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朝中上下都很愉快,需要日日去寿皇殿行奠礼的,心下庆幸终于不用被日头炙烤,而呆在宫里的胤祥,前两日炎热得不敢出门,终于这日非要出门,胤禛也能接受了。
但是等到真能出门,还是要雨下小些。胤祥盘腿坐在炕上乖乖地看着窗外,见大雨哗啦啦地,心里又高兴又着急地想要出门看看竹子这两天长得好不好,造办处做新东西了没,会考府还在轮值的官员是否完成好了前段日子的任务。眼睛亮亮的,看着外面的大雨,大雨在他的眼中下成了浩浩荡荡的瀑布,让那双凤眼更美了,冲刷得干干净净。胤禛一边看着折子,时而抬头看看胤祥,也是心下无奈胤祥怎么这么着急,于是跟胤祥说起折子,解解闷,让他等得不用那么苦。
看着手里山西巡抚诺岷的折子,胤禛状作苦恼地读了起来,说起折中所奏报的五府三州民情及赈救饥民之策,实际是挑了几句关键给胤祥听。果然,胤祥的眼转向了自己,胤禛积极询问:“王子,你说诺岷这次办得如何?”胤祥方才听清了,明明是好事,不知为何胤禛语气里偏有点苦闷,所以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来,看看胤禛,一看就知道了,胤禛不是真得苦恼,只是装作需要自己分担,太假了。但是胤祥无奈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还是愿意和胤禛一起看折子的,将计就计地,跪到胤禛身边,再看了看,坦然道:“这不是挺好的。比德音好多了不是么?”胤禛仿佛这才意识到这次诺岷做得确实不错,方才为了哄胤祥,看到诺岷这个不太聪明的呈的折子,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苦恼,没想到胤祥倒是一眼能看完重点,于是也半真半假地肯定胤祥:“王子说得甚是。”便兴致勃勃地提笔批到:“甚是甚善。著好生黾勉。若仍交付德音等昏庸该死之辈,能有什么好?”胤祥还是被胤禛这随意的话逗乐了,捏了捏胤禛鼻子,装作教训道:“皇帝怎么成天就喜欢说人该死呢。”胤禛坦然:“德音还不该死么。”胤祥知道自己是没能改变胤禛对某些人等的坚决厌恶的,正如他相信任何人和事也改变不了胤禛对自己的爱一样,所以轻轻瞥了一眼,表达下自己的怀疑也就过了。接着胤祥便想起诺岷做的好,大概还是因为田文镜被留下吧,觉得好玩,带着一点嘲讽地评论道:“田文镜确实好用。”胤禛转头与胤祥对视一下,两人相视,心有灵犀,都装不了庄严,想起这两人的合与不合,一起笑出声来。
胤禛看胤祥参与得还不错,便又准备拿起下一折。还是诺岷,奏请栾廷芳即送军前效力。胤祥来了兴致,对胤禛说道:“禛,我帮你读,你一边批,好不好?”胤禛见胤祥难得积极,自然点头。胤祥轻松读到:“……奴才本系一介微末,蒙圣主知遇隆恩,越格任用,故皇上之外,奴才无所畏惧,唯遵照皇上指示竭力奋勉以行。”读得慷慨激进,鞠躬尽瘁,终于,胤祥还是装不下去这样的认真,忍不住笑,停了下来。胤禛明白了,自己打开这一折时,胤祥那轻轻一瞥不是没道理的,大概就是冲着好玩才愿意读。甚是无奈,胤禛也有点尴尬,但也依旧提起精神,在一旁批到:“这才是。”胤祥见胤禛也当仁不让,才不容易地收了笑,乖乖倚回胤禛身上,端正好态度继续跳着读:“兹通观山西全省钱粮亏空甚多因栾廷芳等人指称军需侵蚀,且握住苏克济等之把柄,借口赔补其垫用之项,强令各州县交银所致。”读到这,胤祥好像有点义愤,眉头微微蹙起,看向胤禛:“皇上知道吗?”胤禛摸了摸胤祥眉头,接着在旁写下:“亦为朕所稔知者。”一边回胤祥:“小把戏。”胤祥听了便知哥哥心里有数,放心继续往下看了看,略过繁冗,直达结论:“唯兹奉旨将栾廷芳送交川陕总督年羹尧处军前效力,则栾廷芳应即送军前效力,俟其责偿银数查明,移咨总督年羹尧由彼处催完,抑或暂且在此拿禁,责成催偿完结后再送军前效力之处,悉听圣主指示后,再钦遵施行。为此谨奏。”一口气读完,胤祥已经了然,原来哥哥早都准备把栾廷芳交给年羹尧了,用一个大贪腐治治这些小贪腐,顺便遭遭罪,不是坏事。
胤禛见胤祥读完,递了杯茶过去,自己已是想得差不多,便和胤祥道了声谢,手护在胤祥脖颈上,大拇指摸了摸胤祥的喉结,一边说道:“如今这栾廷芳可正麻烦了,德音意图隐瞒罪行,将要暗害他。”胤祥放下茶杯,方才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心念胤禛特地把栾廷芳派去军前应是没那么简单,只见胤禛已是信笔写下:“前曾命年羹尧将栾廷芳带走,德音不给,且未奏明缘由。适接年羹尧奏报,其已咨令你将栾廷芳带来。前闻德音等欲暗害栾廷芳,以隐瞒伊等罪行,故朕驰命年羹尧带走。”心念兄长对诺岷倒也说得真诚。接着胤禛又继续写下安排:“兹你为巡抚,未涉及为伊等杀害栾廷芳之事,故将钱粮上紧查清再送。”
胤祥提醒似地对胤禛道:“兄长,德音会对栾廷芳动手,也许诺岷也会有危险吧,所以你才告诉他。”胤禛回:“是啊,狗急跳墙,什么都敢做。”胤祥便貌似担心:“诺岷不一定看得懂,不然皇上多写几个字提醒提醒。”胤禛本想省省力,无奈胤祥这么一说,自己便也只能承认诺岷不比胤祥聪明,自己两人觉得明显的道理,诺岷可是容易视而不见的。于是听从地接着写下:“昔日德音等未将栾廷芳家人全部纳为一伙,即想使此事成,而今你要多留神,如果伊等暗中而行,恐会牵连于你。”胤祥攀着胤禛胳膊,还挺有兴致地监督胤禛写完,好像胤禛不写,这位不太聪明的山西巡抚马上就会被人刺杀一样。胤禛又被胤祥这可爱的样子打动得不行,摸了摸胤祥头:“不必担心,傻瓜。”
胤祥不担心了,见胤禛轻松的样子,显然是有人在那边保护和传消息,自己刚才那一通,是有点傻。好面子的胤祥,又开始看向窗外,雨好像又小了一点。胤祥看到外面水缸的水面已是被滴得只有一点点小坑,心里开心了点,胤禛说,要等水滴到缸里没有水坑才能出门,今日会等到的,信誓旦旦,并提醒胤祥,如若不这样,出门袍尾会湿,今日刚穿上的湖绿色纱袍会被泥水溅脏,所以胤祥安安心心地听胤禛的话,盯起水缸。
果然,没一会儿,水缸只被雨打得有浅浅的波纹了,胤祥很快乐地回头,见胤禛刚好写完对诺岷的批复,还是写了不少,对诺岷,哥哥真是不放心,总要手把手教才作罢,“亏空的钱粮要严加审催,毫不留情。牢中刑禁略宽些,不可致命,加倍留心防范。此事甚密。命栾廷芳留山西,待事查明再送军前之处,著咨年羹尧。”既交代诺岷办事还是要坚决,又提醒牢中防范,还想着年羹尧那边的交代,胤禛脑子怎么可以装那么多事,胤祥感叹。感叹不了多久,已是跪着拉起胤禛:“哥哥,我们要去看竹子了,雨很小了。”
胤禛抬眼,终于让胤祥等到了,便刮了刮胤祥细细的鼻梁:“知道了,今日要不要陪我去寿皇殿?”胤祥被胤禛要求呆在御花园两三日,也要求一起去了几日,胤禛都不允许,这下好了,他自己邀请了,胤祥当然很愿意。更何况允祉刚倒霉,再去时应该还是很丢人的样子,胤祥觉得会有点意思。连忙回胤禛好。
但胤祥的理智让他迟了一步,对胤禛提醒道:“旱灾饥民多,哥哥说要赈济,今日还未传。”胤禛也是忙了一会儿突然忘了,看一副天天闲忙的胤祥倒是一直能替自己记心里,更是安心,便先传了旨,“命太仆寺少卿须洲等、往山东、发司库银二十三万四千两。散赈济南、兖州、东昌、青州、莱州等府旱灾饥民。”才跟胤祥一起出了门。
胤禛先是背着胤祥,因为御花园出宫的路还是有点泥泞,胤祥一路把袍子提得小心翼翼,随便溅了点水,一定又要不快。出门时,胤祥又说自己不好跟皇帝坐辇,所以胤禛硬是叫辇先到玄武门等自己,自己先陪胤祥走一段。没走一会儿,因为袍子,胤禛就将胤祥背到了身上,从绛雪轩到玄武门,约略一刻,,强行拉着胤祥上了然后才将胤祥放下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