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81章 穿山过陵

日头不比正午骄艳，出了蓟县，二人的马车回到了平蓟道上，路旁就是将军关石河，最终注入一个广阔的河峡谷。胤祥拉着胤禛看向这片水域，这水域很是辽阔，没有两刻钟都走不完，如今在太阳光下仿佛铺上了一层金，很是华丽，水边有锯齿状的崖，其他三面被青山包围，山上隐约有白塔，景观很是漂亮。胤禛望着窗外感慨道：“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圣祖十八年时，此地曾有一场大地动，便形成了这样的峡谷，还生出许多小岛，倒是壮美。可见美景还需经一番磨砺，才是真俊俏。”一边说一边看向胤祥欣赏起来，胤祥也不管对方眼光，点头应着，又拉着对方袖子，惊喜向身边人问道：“兄长，你看到水东边的山洞了吗？”胤禛回，看到了，只听胤祥又有些兴奋地追问道：“你看它像不像一个墓穴？”胤禛温声说道：“王子聪明，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传说的金花公主墓。”胤祥疑惑转过头来：“这个故事我没听过，兄长说给我听。”胤禛搂上胤祥，笑笑开始说道：“金花公主大概是金国章宗皇帝的女儿，听说聪明又漂亮，但豆蔻早亡。于是金章宗就遣人凿山为穴，以四铜环悬棺于内，引泃河河水流经其下，金井玉葬。”胤祥想了想说道：“梁陈顾野王说，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看来她父王是想着让女儿成仙，故死不落土。”胤禛笑笑，更是真切地看向胤祥，感到对方也是自己如仙人般的公主。

马车沿着河谷流出的支流，穿山越岭又峰回路转地走了一个时辰，走入燕山山脉范围里，刚开始，右窗映入郁郁葱葱的群山，左窗跟着出现一个小山村，依山傍水，十分清秀，经过这些，窗外又出现云雾缭绕的一座高峰，有些奇峭，一直看向窗外的胤祥，回头开心地对这会儿正看着折子的胤禛说道：“到太祖山了。”这是天津州最高的山峰，所在山川西接长城，东边便是祖陵了。当年顺治皇帝站在金星山，就是看到这一座山峰风光最美，见九顶攒簇，以之为龙脉所系，为表皇家九五之尊和九九归一之意，赐名此山为九山顶，并封为皇陵的太祖山。胤禛又听胤祥说道：“另一边是九龙山，前面就是八仙山，我们正入万山圈子里了。”胤禛抬头微微笑着，看着活力满满的胤祥，心里开心，与对方一起看向窗外，果然周围正被群山围绕，山路略微颠簸，倒被这群山环包得安心，以前也走过这段路，却不如今日有意思，胤禛更是拥紧胤祥，将自己的脸贴上对方，快乐说道：“有王子一起走真好。”

马车又在山间穿行了好一会儿，最后绕过八仙山，经过一段长长的下坡，更是在山缝中行进起来，进入燕山深处，最终马车终于回到平路，二人默契地向外看去，一座王陵映入眼帘。虽不及皇帝陵辉煌，从外面看去已很是华贵壮观。此陵为世祖时所建王爷园寝，占据整座川回岩抱的黄花山，远远就能看到有三眼泉水从巨龙形的山脉北侧流淌下来，最终汇聚在此园中。马车经过园寝正对面，在外只能见一高大山门，围墙有五十多丈高，被数百珍稀的高大松柏包围，宫门三间，有人值守。先帝在时，胤禛他们祭祀时来过，出巡时亦经常路过，知道这里面有三座园寝。最东边是世祖只活了一百多天的皇子荣亲王的园寝，前有螭首龟趺碑亭，中间有享殿三间，周围有配殿，其后有一琉璃门，再之后是地宫宝顶。中间更大那座是先帝兄长裕亲王福全的园寝，人称大王陵，最南端是一座神桥，过了桥是牌楼与东西朝房，再向前是五间享殿，享殿旁有东西角门，享殿后月台上也是大宝顶一座。最西侧的是世祖三子纯亲王寝，结构与大王陵类似，只是还有先帝御书方碑，先帝对这位弟弟也很是关怀，无奈纯亲王弱冠便去世了。几座陵寝的结构多处以汉白玉为材，便显得很是静谧。以前来见，还大多是一种陌生感，如今的胤禛胤祥虽然只是在马车中匆匆一瞥，但心境却已不一样许多。任何人在父亲离世之后，都会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会以何种方式完结，皇室中人的体验将是更深的，因为他们要更早地考虑身后事，并且他们死后将长驻在一大片土地上，空空旷旷，寂寂寞寞。谁不希望自己能和心有灵犀之人生同衾死同穴呢，如今这陵中人，一者早亡，一百天的寿命能给其他两位兄弟留下什么印象呢，其他两位兄弟之间的感情又是如何呢，也许他们彼此厌弃，一如允禩对自己呢，胤禛这样想着，抓住了弟弟的手：“胤祥，朕要你陪我。”胤祥回眼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却也相知，淡淡出了声回道：“兄长，不合礼数。”胤禛只低低道：“朕不是法吗？”胤祥回道：“皇帝是法，胤祥不是，胤禛也不是。”胤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始思量起来，胤祥看着对方有些纠结的脸色，不禁一笑，哥哥怎么能这么任性呢，轻轻拍了拍哥哥额头，说道：“先皇陵寝就在这附近，我们要见到允礼了。”这话貌似是说快到了，但实际告诉皇帝，这些弟弟离哥哥也没那么远，无妨的。胤禛自然懂了，可仿佛是因为刚才想得太投入，听胤祥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胤祥的手，有些着急地问道：“王弟想要和允礼一起？”胤祥更是笑出了声，自己的哥哥怎么会在这件小事上执着得犯傻呢，只好耐心下来解释道：“我只跟兄长一块儿。不跟你一处，也会在附近守卫着你，只自己一个人。就像你在三月赏桃画中也一个人一样，只因画外有我，而我心里有你，你我便在一处。”胤禛听了胤祥的话，终于肯面上罢休，又搂住胤祥不放地一起看窗外，看了好久。

半个时辰后，终于，胤禛与胤祥远远看到昌瑞山下的庞大皇家陵园，迎面而来是那座巨大的青白石牌坊，日已西斜，而整座陵寝与其后的山上仍是澄蓝广远的明亮天空，空中的云如缎丝丝缕缕被扯开，铺展在整座陵园上，丝毫不妨碍阳光普照，仿佛真有吉祥龙气充斥其间，震慑走所有凶煞，吸进人间至清之味，叫人在此顿感心神一俱清朗，四季都春和景明处，天下莫过于此，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