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灭 第2章 【二】火苗

当眼前的场景变为自己第一次与辛然见面的时候，蓝灵紫就已经知道是在做梦了。因为辛然早已死去这个事实就如同魔咒般，无时无刻萦绕于她的脑海中。那是一把来自残酷现实的锥子，刺入她每一处关节，即使是在可以天马行空的梦中，也总是隐隐作痛。

即使是这样的梦里，她也显得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她没法代入当时的自己，也不会知晓彼时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挺不错的不是吗？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还可以品尝一下曾经那难得的甜蜜。

在梦里，辛然依旧是那般活泼！她从教室里的座位上突然窜出，一下子来到走廊里，用身体护在蓝灵紫身前。面对着无论是身形还是人数都占优的骚扰者，却毫不畏惧！

是的，那个时候，蓝灵紫很安静，很内向！当然，这并不稀奇，可是再配上那张纯洁无瑕的面庞以及冰冷的气质，自然而然就会招惹一些苍蝇过来。这一点不仅让许多男生按捺不住，同样也得罪了诸多女生，她们总会在背后嚼舌根子，说蓝灵紫就是一个外表清纯，内在放荡的白莲花，表面上看似油盐不进，但暗地里不知道已经和多少男人勾勾搭搭了。

蓝灵紫不知道这种谣言因何而起，也不想去回应，毕竟，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初中。她的父亲曾经因为生意场上的张扬而吃了大亏，彼时还小的她，亲眼见证自己的家庭从富裕归于平凡。尽管爸爸妈妈力挽狂澜，从而不至于让她们欠下一屁股债，可是生活也只是普普通通而已。这对于已经见过上层生活的蓝父和蓝母而言，是不能接受的。他们变得敏感而神经质，整天都活在旧日幻梦与现实的不堪之中。

压抑的家庭氛围自然会将其孕育的病瘟传染给蓝灵紫——她变得不爱说话，不想交朋友，不愿意与她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她不想给别人幻想，也不愿意去掺和到那些所谓的感情之中。因为，她可是眼睁睁看着父亲最好的朋友给他们家带来了最大的伤害，昔日明明还会给自己买礼物的叔叔，变成了爸爸的死敌。

这就是她学到的东西！而自从升入初中以后，她更是发觉这种丑恶是并非是大人的专利，或者更加露骨的说——她所见证的这些恶行，是大部分人类的本性。

不过她也只是笑笑不语，用一种让人无法读懂的平静去看待这一切。无论是身边男男女女对自己言语上的侮辱或者是肢体上的冒犯，她总会摆出一副没有表情的姿态，这在对方眼里，就变成了实打实的轻蔑。

今天的冲突就是如此爆发的，蓝灵紫不知道自己为何面对这种级别的压迫依旧没有感觉，仿佛就是这帮人真的把自己打死了也无所谓。

但！那一天不同！与众不同！在人群中，她看见了辛然，那个向她奔跑过来的女孩儿。她望着对方的背影，听着她冲着骚扰者们的口诛笔伐，她的内心有了波澜。就如同是漆黑的房间里，正中央桌子上的蜡烛被点燃了一样。蓝灵紫那混沌且黑暗的内心，顿时有了光亮！这一点微光，好似是已然死寂千年的荒地重新有了生机——阳光、水分、微风、生命......

冷冰冰的躯体，就好像是封冻的瀑布，她终于迎来了击碎冰壳的救赎者，终于可以尽情释放其中包裹的能量。

“他们这种合起伙来欺负人的家伙我最讨厌了！有能耐就单挑，没能耐就乖乖回去找妈妈！”蓝灵紫已经忘了辛然是如何让自己脱险，当她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走出了校园，自己也正被辛然拉着走进一条小巷子里，“来，和我一起吃饭吧！”

“为什么？是要我请你吗？”蓝灵紫看着辛然熟练地把书包扔到旁边的柜子里，然后坐下来看着菜单。自己不知道为啥，似乎默认了，也在她对面坐下。

“你是打算放学之后独自回家，然后被那帮蠢蛋一路跟着吗？”辛然迅速勾画好自己想吃的菜，然后将菜单递给蓝灵紫，“给！随便点！我妈给我零花钱了，可以好好吃一顿。”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蓝灵紫意识到，此时她们两人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而在那时，辛然就已经展现出了最为可贵的品质——善良且热心！“你认识我吗？”

“你叫...蓝...蓝什么来着？抱歉啊！刚分班一个周，我还没能记得所有人的名字。”

“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我？”蓝灵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最讨厌这种人了！男的女的都一样！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也幸亏现在是个法治社会，不然我非得给他们打掉几颗牙不行。唉...别愣着啊！点菜啊！他们啊，估计还在巷子口等着呢！不着急，反正是周末，我们俩慢慢吃，他们要是有种，就饿着肚子在外面吹风等上个几小时！”

“那...以后怎么办？你不怕他们因此记恨上你，连你一起...”

“你怎么这样啊！没关系的！我不是说了嘛，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人，遇到了，你比他们更硬就好了！”辛然催促着蓝灵紫点菜，后者只能硬着头破看着破旧的菜单，尽可能选择了几个她认为不会有太多“市井”风味的清淡菜。

点好以后，辛然将菜单递给老板娘，顺便跟她说了些悄悄话。

“没问题！这种小兔崽子我见多了！一会儿我就给他们挨个拍个照，让他们出一把风头。”

“谢谢大姨！回头我多来您这儿搓几顿！”

“看看...咱小然然长大了，这张嘴真甜啊！”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她太喜欢辛然这种性格直来直去的小姑娘了。这孩子暑假就来店里帮忙，还帮着自己家的小儿子补习功课，遇事了也知道来照顾照顾，多少次，老板娘都要差点收了她当干女儿呢！“你来这里，随便吃。阿姨这一顿饭还是管得起你的！”

“不用，阿姨！一顿饭，一份钱！不能乱的！”

“这就见外了！这样吧，阿姨送给你和你的朋友两瓶饮料。”

蓝灵紫如同是透明人一样，只是呆呆看着两人的对话。她感到了陌生，又感到十分熟悉。这种亲切感，融化在一丝温暖之中，通过话语传入她的耳朵、心脏、灵骨和大脑。眼前的这个姑娘，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魔力，吸引着她——吸引着藏匿于内心深处的那个她。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辛然！辛辣的辛！当然的然！”辛然拧开饮料递给蓝灵紫，就当是握手的替代动作了。

不善社交的蓝灵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该接过来？还是把桌上的另一瓶饮料拧开递给对方？她不想这个动作只是出于礼貌的社交礼仪，而是想要表达出正在嘶吼的内心，她想要表现出来——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想多认识你！

笨拙的蓝灵紫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她也学着辛然，拿起瓶子拧开，然后像要碰杯一样，将饮料猛地递到辛然面前！“我叫蓝灵紫！蓝色的蓝，精灵的灵，紫色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