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213章 承乾宫游

走入承乾宫与永和宫的廊道，胤祥倒是立马心虚了，拉了拉胤禛袖子：“不然我还是在外面等兄长吧。”胤禛回头一笑：“是王要来检查，倒自己不去了，那我去什么？”说着就要拉着胤祥一起往回走。胤祥被胤禛如此顺利地放弃而备感不好意思，忙拉住了胤禛，悻悻道：“好吧，一起去，承乾宫主人约略已经在等了。”胤禛这才收起了方才装模作样打道回府的架势，与胤祥并排地往承乾宫门口走。

在胤禛与胤祥的印象里，承乾宫最鲜明的特征就是正殿门口的两棵梨花树，他们曾一起在那树下读《梧桐雨》，一边打开李隆基的苦闷，一边由着梨花纷纷而下，盖满整本书才合起离开。尤其是春末，梨树便纷纷似雨而下，更恍如女子的泪。胤禛与胤祥亦曾偷偷讨论过后宫妃子的命运，胤祥为她们叹息，胤禛则以之为后宫位置而已，两人还一度争辩起来，胤祥怪胤禛无情，胤禛辩胤祥矫情。当然，结局当然是胤祥为胤禛的道理屈服，胤禛为胤祥的感情变得理解。于是当胤祥后台再说起，后宫女子还是少放些好，当时的胤禛便道：“如果是我，我只放我最喜欢的。”胤祥反问：“那皇上原赐的该如何，放着不管，未免残忍，便早晚如梨花凋落纷纷。”胤禛想了想，取了个两全之策：“那便放在园子里，令其自在。按照皇上的性格，应还会剩下许多太妃，刚好做伴，教教皇子。”当时胤禛从容所言，未想如今果真将要成真，胤禛已是与胤祥说起过，等圆明园修好，自己两个去圆明园住，妃子们则去畅春园与先皇妃子们一起，照料阿哥们起居功课。于是如今走到承乾宫前，胤祥还有些惭愧，这些女子终究是要孤独到老，甚至不如自己母亲当初。

只见承乾门里的木影壁前已是跪着一位衣着一身月白地织正万字织银缎袍服的女人，顶着一个简单的包头，包头上着一小个花钿，已带着约略十个下人，向皇帝行礼道：“妾恭请圣安。”胤禛低低说了句：“免礼。”接着也没仔细分辨这位是谁，便对胤祥示意往里走。胤祥倒是看了这妃子一眼，点头致意了，才跟着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原来这妃子是弘昼母亲耿氏，也就是如今的裕嫔了，胤祥心里盘算道，印象里耿氏是个脾气不差的，还有点酒量，胤禛以前有时会去和她喝两杯。她约略三十几，还算年轻，容貌不太精细，胤禛自然无法喜欢，弘昼也是胤禛盘算着一锤定音的结果，但她面色不错，貌似活得相当健朗。

胤祥绕过木影壁便和胤禛同时观望起两棵梨花树来，如今已是结出小小的梨果来。以前胤祥摘过，在他印象里，很难吃，自己偷吃得一脸苦闷，还被母亲哥哥笑话过。承乾宫正殿五间，黄色琉璃瓦单檐歇山顶，内外檐还有龙凤和玺彩画，明间是穿堂屋，前后开着门。胤祥在庭院里站着，左顾右盼了两下，仿佛不好意思再张望地看向胤禛。胤禛再示意胤祥一起上正殿月台前的双凤丹陛，胤祥自觉，不能跟胤禛一道，却也并不知道自己该从哪上合适，于是鬼使神差地从丹陛左侧上了月台，感到裕嫔跟在自己后面，又才觉得怪怪地，回头向她致了致意，再连忙跑回了胤禛身后。胤禛看到胤祥不自在地走了一通，不觉一笑，握上他的手腕，回头对裕嫔道：“朕与王再去后院看看可行？”裕嫔连忙生硬道：“妾谨遵圣意。”毕竟进宫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宫里看到皇上，耿氏毫无波澜的心也开心了下，虽然不明白为何今日皇上突地来关切承乾宫，但一听到有人传话，自己还是已经立马命人尽量将一切收拾妥当候着。

胤禛引着有些拘谨的胤祥，在裕嫔的跟从下，又进了后院。后院正殿亦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檐下则饰旋子画。胤祥拉了拉胤禛，示意这里就可以了，胤禛便停下来，与胤祥一起立在后院，在几个殿前扫了扫。最后胤禛朝胤祥母亲以前所住的，，现在无人住的东配殿次间看去，对胤祥低声说道：“那间便是我接住你的时候。”胤祥脸红低了低头，暗自戳了戳胤禛低调些，一时也不知怎么回，便装作正经略微高了个声调地对胤禛道：“皇上一定还记得弘昼出生时的场景。”眼中努力示意胤禛配合，胤禛无奈看了看胤祥，脑中完全想不起来得一片空白，对胤祥淡淡道：“是，他母亲生他时很累。众人都说会比弘历他们都顽劣。”胤禛这话接的生硬，仿佛丝毫不知弘昼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更像是故意来教训人的。胤祥僵硬一笑，握了握胤禛手腕，装作听懂胤禛的玩笑道：“兄长真爱开玩笑，你不是素来说弘昼灵活，生得难得，捡回一条命，定然要长命百岁。”胤禛看着胤祥，一时难懂，认真道：“王子，我不会开玩笑，你知道的。灵活这话我必未说过，长命百岁，我也不过是说他四肢……”胤祥又暗暗扯了扯胤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裕嫔，最后打断胤禛道：“兄长，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养心殿了。”胤禛突然反应变快了，意识到胤祥的话倒是说得大胆，快意之余，立马接道：“好，我们回去。”接着冷漠转向裕嫔：“朕与王先回去了，有需要的你再与内务府说。”这时才看清对面这位是弘昼母亲耿氏。裕嫔又立马恭送皇上，想不清皇上与怡亲王何以谈了两句弘昼就离开了，产生一点心宽以外的担心，难道是弘昼最近又不安分，惹皇上不满，所以特来此暗示自己管教。但她很快想到，皇上从不喜欢暗示人，一般直抒胸臆，于是更是不知该如何考虑这事，便也难得答案作罢了。她只隐隐感慨这怡亲王自二十几岁就常来雍王府，如今长得又是另一番仙人样子了，真是极美，简直像个菩萨，也难怪当初能找到仙药救弘昼，而且从那之后，弘昼身体还更是强健了。裕嫔打从心底越看越感激怡亲王，也越想越感恩皇上给弘昼与自己的位置。

胤祥快步出了承乾宫，胤禛也跟得紧，趁着两边无人注意自己，一把又拉紧了胤祥：“王子感觉如何？”胤祥疑问：“什么如何？”胤禛慨叹王子忘事之快，便补充问：“王子不是去思母？”胤祥恍然回：“哦对，但真去了，发现里面倒全是和兄长的回忆。”胤禛听得欢喜：“如此甚好，以后母妃会有可供你怀念之处，至于紫禁城，就让你我今生今世好好填充。”胤祥回眸看胤禛，为胤禛说出如此动情的话而更是感动，但也觉察略微不妙地推辞自己的责任：“好，有劳兄长多多勉励。”胤禛则毫不为意胤祥的逃避，幸福地搂住对方，低声再回：“好，兄长当然要比弟勉励，有劳弟慢慢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