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只觉身体在快速向下沉去,身下无尽的黑暗在不断的向他招手,窒息的冰冷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噗通…
暗涌急流的水浪之间,一道身影直穿而下。
下一刻,楚燿猛地睁开双眼!』
沧河渡口,江上迷雾重重,停渡的帆船陷在雾中,所有事物皆是隐晦不清,偶尔闻见几声吆喝和交谈声,声音止了,偌大渡口寂静的宛如一池死水。
“呕……”
一声异响在雾中传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酸馊的气味慢慢飘出。
“呕…呕…”
肖骐一边顺着楚燿的后背,一边道:“二郎,有没有好点?再忍忍啊,船就要靠岸了。”
楚燿双手撑在围栏上,接连的反胃呕吐让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和猩红,双脚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整张脸看上去又白又青,比那怨鬼幽魂还要渗人。
兴许是昨夜吹了夜风,亦或是整夜睡得极不安稳,楚燿早上吃了早食没过多久,便开始吐了个没停。
哐当一声,船身撞上了岸口,虚虚一晃,他伸手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作呕两声,只吐了些黄水,身子更是疲软了。
肖骐急忙忙到船舱斟了杯热水给他饮下,满眼关切道:“二郎,船靠岸了,等脚夫们把东西搬到楚煊少爷船上我们就可以下船了。”说完瞧着他面色煞白,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征兆,又建议道:“二郎,要不我们还是进舱里歇息一下吧?”
楚燿一听,立马摇了头:“不进。里面又热又闷,难受死了。”
肖骐想说那你躺着才会好受一些啊,可见他脸上写满了拒绝,他也没有再多言,只得不停地催促脚夫们加快速度。
颜尘从船尾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青色小瓷瓶打开,倒了一颗绿色小丸,送到楚燿面前:“这是逍遥丸,有提神消滞气之效,你服下,会舒服一些的。”
楚燿抓过送水服下,道了句谢谢,还未继续下一句,刚平静下来的恶心感又再次涌到嘴边。
颜尘伸出手拍着他的后背,手下动作极是温柔。
楚燿干呕了好一会,连黄疸水也呕不出来了。
这时,肖骐前来禀报:“二郎,马车备好了,我们可以下船啦~”
肖骐搀扶着楚燿走下船,刚踏在渡头地面,一道娇俏女子声音左前方响起:“师兄!这里!”
楚燿闻声转头望过去,迎面走来一名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一身素白劲装,身姿亭立,柳眉凤眸,美艳逼人。
在尘雾满天纷飞之下,她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过路人人都忍不住看上一眼,然只稍一眼,便又忙忙移开视线,生怕被这样摄魂夺魄的光芒灼瞎了双眼。
楚燿的面色突然变得愈加难看,若以他平日里的性子来说,这样姿色绝众的女子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平平之姿,他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可方才下船时他往江面扫了一眼他此刻的模样,眼眶凹陷,面色蜡黄苍白,身子更如一滩烂泥!以他现在这副病容来面对眼前这样的绝色女子,他竟莫名的产生了一丝丝自卑之意。
楚燿当下五感交织,胃部忽地扭成一团。
那女子笑着与楚燿擦身而过,走到颜尘面前,娇声再起:“师兄!”
颜尘淡淡的声音在楚燿背后响起:“好久未见,天姿。”
只听得那名唤为天姿的女子娇笑一声:“师兄,你好狠的心那,这么些日子没见了,就这样一句淡淡的‘好久未见’就把我打发了?”
颜尘刺耳的笑声飘过楚燿耳边:“天姿,别闹了,千面让你帮忙定的厢房定了么?”
天姿又是嘻嘻笑了一声:“那当然了!师兄吩咐的事,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楚燿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他们此时的神情,只是觉得这个天姿似乎很喜欢笑,从他刚才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便是笑的这样开心而又——娇羞。她的笑声当中,除了久别相见的欢乐,更多的是**裸的暧昧之意。
楚燿这一下不止胃难受,就连心也揪着痛起来。他猛地一回头,毒辣的目光在天姿身上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不和善,天姿不得不将满是爱意的双眼从颜尘身上移开,转眼向他看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两双眼中各自带着诡异的火花。
天姿方才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沉静下来后,竟多了几分阴厉的攻击,她上下审视着对面楚燿,转过脸对着颜尘甜甜一笑,问道:“师兄,不知这位是……?”
颜尘正要给她介绍,岂料就见楚燿捂着嘴快速跑到岸堤边,一涌而出!
得了,连前夜的都吐了个干净,楚燿这下算是彻底舒服了。他用手巾擦了擦嘴角,一抬头,方才还是人流涌涌的四周,竟是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原来是他呕吐的酸馊气味将人都熏走了。
楚燿又默默垂了头,半捂着脸上了马车,心道:“丢脸!太丢脸了!”
客栈,厢房。
楚燿歇息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精神饱满,面色虽还不及平时红润,可也算是恢复了七八分,只要他现在出去往街上那么一站,迷倒一街的人肯定是不在话下。
他心情大好,伸了伸懒腰,起身整理好仪容,便要去开门,门却先他一步被推开了,肖骐端着清粥小菜站在门口,一见他人:喜道:“二郎,你睡醒啦~我给你拿了些粥,你先垫垫肚子吧。”
楚燿坐回桌旁,道:“煊哥他们走了?”
肖骐答:“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哦~”楚燿拿着勺子不停地搅动碗里白粥,终还是又问道:“涅天境的人呢?”
肖骐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答案:“颜公子前面过来看了二郎你,然后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楚燿瞪了他一眼:“谁告你我是问他的!”
“哦~”肖骐沉思片响,又道:“那我现在要跟你说说其他人的动向吗?”
楚燿停下搅动的手:“滚!”
肖骐果真转身就要滚了,刚滚了一只脚出门,又被楚燿拎了回来:“你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啊。”
肖骐不敢再开他玩笑,求饶道:“二郎!我错了!我错了!我要被勒死了!”
楚燿放开手,绕过他出了房门,道:“那白粥看着寡淡无比,毫无胃口,去楼下吃吧,跟上!”
“好勒。”肖骐反手将门关上,跟在他身后。
楚燿的厢房是在三楼尽头,需要经过一条迂回长廊,转下两层,才能到达楼下大堂。
正当二人下到二楼时,前方转角处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不是师傅交代我拿凝魂香给师兄吗,顺便让我顺路过来沧河查看祭仙一事。”
“祭仙?什么祭仙?”
“这事说来话长,等师兄回来了,我再一并与你们说说。”
“也行。”
谈话二人正是千面和天姿。
肖骐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也没有兴趣,想到腹中空空,只想催着楚燿赶紧下楼觅食:“二……”
楚燿飞快地抬手捂住他的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往前再挪一步,竖起耳朵,专心的当起一个偷听者。
肖骐无语至极,又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只得趴在他的身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听了起来,心中又暗暗想着:“这天姿姑娘是何来路?为何颜公子对她好像挺温柔的?就连千面这家伙对她说话也是这般有礼…”
想着想着,他不禁也将耳朵贴近了一些。
转角那头,二人换了一个话题。
天姿:“千面,你之前跟我说那楚二少爷是个难相处的,可我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千面:“那是你接触的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天姿:“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也知道,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我就越喜欢。”
千面:“呵,那你可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受了委屈,那个人可不会心疼你的。”
天姿:“那我偏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
千面:“对了,他身边的那个肖骐,你也离他远点。”
天姿:“为什么?他看着就跟只小白兔一样,蛮好玩的。”
千面:“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不过他厉害的不是咬人,而是他的眼泪,动不动就来两颗,可没人招架得住。”
天姿:“还是个爱哭鬼?那算了,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哭了。”
千面:“不说了不说了,我准备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天姿:“也好,我顺便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两人的声音慢慢淡了下来,随着便是下楼离开的脚步声。
待他们的脚步声飘远之后,楚燿憋着的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可以爆发了:“这个千面,亏我之前还对他有所改观,想不到他竟在背后这样诋毁造谣本少爷!哼!等本少爷找到机会,定要他好看!”
肖骐的面色也变得阴郁,原来他在他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吗?问题是他也没有经常在他面前哭啊?除了之前遇到危难时慌张的浅哭了那么几次外,他哪还有哭过?他日常生活中可威武了好吗?!他难道没有看见吗?他是不是眼瞎了?
楚燿亦是越想越是气不过,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让他好看!奈何肚子在此刻咕噜响起,他摸了摸薄薄的肚皮,愤愤道:“走!吃饭去!吃饱了再想法子弄他!”
“好吧~~”肖骐吃饭的**显然没有方才那样高涨,他耸拉着脑袋跟着楚燿下楼,眼看着楚燿报复性地点了一桌的美食,便抓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夹着菜吃了起来。
一阵之后,楚燿吃了一碗莲子羹和几口酸溜拌菘丝,便没了胃口,不过见肖骐吃得倒是开心。约是过了一炷香,整桌的美食已被肖骐消灭的七七八八。
肖骐借以美食的慰藉,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他一筷一块地夹着菘丝悠悠吃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四下张望。
偌大的大堂内只有零丁几桌人,放眼望过去,无一不是面色难看,阴云满布。而坐在角落处的三两大汉则眼勾勾的往这边瞧来,目中放着精光,被楚燿一瞪,吓得连忙低下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肖骐满脑疑惑,嚼着清脆爽口的菘丝想道:“这里的菜挺好吃的啊,怎么才这几个人呢?”
这时,店小二拎着茶盏过来给二人添茶。
楚燿一双眼移到他身上转了一圈,店小二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左右,一身粗衣,皮肤微黑,生的倒也还算是过得去,只是那一对手粗糙的不能细看,比那七老八十的老翁还要糙老,再加之他面上同样笼着一层阴霾,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拙劣没有生气的纸扎人偶。
店小二往茶壶中填满了茶,就要退下,楚燿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店小二回过身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燿招手让他坐到身旁:“你先坐着,我问你些事。”
店小二踌躇着不敢坐下:“这……这不太好吧?等下让掌柜的看到,又该骂我了。客官,您有什么吩咐您说,我站着就好了。”
楚燿略显不耐烦道:“叫你坐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店小二二话不敢再说,屁股立马黏在了长椅上:“客官,您请吩咐!”
“这就对了。”楚燿此人就是这样,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能不吝啬的对你眉开眼笑,甚至有求必应。
他这一笑,店小二那张微黑的脸颊便透出了一抹飘红,终于也算是有了一丝人气。
“我问你,为什么店里这些人看上去个个愁眉苦脸的?总该不会是他们家都集体奔丧了吧?”楚燿的视线在堂上转了几圈,半开着玩笑道。
店小二听了他的话,脸上那点多出来的人气也消失殆尽:“唉~客官,这还真让你猜中了。”
肖骐:“……”
楚燿:“……这话怎么说?”
店小二边叹气边道来:“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我们县上有一鳏夫被人酒后强取后趁着夜黑风高之时,跑去沧河渡口投了江。我还记得他被打捞起来的时候,是穿着一套红艳艳的喜服!红衣自尽!还是深夜时分,那可是要变成厉鬼的!你说可怕不可怕?吓不吓人?!”
肖骐光想到那个场景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轻飘飘道:“太可怕了~~~~”
楚燿则是问:“鳏夫?那犯事男有龙阳之癖?!”
店小二道:“没错,那犯事男是我们县上出了名的浪荡之徒,平日里就爱流连在相公馆。自从他双亲去世之后,没人再能管他,家里的家业也被他慢慢败得一干二净。后来他便是有一日没一日的闲活着,之前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男馆们都不理睬他,他欲心难耐,又喝了酒,见到那鳏夫生的清秀俊逸,便接酒势壮胆,强要了他!你说好好的一个男人,被这样凌辱,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
肖骐恶狠狠应道:“那是肯定!换我的话,我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不过,他怎么这么傻呢,要死也是那犯事男死啊!”
店小二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那犯事男的父母对沧河县的县长有知遇之恩,所以犯事男平时做了什么混事,县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强取良男这件事实属天打雷劈,当时闹得满县皆知,县长迫于县民们的压力,这才判了犯事男五年刑期,可刚送进牢狱不到几月,就听说犯事男在狱中自尽了,你说这怪不怪?”
肖骐:“是啊,他怎么会自尽?”
店小二道:“没错,像他这种浑人,怎么可能自尽!而没过几日,就有知情人泄秘,说是县长暗中将犯事男送出沧河县,不知去往何处了,然后又找了一名死囚顶替,试图来个蒙混过关。鳏夫得知之后,屡屡上报要求验明正身,谁知县长不但不理,还叫人连打带骂将他赶走。鳏夫心有不甘,又无能无力,一时想不开,就这样投江自尽了。”
肖骐悲声道:“这也太惨了吧!”
店小二接着道来:“他死得这样骇人,县民们心有余悸,便找来了道士为他做法超度。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接下来一段时日,时常有人不小心溺死在渡口,一个赛一个惨!县民们这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家家户户日落之后再不敢出门,这样消停了几日之后,又有人溺死了。”
肖骐一时不知该以什么心情看待此事,暗暗想着:“虽然他的遭遇很是不幸,但残害无辜之人,终是不对。”又想起之前听千面说起人枉死若不得超度,必会散失心性,由不得自己!鳏夫只是一介平民,他怎会想到自己的怨气会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若是他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这时,又听见店小二道:“可就在某日,一名德高道士途径渡口,自称是天道观道士,说此江厉鬼徘徊,需请镇江江仙才能将其镇压。而请江仙有一要求,便是需要祭品祭祀。”说到此处,他面上露出阴色。
肖骐不解道:“要祭品给便是了啊,鸡鸭鱼肉,元宝蜡烛,这些应该不缺吧?”
楚燿盯着店小二看了一会,道:“怕不只是需要这些吧?”
店小二双手攥得死紧,骨节可见的发了青:“没错,天道观所说的祭品,不是物,而是人!”
肖骐以为自己听错了:“人???这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盛怒:“你没听错,是人!活生生的人!”
楚燿和肖骐惊得没了声音。
店小二回了神,才觉自己失礼,道了两声抱歉,继续道:“天道观的道士说需要一名清秀少年作为祭品,奉献给江仙,名曰近身童子,伺候江仙。一旦江仙收到我们的诚意,便会镇压厉鬼,保佑我们不受妖邪侵害。
一开始大家都是不信的,可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溺亡。后来有些怕死的人家按耐不住去求天道观帮忙,天道观在县民们的恳求之下,在县中选了一名少年做法…将其投入沧河江中,那少年就这样没了踪迹。
自此之后,果然再也无人溺死。
不久,天道观也在山脚处建了一所道观,受县民们敬仰爱戴,香火不断。”
肖骐难以相信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你们确定是真的江仙?仙人不是应该慈悲为怀,爱护百姓的吗?这样把生人当作祭品的仙人算是什么仙人?这难道不是妖魔鬼怪所为么?”
店小二冷冷道:“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而且那天道观的人,看着就不像是正经的道士!”
肖骐放下筷子,拍了拍桌义,愤填膺道:“是啊!这种泯灭人性的法子都说的出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修什么邪术!”
店小二见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望来,赶紧比了噤声的动作:“嘘!你小点声。县上好多人都是天道观的观友,你这样辱骂他们,让天道观的人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楚燿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祭祀的少年呢?就这样没了?”
店小二垂下眼眸,楚燿这才发现在他右眼眼尾处有一道小小的极浅的交叉疤痕,若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店小二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了。少年的父母在江中捞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有捞到…天道观的人说少年是被江仙带走了,只有纯洁之人才配伺候江仙,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肖骐听不下去了,怒声骂道:“荒唐至极!这种鬼话也能拿来骗人?!”
楚燿送了一盏茶到店小二面前:“接下来呢?”
“谢谢。”店小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本来大家都以为此事算是真正结束了。可过了一年之后,渡口又开始有人溺死了。”
“我就说是骗人的吧!”肖骐愤愤道。
店小二则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也这么觉得?可当时的沧河县,又再次陷入恐慌,没有人去想天道观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县民们还没找上天道观,天道观的人反倒先举行了一场法事。法事过后,天道观观主说那少年冲撞了江仙,惹怒江仙的下场便是江仙不再保护沧河县。县民们听言吓得魂都没了,又跪又求,那观主才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再献上一个祭品就可以了。”
“你们又照他的话做了?”楚燿问道。
“是。”店小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大家比上次镇定多了,可要怎么选,倒成了一个难题,毕竟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侍奉江仙。所以天道观的人给了建议,他们先挑选出一些合适的人,然后再以抽签的形式,来决定谁是祭品人选。”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直到上一年,本来是一年祭祀一次,变成了一年两次…这几日,不是又要到祭祀的日子了吗,大家都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祭品,这才面色忧郁…”
“你们疯了吧?!”肖骐气得心突突地疼,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们都没脑子吗?”
店小二幽幽道:“不然呢?世间光怪陆离的传说比比皆是,有谁敢说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若天道观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是帮助沧河县,那岂不是误了人家好意?”
肖骐没有出声了,因为他知妖鬼之物确实存在于世,心存善念的妖魔鬼怪尚有,为什么就不会有像沧河江仙这样怀有恶心的仙人呢?
…再说,他对天道观一派一无所知,这事还真不能就此下定论。
对了!刚才偷听到天姿姑娘说在调查祭仙一事?难道就是这件事?
肖骐正要开口,楚燿却摆手制止了他,又问道:“那些少年投入江中真的都不见了?”
“…没错。”店小二又回忆起祭祀的场面,再次肯定道:“天道观的人开坛做法之后,就会将祭品放入一个木箱,再投入江中,之后继续做法,约是半个时辰左右,祭仙就算是完成了。也有不少人家下江寻过,什么都没有找到,连箱带人就这样消失了。按照天道观给的说法,人是被江仙带走了。”
楚燿略作思索,道:“真是如此?”
店小二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停留在楚燿的侧面,张了张嘴,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而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落在了肖骐眼中:“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店小二忽地变得谨慎起来,左右看了一圈,以手遮嘴,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偷偷告诉你们,有一次祭品投进江里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江底有几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晃游过,速度极快,我都还没得及看清它们的全貌,就见它们拖着装有祭品的木箱,眨眼又不见了!你们说说看,这事怪不怪?”
肖骐回应道:“相当怪。那你没有将你看到的告诉其他县民吗?”
店小二摇头道:“其实我当时也没有看清。再说了,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大家为了保命,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如果牺牲一个人,就可以救整个县于火海之中,又有何不可?”
“可是……”肖骐欲言又止。
店小二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客官您们只是过路客而已,还是不要掺和我们县上的事了。不过,我倒是有句话要提醒客官您。”他说着看着楚燿。
楚燿:“……说?”
店小二压低声音道:“客官,您没事的话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因为……有些坏心的县民不想自家孩儿当祭品,专门会托人去绑那些长得好看的少年来做代替品…客官,您瞧您这生的跟天仙似的,我劝您最好还是当点心,千万别只身一人独处或者外出了,免得被有心人打了主意……”
楚燿听了他的话不由失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我下手。”
店小二刚想说“客官您可别大意”便看见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从内室走出来,赶紧止了话题:“我们掌柜的来了,不和你们说了。”说罢拎起茶壶,跑去其他客桌倒茶去了。
楚燿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另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