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无鬼事 第68章 河面浮尸6

贺文章回公廨的时候江不系还没出来。

崔拂雪迎上去：“贺大人，怎么样？问到了吗？”

贺文章摇头：“漕帮规矩森严，阿浪原想告诉我，但是被漕帮的人喝住了，不过现在想想，幸好他还没有说出口，否则，他恐怕在漕帮就待不下去了。”

崔拂雪咬唇想了一会儿，若都不能说，只能找阿芦了。

天早已黑透，崔拂雪道：“贺大人，小侯爷还在里面算凶手的抛尸点，您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贺文章忙道：“你去忙你的，我等小侯爷出来。”

崔拂雪匆忙离开。

秦淮炊烟里热闹已经接近尾声，崔拂雪叫了蓝田，低声道：“快，联系阿芦，我找她有急事。”

蓝田应了声好，见没人注意，转身去了后门。

崔拂雪没心思应酬客人，一个人躲在内堂里来回踱步。

不多时，“笃笃笃”窗户上响起熟悉三声。

崔拂雪忙打开，阿芦熟稔地跳进来：“崔姐姐，蓝田找我有说急事？”

崔拂雪拉着阿芦坐下：“阿芦，你可认识漕帮的人？”

“漕帮？倒是没有直接认识的，不过秦淮河的船户与漕帮并非没有往来，实际上，因为秦淮河连着江，所以，两边时常接触，姐姐是想打听漕帮的事？应当不难。”

崔拂雪握着阿芦的手：“这次的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无论如何你必须记住，不管我叫你打听什么消息，一旦你发现这其中会有危险威胁到自己，立刻停止，懂不懂？”

阿芦咧着嘴笑：“放心，我晓得的，姐姐要查什么？”

“曾经有七名被逐出漕帮的漕工，我想你帮我查他们犯了什么事被逐出漕帮，一会儿我把他们的名字写给那。”

“小事儿，没问题。”

崔拂雪边拿出纸笔写下了七人的名字，边又嘱咐了几句：“还没吃饭吧，我去让厨房给你弄点，想吃什么？”

阿芦笑道：“嘿嘿，我想吃烤鸭，用卤子拌饭吃。”

崔拂雪刚应了声好，转身准备去厨房替阿芦准备，只见门帘一掀，江不系钻了进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片刻。

江不系率先道：“有客人？不介绍一下？”

阿芦站起来就要跳窗，被江不系眼疾手快地拽住。

“小丫头，上回敲窗户后跳进河里的就是你吧？”

“你放手，狗官。”阿芦低吼道。

江不系“啧”了声：“我说你这丫头，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还骂人，我是狗官，那拂雪是什么？”

阿芦看看崔拂雪：“那是我崔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如今她也是官府中人，如何？”

崔拂雪打掉江不系的手：“你抓疼阿芦了，阿芦，别理他，你安心坐着，吃饱了再走。”

阿芦转转手腕：“我听姐姐的。”

崔拂雪去厨房拿吃的，怕江不系欺负阿芦，临出门前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不系冤死了，喊道：“我也饿着呢。”

阿芦“哼”了声，撇开头不看江不系。

江不系趴在桌上：“小丫头，就是你每次给拂雪带各种消息吧？”

阿芦依旧不理他。

江不系也不恼，继续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每次都说是从客人那里听说的，我还奇怪呢，哪来这么些透露正好和案件有关消息的客人，不过，你挺厉害的，什么都能打听到。”

阿芦听江不系夸她厉害，眨眨眼睛，歪着头：“你觉得我厉害？”

“不然呢？你打听回来的消息可帮了不知道多少大忙。”

阿芦顿时气消了大半：“你和那些狗官是有些不一样。”

“何止不一样，区别大了去了，我无品无级，可算不上正经官，不过挂个主事的名头，帮着破案子罢了，和你崔姐姐差不多。”

阿芦点点头：“崔姐姐说的没错，小侯爷你人还不错。”

江不系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拂雪这么跟你说的？叫什么小侯爷这么见外，你要是愿意，叫一声姐夫也使得。”

阿芦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姐夫？你和崔姐姐……你们……”

正在这时，崔拂雪端了托盘进来。

一碟子烤鸭，一碗烤鸭卤，一盘四季豆，两碗饭。

“吃饭了。”

江不系冲阿芦挤挤眼睛，用口型对她说“你瞧着吧”。

崔拂雪放下饭菜，发现屋里气氛虽说不上融洽，却已然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有些怪异地看看两人。

“你们……”

江不系抢道：“我们挺好的，是吧小丫头。”

阿芦塞进一大口饭，口齿不清道：“我不叫小丫头，我叫阿芦。”

阿芦吃饭快，心里又急着去打听漕帮的事，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又拿了根鸭腿叼在嘴里：“崔姐姐，那个谁，我走了。”

说完，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崔拂雪：“阿芦最讨厌官府的人，你是怎么让她能勉强接受你的。”

“什么叫勉强，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聊的不知道多好，你托她打听王奇七人为什么事被逐出漕帮了？”

“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漕帮都忌讳的不愿说，就怕阿芦遇到什么危险。”

江不系：“我瞧这小丫头挺机灵，不会有事，之前的案子，什么易容的高人，什么鬼菌的来源，也都是这个小丫头替你打听来的？”

崔拂雪点头。

江不系嘟囔：“有这么好的消息来源还藏着掖着，拂雪你不够意思。”

崔拂雪趴在桌上看他：“抛尸点算出来了吗？”

“只能是个大概，”江不系吃完了放下筷子，拿巾帕擦了嘴，“不过也够用了，我已经让老贺去安排人了四组人，分别从入江口和我算出的最远抛尸点往中间排查。”

一直待到晚市结束，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几人关门回家。

崔拂雪和江不系走在前面，蓝田和卫泉跟在后面。

卫泉：“田儿，你说他们俩什么时候能牵手？”

蓝田：“咱们俩在这儿，肯定不好意思。”

卫泉：“下回咱们还是离远些，我家主子脸皮薄。”

蓝田诧异地瞥了卫泉一眼，江不系脸皮薄？你怕是对你家主子有什么误解吧？

江不系“阿秋”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没着凉啊。

崔拂雪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我就在想，凶手为何一定要在死者脚上套个铃铛，而且铃铛里的珠子是磁石？”

崔拂雪道：“咱们明天去店铺里看看，有没有这种珠子是磁石的铃铛，若是有，便有可能是无意中买了磁石的铃铛，若是没有，这个磁石就是另有用处。”

“成，明日一早就去。”

定下了明日的事，两人一起冲后面喊了声：“走快些，回去早点休息。”

蓝田和卫泉不明所以地互看了眼，加快脚步。

……

一个上午，崔拂雪的腿都要跑断了，所有卖小玩意的店铺，摊子问了个遍。

那老板好笑的看着两人：“哪有人用磁石做铃铛珠子，那不是要吸在铃铛上了，哪里还能发出响声。”

“若铃铛表面用的是铜不就不会被吸上？”

“也不是不行，不过反正我没见过，要不，你们去别家问问？”

崔拂雪摆手：“实在是走不动了，整个金陵城的铺子都要跑遍了，都没有。”

找了家糖水铺子，要了两碗红豆莲子羹。

江不系心不在焉地舀着碗里的红豆羹：“果真是特制的，凶手杀个人还为七人特制铃铛，为何？”

崔拂雪吃了一小口，随口说道：“七人，没有任何绳索铁链相连，却能保持八卦阵的图形，会不会与铃铛有关？”

江不系似是想到什么，没抓住，那念头一闪而逝。

他想了一会儿，打算放弃，伸了个懒腰，饮尽碗里的红豆莲子羹，回府衙。

王知权正着急的在门外等着。

看见两人的身影，大喊着：“小侯爷，崔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找到了，找到了。”

江不系：“找到什么了？”

“现场，凶杀现场。”

江不系忙道：“在哪？快，带我们去。”

贺文章忙活了一夜，终于在今日辰时末发现了一处废弃的茅草屋。

屋子在入水口西侧的江岸边，建在一个坡上，人迹罕至，从前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没人来过。

江不系、崔拂雪和王知权赶到的时候，贺文章已经里里外外将屋子检查了一遍。

“府台大人，小侯爷，崔娘子。”贺文章简单行了个礼。

王知权问：“能确定就是这里？”

“大人您看，”贺文章指着不远处屋前的一滩血迹，“屋子里面也有大量血迹，还有……”

贺文章看了崔拂雪一眼：“还有被取出的脏器。”

王知权一听，绷不住了，连退几步，在一旁干呕起来。

江不系眉头紧蹙：“就是为了放置密封竹筒所取出的脏器。”

“是，”贺文章，“里面有些不大好看，府台大人和崔娘子还是不要进去了。”

江不系扭头低声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其实江不系也有些杵，之前的案子，哪怕是被剥了脸皮的司正秀和断了头的荣鹤鸣，好歹也是完整的尸体。

他整了整衣襟，跟着贺文章向废屋走去。

刚靠近，就闻到一股腐臭味，屋子周围的苍蝇一哄而散，不用进去就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江不系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江不系捂着鼻子，往里面看，只见地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脏器。

贺文章冷静道：“是死者的肠子和胃，七份，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血腥可怖江不系不怕，但是直面脏器还是头一回，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江不系没忍住，扭头跑去江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