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无鬼事 第74章 河面浮尸12

崔拂雪想抱起阿芦，奈何力气不济，抬了两回都没能将人抬起来。

江不系几个跳跃便到了面前，他一言不发地打横抱起阿芦径直回了秦淮炊烟。

蓝田从厨房出来听见后门有声音，打开门正看到江不系抱着奄奄一息的阿芦。

她大惊：“这……发生了何事？”

江不系不说话，崔拂雪这会子也实在乏力，摆摆手示意先进去再说。

见三人浑身湿漉漉的，蓝田二话不说先去找了三套干衣裳给他们换，又转回厨房熬姜汤。

天冷，被冷水这么一泡容易寒气入侵，得了风寒不是闹着玩的。

换了衣裳出来，崔拂雪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这才看到江不系的脸色比厨房的锅底还黑。

她大概能猜到，大抵是因为自己方才的不管不顾，有人生气了。

蓝田正端了姜汤出来，崔拂雪接过去：“你进去看看阿芦。”

蓝田应下，转身进了内堂。

崔拂雪走过去，在江不系一旁坐下，歪着头看他：“随舟，喝姜汤去去寒。”

江不系没接，抬眼看向崔拂雪。

眼睛里红红的。

崔拂雪心里“咯噔”一声，大呼不好，好像是真生气了。

她嗫嚅着开口：“下回，我不会……”

江不系冷声打断她：“再有下回，我就拆了这破食肆。”

破食肆？崔拂雪想反驳两句，转念一想，换了个玩笑的口气：“若拆了，往后小侯爷上哪儿蹭饭去？”

江不系难得的没有笑，也没有插科打诨。

崔拂雪见玩笑无效，左右看了看，抓着江不系的手晃了晃，娇道：“不气了好不好？保证没有下回了，下回我一定先顾及自己的安危，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才去救人，成不成？”

江不系哪听过崔拂雪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心口“砰砰”跳，根本不记得还有生气这回事。

他吞咽了一口，从崔拂雪手里接过姜汤，用碗挡着通红的脸喝下。

然后一抹嘴，正要说话，内堂帘子被掀开，阿芦走了出来。

崔拂雪丢下江不系迎上去：“不好好在里面歇着，怎么出来了。”

她抬起阿芦的下巴看，脖子上印着一道红色的勒痕，手上和脸上都有擦伤。

江不系：“……”

合着自己还是不如阿芦。

他叹了口气，喊了声：“小丫头，过来。”

阿芦知道是江不系救了她和崔拂雪，对他最后的那点戒心烟消云散。

她听话地走到桌边坐下，乖巧地喊了声“小侯爷”。

江不系随意一点头：“那两个人，认识吗？”

阿芦摇头，随即又点头：“不认识，但是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应该是私盐贩的人。”

“私盐贩子？”

阿芦点头：“当是之前我打听那七人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崔拂雪正在给阿芦上药，闻言手一顿，向江不系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还真是他们

幸好那封信没让信差送去京师，也不知道卫泉现在怎么样了。

崔拂雪偷偷看了蓝田一眼，再次坚定了不能将此事告诉蓝田的心。

江不系在大堂里来回走了几圈：“秦淮炊烟不安全了，那些人知道是我与拂雪救下阿芦，下一步怕是要对秦淮炊烟下手。”

崔拂雪：“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破案，破了案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查这七人的事并非针对他们。”

“嗯，”江不系同意，他看了眼外面，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咱们几人最近都不要落单，尤其是小丫头，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明儿我再从府衙要些人手来秦淮炊烟坐镇。”

阿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有余悸地点头应是。

听着雨水声，崔拂雪突然想起什么，一个念头逐渐在脑海中形成。

蓝田关了窗：“小姐，雨这么大，咱们是回家还是将就住在店里？”

崔拂雪的思绪被打断：“老万和老姚回去了吗？”

“下雨前走的，估摸着也淋了雨。”

崔拂雪想了想：“不回去了，咱们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田儿，你和阿芦睡在内堂，柜子里还有被子和铺盖，我与小侯爷各找一间雅间凑合一晚。”

“小姐，还是你睡内堂，我……”

崔拂雪不容她反驳道：“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有两间雅间中有贵妃榻，勉强能睡下一人，铺上软和和的铺盖，倒是挺舒服。

崔拂雪刚躺下，有人敲门。

“拂雪，睡了吗？”江不系轻声问。

崔拂雪起身开门：“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江不系摆摆手：“你方才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崔拂雪一愣，这才想起来被蓝田打断的思绪。

她侧身让江不系进屋，给他倒了杯热茶：“你可还记得贺大人从漕帮回来时说的话？”

江不系：“他说高顺说‘十年前，沈浪左手手臂被砸断，至今都使不上力，莫说在水下游，就是将他抛入水中，他都上不了岸’。”

记得一字不差，崔拂雪竖起大拇指。

她缓缓道：“我记得咱们去三合镇再现尸体逆流而上时，衙役们将当地人隔了老远，他们并不能看到河里发生了何事。”

“不错，”江不系接着说，“案子没破，我不希望有关案子的事情被泄露，所以特意叫了衙役将他们挡在外围。”

“既如此，便不该有人知道河里的情形，可高顺，是如何知道水下的？他为何要说在水下游？”

江不系勾着唇角笑：“看来此案可破了。”

崔拂雪不得不给他泼冷水：“但是你别忘了，案发时，高顺与沈浪互作不在场证明。”

江不系：“你的意思是他们互作伪证？”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高顺是沈浪的大舅子，若是为了妹妹，极有可能伙同沈浪行凶。”

江不系：“明儿咱们俩去一趟沈家。”

商量定了，崔拂雪赶人回去睡觉，江不系赖在位子上哼哼唧唧不肯走。

崔拂雪歪着头看他：“小侯爷可是有话要说？”

江不系不满地哼了声：“这会儿又没人，叫什么小侯爷。”

崔拂雪绕到他身后，附身，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随舟……”

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廓，江不系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他努力撑着桌面，尽量维持表面的镇定，忽地，冲窗外喊道：“什么人？”

江不系闪身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道黑影从窗外的树上跳下，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江不系冷声道：“阴魂不散，这些人已经盯着了，拂雪，朝南的这排雅间外有树，那些人顺着树就能爬上来，不安全，你去对面我那间睡，那头靠河，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们上不来。”

“不成，”崔拂雪不同意，“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江不系睁圆了眼睛：“这话的意思是，咱俩睡一屋？”

崔拂雪：“……”

江不系贱兮兮道：“孤男寡女，不好吧。”

崔拂雪翻了个白眼：“你就待在这屋，让私盐贩子把你抓走吧。”

说归说，她不可能真让江不系冒这个险，下楼又检查了一番，将所有门窗锁好，回到楼上，江不系已经在地上给自己铺好了地铺。

“你睡榻，我睡地上，就当给老板娘当侍卫了。”江不系得意地拍拍地铺。

崔拂雪盖上被子躺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还从来没个男人睡一个屋过。

就连和蓝田也极少睡一起，听着地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忍不住翻了个身。

哪知道江不系开口问：“睡不着？”

崔拂雪：“一想到刚才的事就止不住的后怕。”

江不系：“我也是，也不知道卫泉到哪儿了，有没有被人盯上。”

“随舟，”崔拂雪问，“你后悔查这个案子吗？若是，若是卫泉……”

“不后悔，”江不系坚定道，“我……”他欲言又止，最后只用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若有可能，我希望他们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崔拂雪听他说了一半没了动静，以为他睡着了，又翻了个身面朝里，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江不系顶着眼下的乌青起床。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吃了碗馄饨，拉着崔拂雪去高家。

高顺一早便出门去了码头。

又转道去了沈家，沈浪也不在，王氏出门买菜，此刻家中只有高琳。

高琳淡淡地请两人坐下：“二位大人若是找我夫君，他已经去了码头。”

她转身去倒水，江不系在她裙摆下方看见走动时露出的鞋底，他眉头动了动：“高娘子平日里也去码头？”

“我不去，”高琳倒了水过来，“我们穷人家，没有茶叶，二位多担待，码头上都是男人，阿浪和大哥都怕我被冲撞，一般不叫我去码头。”

“也是……”江不系点头，瞥见桌角的一个竹篓，里面放着绣布针线。

不等他开口，崔拂雪已经拿了一块起来：“这绣工真是难得。”

高琳好像不喜崔拂雪动她的东西，从她手中将帕子拿回去：“我平日便是在家中做些绣品补贴家用。”

崔拂雪看了眼她手上的帕子：“这帕子卖吗？”

“不卖，”高琳语气冷淡，“都是这些都是店里订好的，娘子若是想买，去店里买。”

崔拂雪追着问：“哪家店？我实在喜欢高娘子的绣工。”

这时，王氏从外面回来:“承蒙娘子厚爱，阿琳，若是这位娘子实在喜欢，便送与娘子，再绣一块便是，费不了多少工夫。”

崔拂雪推辞：“万万不可，这怎么是好，大娘，这我可不能拿，”她起身，“既然沈浪在码头，我们便去码头寻他，叨扰了。”

出了门，江不系笑道：“当真喜欢那帕子？”

崔拂雪轻推了他一下：“明知故问，那高琳分明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