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87章 养心补务

次日二人准备回京，十七阿哥允礼在行宫门前送行。允礼恭恭敬敬，一身单衣，道别罢就安静地目送二位。胤祥登上马车，见允礼在风里有些凄凉，不禁开口：“此番有劳，待你功成回京。”允礼一下子收获极大快乐，抬起明亮的眸子，感激地看向怡亲王与皇帝，皇帝虽沉默，面色也很是温和，朝允礼点了点头，更让允礼心生勇气。就这样，在允礼幸福的目光下，二人的马车朝京城方向远去了。

返回的路与来时相差无几，但是一早出发，中间停得少，加上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四个时辰也似匆匆而过，回到紫禁城时已是黄昏。马车停在西直门，此处已有一顶明皇暖轿等着，两人乘着到了养心殿，轿子被命停于养心殿遵义门前。胤禛牵着胤祥下轿，抬眼一看那门，忽觉有些陌生，两人都默契打量了起来，琉璃檐上螭首含脊，红黄边框的宝蓝色匾底上是金色的满汉文。胤祥一笑向胤禛说道：“兄长不认识自己家了。”胤禛愣了愣，看向胤祥回道：“只是觉得带王子回家真好。”说着，握紧胤祥的手就往里走去。天色即将暗下来，御膳房仔细为皇帝与怡亲王备了晚膳，二人慢慢用完，便一同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又读了会儿书，早早躺下休息，静静相拥，几日疲惫在睡梦中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二十日清晨，胤祥醒来就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胤禛，只觉又是良日，接着就被搂抱了起来，胤禛低头道：“王子饿了没有？”胤祥乖乖点头，随即又是被对方抱起来更衣。双双洗漱罢用完早膳，二人就坐到了养心殿东暖阁，攻克近日积累的事务。一个早上，胤祥不时把胤禛拉去院子里休息片刻，再继续办公，也完成了约略一半事务。胤禛批近日折子时，想起前两日景陵凤凰山之事，昨日侍卫已经查清楚，便传召礼部人来接旨。不一会儿，张廷玉就到了，紫禁城让人陌生，但是有不变的张廷玉。他依旧小心谨慎，缓慢得体，胤禛见了，今日更感到一点亲切与满意。张廷玉素来安分，不怎么有意揣测皇帝心情，但今日也觉殿中一派和气，从容向皇帝与怡亲王行了个礼，就被皇帝唤起了。张廷玉随即听皇帝声音里带着点喜悦道：“数日不见，张尚书还是如此得体。”张廷玉心中有些纳闷，其实也才六七日不见，皇上怎么还有点久别重逢的意思，便又小心答道：“微臣谢皇上赞誉。”只听皇上对面的怡亲王也开了口，好像是笑着对皇帝说的：“臣倒是对尚书刮目相看。”张廷玉心里一愣，也不知道自己几日来有何不同，只小心应着，没敢看向怡亲王，只听皇上反倒生出了点兴趣，问道：“王弟这是何意？”胤祥笑笑，回道：“皇上，正事要紧。”胤禛心里也略猜到一二，物以情睹，王弟不过是说离开几日，自己两人不觉发生了些改变，如此宫中人事自然也要重新看了。便回以一笑，不再多说，接着向张廷玉说道：“景陵总管有奏，陵寝重地凡有关风水，着理合严禁，但有相隔甚远、本无关碍之地，概行设禁，则无知小民，以私窃耕种樵采而获罪者必多前，因陵寝地方，柴薪甚艰。张尚书以为该如何处置？”张廷玉一思忖，陵寝之事，除了会奏报皇上，也会晓传礼部，何以此事自己竟是没见过，难道是近日遗看了什么书信，回去还得找找，向皇上自觉请罪道：“皇上恕罪，礼部未能及早发现此事。”又想了一下，见皇帝没说什么，便小心答皇帝的问题：“回禀皇上，皇上曾令钦天监会同总管副将详确相度，将遥远无碍之地，令众樵采，此等田土，或交皇庄耕种，或应作赏给之用。料想还是禁制不严所致。”胤禛满意点头，淡淡说道：“确如尚书所言，今便传朕旨意，著总理事务王大臣会同户部、礼部、工部、钦天监定议，寻议陵寝风水，关系重大，谨查自分水岭起至五灵山顶止，俱应禁止采樵。”才说完这一句，胤祥已经递与张廷玉一张小桌子与纸笔，张廷玉遂跟着皇帝所言开始拟旨。皇帝仿佛特地等了张廷玉一会儿，停了停，见对方写得差不多了，才接着说道：“现在偷种地亩，并行查出，所有寺庙居住僧人于风水遥远之寺庙酌量安住，将草搭窝铺窑座等项尽兴拆毁。其当禁止之处，各令树立红桩，交与古北口总官兵并四关官兵加紧巡查。”张廷玉一一照原话记下，不禁纳闷，皇上怎么对此事记得如此清晰，心生景仰。张廷玉又记好了剩下的话，胤禛转头看向胤祥：”王弟对此事还有见解否？”胤祥浅浅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凤凰山及风水岭等处地势微洼，应派官员前往查勘，即行填垫。”胤禛一笑，对张廷玉吩咐道：“加进去。”两人都非常满意增加的这条，只有张廷玉先是一愣，刚才听了怡亲王那句，以为应是小事，差点就忘了，笔下顿了顿，又强行努力想起小心记下。最后将旨意呈给皇帝查阅，盖上了玺印，张廷玉才由衷松了一口气，今日的皇上与怡亲王真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亲切是亲切，但让人每每觉得接不住，往往难为到了自己。这样想着，张廷玉又觉得这样的公务还不错，有些趣味，每日都如此，也许能习惯，于是听见皇帝说自己可以下去了，心里倒是闪过一丝不舍，才马上跪了安。

张廷玉一走，胤祥认真对皇帝说道：“皇上，臣亦有事要奏。”胤禛一笑，回道：“王请讲。”只见胤祥手中拿着两个折子，先是拿起一个说道：“云南巡抚杨名时奏称，云南有十六府州县兵多米少，另有远处禄丰等十二府州县兵少米多，问今后如何折征。皇上以为应当如何？”胤禛想着说道：“照四年折征一次之例，银多给米，米多给银？”胤祥回：“臣以为，可行亦不可行。如今国库尚不算充裕，简单四年折征给付一次，恐地方官员不能善用，更生克扣事。”胤禛听了点头，便道：“所以王的意思是，每年给付一次？”胤祥满意点头，回：“皇上英明。臣照杨名时折约略计算，兵多米少之昆明等十六府州县，并建川驻扎各兵月粮，应每年酌给本色三季，折色一季，其一季折色米，共三万一百五十一石八斗零，应照时价。”停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方才计算的纸稿确认了一遍，见无误，递给皇帝，接着说道：“至于最远之禄丰等十二州府县则折给借动库银，并运解与之，照数折征，解银还项。”见胤禛认真看着自己的纸稿，神似思索，胤祥最后简单总结道：“停四年折征一次之例。”胤祥说完，胤禛也看完了，理顺了思路，点头称是，“那便有劳王弟统领户部如此办。”接着不禁摸了摸胤祥额头夸道：“王子甚聪明。”胤祥笑笑，接着抬起另一个折子说道：“贵州巡抚金世扬有奏称，清镇等十四州县，折征各营兵米共二万一千七百五十石余，各准地价，应征银一万五千四百十五两余。臣以之均匀配搭，征支俱无偏累，应如所请。”胤禛笑称：“听王的。”说完仿佛受了一些启发，看着手中那封陕西巡抚噶什图奏谢抬为上旗的折子，这巡抚称自愿请赴军前效力，胤禛不禁一笑，在一旁批到：“与其身赴军前效力，不如清理国家钱粮，著谨慎办理。”

作者说：在赋税征收中原定征收的实物称为“本色”,改征其他实物或货币称为“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