有机会重新开始都持悲观态度呢！而蓝灵紫，这个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现实的女强人，竟然会如此异想天开地构思起了未来几十年的日子。

江与伊也不是没有畅想过，可这一切都是她难过到极致时聊以慰藉的幻想而已。那一切，真的会属于她吗？或许，在当初，纪成洁第一次跟她吐露自己对于两人未来的规划，但彼时仍然不知责任为何物的她不仅没有当回事，反而还嘲笑对方像是个中年大妈时，她就永远失去了真正拥抱这些美好的机会吧。

“我...我不确定我们俩是否还会有那一天！这些日子以来，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排斥，也许我们两个真的已经结束了吧。无所谓了，虽然很心疼，但都是自作自受。害！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已经无比开心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江与伊条件反射式地说出了在脑海中演练过上千遍的词。

可现实那里有那么容易啊！这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说辞罢了！上一次她和谈懿百念见面之时，对方虽没有真正拿枪把她给崩了，但也几乎到了快要扣动扳机的地步。最后，谈懿百念将那把枪重重拍在桌子上，让她自己选择。

全然没有了当年在学校时的跋扈，今天的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她既没有勇气扑上去，顶着纪成洁多年来失望与愤怒结成的荆棘，去追求，去主动赎罪；也没有胆量一枪打死自己，用死亡这种最为神圣的方式完成救赎。

她选择了继续躲在暗处，一点点试探，妄图通过不清不楚的纠缠和过往的残念侥幸。思绪至此，江与伊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协议，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她真的会用枪结果了自己，那时候，这些巨额财产终究会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她推脱了，并想要劝说蓝灵紫将这些交给裴家人就好。

坐在她对面的蓝灵紫已经是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默默看着江与伊发呆了。她很能理解，当年知道真相的她，同样度过了一段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只不过，江与伊与自己不同，她的挚爱还存活于世。所以，不能让她走上自己的路！

她们两个很像，也许有一千点、一万点地方很像！可，唯独有一处她们是天壤之别，而就是这一点，也就注定她们不会在一条航路上走向未来。

蓝灵紫将笔递给她，她有很多话想跟江与伊说，不过事到如今，她只能挑一些重点，剩下的真相留给对方自己发掘。

“你不必这么悲观！你和我唯一不同的就在于，纪成洁活到了现在！”

“但我们真的还可能吗？”

“你...你知道她当年被救出来后，她为何还要义无反顾地走入那场夺走了几百万锦宋人生命的西南独立战争中吗？”

“她说...是为了报恩！”

“报恩！嗯...这个理由很好！她是锦宋人，作为锦宋的公民，应该响应国家号召，为解放天道山五国而参军。但话又说回来，她作为锦宋人，被自己的亲人、被自己的同胞当作是奴隶、商品、性玩物时，锦宋并没有作为她的祖国来救她。反而是与锦宋长期敌对的秦理人——而且是秦理国的公主，不远万里和裴家人一起，赶到那个鬼地方把她救出来。那她...她是在报谁的恩呢？”

“.......”江与伊沉默地思考着，她也想不明白。每每想到纪成洁，那个当年柔弱不堪的小女孩儿，竟然参加了锦宋进入现代历史以来最残酷、最血腥的战争，她就后怕。尤其是当她看到纪成洁身上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处伤口时！

纪成洁的左眼瞎了，换上了机械眼，右手装上了义肢，左手的几根手指也被替换成了机器。她的每个内脏都多多少少受到损伤，有些甚至被填充了人工物质用来保持正常功能；她的左腿神经严重受损，也是经历了剥皮挫骨般的治疗后才得以恢复到常人水平。躯干、四肢上其它的擦伤、枪伤、刀伤更是不计其数。

是啊！这些，报得是谁的恩啊？江与伊看着窗外农田上忙碌的诏芷农夫，愈发感到困惑。诏芷自治领，就是现在两人所在的这片土地，这片领土上的人，在开战前拥有着锦宋国内最高的战争意志，可在让人瞠目结舌的伤亡和苦痛面前，越来越多的诏芷人开始怀疑、开始愤怒——他们是否真的应该作为自治领留在这个国家体系中。是否，只有离开，才能避免这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儿女们血撒疆场而无法换来和平和尊重。

他们的牺牲，是否真的有意义？

最有动机，最有战意的诏芷人都开始了重新思考，那既不是诏芷人、也不是天道山人的纪成洁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积极，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呢？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纪成洁。当初我是极力反对她参战的，可她始终都不听。我就问她，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吧！她说，她有5个理由。第一：她要报恩！当年虽然救她的是谈懿百念，可一同提供庇护和帮助的裴家人也不在少数，她觉得她有必要在此刻报恩；第二，她说如果是辛然活了下来，此时此刻也会选择去参战，这是小洁对于辛然的执念；第三，她的善良！——她的遭遇让她能深刻理解天道山五国的人民生活在普里希亚帝国压迫下的挣扎、痛苦和无力，所以她必须要伸出援手；第四，她觉得，她被自己的亲人和同胞所唾弃，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一定是自己还不够格被他们所接纳，那如果自己参与到了这场为锦宋争取尊严和夺回领土的战争当中，是否就可以让自己获得这种认同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她说......曾经，她和你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自己只是个无能的废物，是自己的弱小才把你弄丢了。如果能通过一场战争证明自己、争取荣耀......那，她和你是否就有机会重新开始呢？当未来有一天，如果她能在战争之中活下来，有机会和你重逢之时，你是否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推开她呢？

可以说，纪成洁很幸运，她的五个目标都实现了。为国、为民、为自己、为朋友、为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