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连氏祠堂。
白日里的阴沉被藏于黑夜之中,四周燃起了熏黄暖意的烛火,祠堂上的阴寒反倒是少了些许。
颜尘静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双眼微闭,口中嗡嗡为连灼诵着聚魂咒。
一阵夜风吹过,扬起丧幡在半空中乱舞。片响之后,风停幡止,一声清脆的叮当声从幽幽黑暗深处传来。
颜尘睁开眼睛,起身向外走去,庭院里几盏风灯在夜中悠悠荡荡,虚晃的火光将院子晃的忽明忽暗,晦涩诡谲。
“叮当……”
又是一声异响,这次是从院门外甚至更深的暗处传来。
颜尘微微蹙眉,想了想,掐了一个手诀在半空中画了一圈,一道透明的屏障将祠堂紧紧包裹后,他便转身向外走去。
刚来到门口,一道亮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向花丛深处望去,昏暗中,一颗白玉宝石闪着的淡淡灵光宛如天上明月般耀眼夺神。
颜尘瞳孔一缩,拔腿就往花丛奔去,可转眼之间,那道灵光便又消失不见。不多时,有出现在前方不远之处。
“别跑。”颜尘低声喝了一句,又追了上去。
二更的梆子响起了。
“笃笃……咚咚……”
肖骐端着食盘从门外走来,刚一进院门,远远便看见一道高大的黑影站在祠堂上,恰好将摆放在祠堂中央的棺木挡了个严实。
“颜公子什么换的黑色长袍?”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这个背影身型和平日里见到的颜尘完全不同。这个身影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压抑、阴沉和诡异。
肖骐暗想道:“难不成是颜公子的同门?涅天境的人向来都神出鬼没的,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他没有见过的新人来,想来是再正常不过了。”肖骐自己说服自己一番后,甩了甩头,甩走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向前走去。
“…那个,你好啊。”肖骐弱弱唤了一声,并偷偷探头往祠堂里扫了一圈,发现不见颜尘的身影,又道:“…那个,颜公子人呢?我是来给他送……”
在他说话间,黑影慢慢转过身来。接下来的话,生生卡在了肖骐唇边。
一张画满诡异红色裂纹的面具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瞳孔中!
肖骐双手一抖,手中食盘哐当落地。
“快逃!”他心中大警,想要逃离,却发现脚下仿似被钉子钉住般,半步也动弹不得!
那张面具越来越近,直到将他整个瞳孔笼盖,一双冰冷刺骨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抚上了他的脖颈……
就在肖骐即将被掐断脖子之际,一道破空声由后而来,直直穿进黑衣人的黑袍之中,将他整个人向后掀翻出去!
肖骐脚下一软,向前倾去,来人却是一手环过他的腰,一手五指一抓,那把穿进黑衣人衣袍的长剑又飞回他的手中,只听他压的沉沉的嗓音响起:“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肖骐的神魂在听到此人声音后瞬时回归本位,张嘴便是一声大唤:“千面,救我!”双手更是紧紧搂住他的腰肢不肯撒手。
千面身子忽地一僵,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莫要惊慌。
那边,黑衣人没有答千面的问题,站起身来拍了拍左膝的灰尘,大手一扬,一把断刃出现在他手中。那断刃寒光一闪,灼了千面的双眼。
一瞬之间,黑衣人持着断刃欺身而上,千面反手挥剑迎了上去!
劲风大起,断刃犹有苍龙之势,刚劲猛烈,只一下,便将千面手中的长剑击了个粉碎。
千面大为震惊,立即拥着肖骐向后急急退去。可黑衣人速度更快!眨眼之间,他高大威猛的身影已将千面二人紧紧罩住,断刃也已落在千面头上三寸之处,危在旦夕!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把透着红光的长剑破空而来,直击断刃刀身,竟是连凤逑的木樨剑!
一刀一剑相互激撞,火光四射!
片刻之后,黑衣人收了断刃,向后一跃。
连凤逑收回木樨剑,看清黑衣人手中断刃后,面露惊讶,暗道:“断尾怎么会在他手上?难道他就是杀害大伯父的凶手?!”随即出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拿着断尾刀!!?是不是你杀了我大伯父??!”
黑衣人当然没有答他,只一双冷毒的黑瞳死死盯着他。
躲在千面身后的肖骐瑟瑟抖动道了一句:“连连公子,我刚才看见他站在连门主棺木前…”
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双眸缓缓向肖骐移去。
肖骐冷不丁对上他投来的视线,那黑如墨水的瞳孔宛如一个黑洞般将他紧紧吸纳进去…肖骐止不住抖动的手拽紧千面的衣角,往他身后藏的更隐秘了些。
千面也在这黑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便会被他同化!而在方才的观察中,他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就是这黑衣人看他和肖骐的眼神和看连凤逑的眼神截然不同!
就在刚才,连凤逑出现之后,他的眼中竟多了一道恨毒,恨不得将连凤逑千刀万剐!由此而知,这人必是冲着连凤逑来的,亦或者是,冲着连府来的!
千面心中已有思绪:“这人十之**就是杀害连门主的凶手!想来他定是和连府有血海深仇,才至于下次毒手!”又想到此人武功诡幻莫测,千面不得不开口让连凤逑小心为上:“连公子,此人手段凶辣!小心为妙!”
连凤逑回道:“放心!他胆敢在这里惊扰大伯父安眠,我要他有去无回!况且,这人甚是可疑,我觉得他有可能就是杀害大伯父的凶手!等我将他拿下,问个究竟!”
说罢持剑而上!霎时二人交战在一起。
千面再次被连凤逑的凌厉果断感到震惊,想不到他看似瘦弱,一把细剑在他手中却是舞的却是刚烈凶猛,犹有白虎之姿,竟不输给那把断刃!
二人过了上百来招,硬是分不出你我!战况仍是激烈非常!
千面安顿好肖骐藏身之后,三番几次想要插手进去一起搏战,无奈那黑衣人却是不屑与他争斗,每次都故意漏招再将他踢出局面。
不下几次之后,千面未免影响连凤逑分心,便也停下不敢再上前参战。要知道,招招致命对决之间,若有半点错漏,便再无回头余地!
二人又是斗了百来余招,皆是越战越勇,就连半分懈怠之气都不曾显现!
而二人手中的一刀一剑亦是舞得无人激光四射,刚劲狂烈的断尾和轻盈如燕的木樨,就像一个粗犷大汉与娇俏女子,一刚一柔,相互制衡,难分胜败。
二人激烈的战况终是将他人引了过来。
楚燿一脸懵地看着眼前情形,讶然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人是谁?”
连溪姮惊恐看着在檐上忽来忽去的身影,看不容易才分辨出来谁是连凤逑,“大哥,小心啊!”她的声音一出,那黑衣人竟忽地转过头朝这边看来,那目光之处,正落在连溪姮身上。
千面看在眼中,再一次肯定这人绝对是和连府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上前问了问连溪姮连府有无结仇之人,岂料她支吾了半天,最后却说没有。
千面当然不信她所言,可现在非常时刻,他也不便追问。
那边楚燿和楚煊商量着想要上前帮忙,赶紧上前阻止:“这黑衣人似乎并不想和我们对战,他的目的是连府的人。并且,我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杀害连门主的凶手。”
楚燿被他突然拦住已是心生脾气,当下听到他说的这话,心中恨意和怒火已将他双眼蒙蔽,恨不得将眼前的黑衣人千刀万剐,“他是杀害连伯父的凶手?!看我现在就杀了他为连伯父报仇!”说着就要加入战斗,谁知再次被千面拉住了。
楚燿回头狠狠怒瞪着他,脱口而出一句:“你这厮有什么毛病?放手!”
千面反而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耐心解释:“连公子和黑衣人二人功力旗鼓相当,照目前情况来看,连公子更胜一筹,只要耐心等着,胜利在望。若是我们现在加入战斗,扰乱了连公子节奏,怕是得不偿失。”说到这里,他对他刚才的无礼谩骂感到不爽,这才揶揄道:“再说了,以楚二公子你的武力,你确定你上去能帮到忙吗?别到时还要连公子分心护你左右。”
楚燿的脸一下拉了下来:“……”这倒是不争的事实,连凤逑的武力确实是高出他不止一星半点,就连楚烁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的银镯此刻也不在,若是执意上去,怕是只有帮倒忙的份了。
可这话从千面这家伙口中说出来,他实在是难以忍受,正想出口斥他一句,肖骐却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附和了一句:“是啊,二郎,我觉得连公子可以应付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楚燿现下恨不得将这个手肘往外拐的家伙大卸八块!怒目瞪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继续朝连凤逑和黑衣人那边望去。
屋檐处,二人的恶战已进入白热化。
这时,只见连凤逑的木樨剑被黑衣人一刀劈飞!连凤逑武器脱手,瞬时落入下风,频频退后!
众人看了无一不倒吸一阵凉气!
谁知,正当黑衣人进攻越加激烈之时,只觉身后一阵凉意突起。
他猛地一回头,那把被打飞的木樨剑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他的身后,直直朝他刺来!
黑衣人举刀就要去挡,连凤逑身影一晃,已来到黑衣人身侧,一手将他举刀的手紧紧拽住,一手将他的左手压到身后,让他无处抵抗!
木樨剑携着汹涌剑气直直没入黑衣人的心口!
众人又是一阵吸气,皆在心中暗喜:“成了?”
谁知那黑衣人竟卸了左手筋骨,脱开连凤逑的禁锢,抬手握住木樨剑,竟生生将剑拔了出来!接着迎面朝连凤逑挥去一掌!
连凤逑猛然向后退去十来余步,却仍是被他的掌风所伤,所幸他躲得及时,未被重击,只是擦伤少许。
一眨眼间,黑衣人又接上了左手,紧接而上,双手握住断尾,用力挥砍而下!
这一击,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次!仿佛之前都是在陪小孩玩耍一般!这一击,才是这把断尾的真正实力!
只见一道雷电在墨黑的夜空中乍然而起,随即狂风大作!形成一条如苍龙的黑雾盘绕在断尾刀身!
这一击,犹有将天地劈开之势!!
楚燿双目剧裂!惊恐之声被淹没在无尽的黑雾之中。
“连凤逑!!!!!”
连凤逑根本避无可避,挥动木樨迎刃而上!
天雷轰轰落下,大地一片尘沙滚滚!
“轰!”
天地一阵剧震,漫天黑雾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尘雾之中,连凤逑单膝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可奇乎的是,他的四周泛着一道浅浅红光,宛如一个铜罩般将他紧裹其中。
楚燿见他慢慢站起身来,一颗高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下,看着那道红光道:“那红光?是什么东西?”
千面目中也透着惊讶,道来:“那应该是...结界!连公子这把细剑,看来是非凡之剑。当它感觉到主人深陷危险,无法反抗之时,它便会展开剑体结界,以护主人安全。”
那厢,连凤逑吐出口中残血和尘沙,慢慢举起木樨,将剑尖对准黑衣人那张诡异的面罩。
天地霎时变色,墨黑的夜空猩红一片!
就见连凤逑朝黑衣人跃去,挥剑而下!
黑衣人不躲不避,举刀迎击!
然而,连凤逑这逆天一剑,竟将断尾的威风生生压了下去!直到压在那张面具之上!
“咔擦。”
一声细微的声音在诡谲的夜中响起。
下一瞬,那罩在黑衣人面上的面具竟四分五裂,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俊逸妖艳而又十分陌生的脸。
连凤逑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衣人一掌打飞。
直至此时,黑衣人的脸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皆是面露讶异。
连凤逑更是疑惑万分,他对这张脸毫无记忆,可看他使用断尾竟是如此得心应手,难不成他也是连府的人?可他从未听说连府还有他这一号人物!于是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仰天一笑,说出了今夜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是谁?!你竟然不记得我是谁?!”
连凤逑听他这话,更是疑惑,照他这样说,他本该认识他的?可他确实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屁话少说!你究竟是谁?!我大伯父是不是你杀的?你把我大伯父的头颅藏哪里了?快给我交出来!留你全尸!”
黑衣人又是一阵狞笑,嘶厉的声音在猩红的夜空中更显诡异,“嘿嘿嘿嘿~我是谁?哈哈哈!我就是被连灼那个贱人赶出连府的,战二!”
连凤逑瞳孔剧缩,面色霎时变得又青又白!而站在远处的连溪姮,面色亦是惊惧万分!
战二似乎很满意他们二人此时的表情,请哼一声,又道:“不过,从我复活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以前的战二!我不要永远屈居第二!永远被连灼,被你们连府踩在身下!你们连府以善为名!那我就要以恶为称!成为世间最大的恶人,与你们连府势不两立!我!就是全新的战恶!!!
今日,我便要完成七年前没有完成的心愿,血洗你们连府,将你们杀的一个不剩!哈哈哈哈哈!”说罢持刀而上!
此时此刻,连凤逑却宛如一个木偶般呆站在原地,脸上除了茫然,惊恐和痛苦,再无其他情绪。他的双眼之中,一片灼热的大火熊熊燃起,耳边尽是惨叫,哀嚎和撕心裂肺的痛哭!
战恶充满怨恨的声音还在响着:“我当初苦苦哀求,待我妻子痊愈后我自会离开连府,可连灼呢?!不顾他日旧情,硬是将我们夫妻二人赶出桂花山!我妻子不堪病痛折磨,下了山不到半月就病死了!都是连灼这贱人,都是你们连府,害死我爱妻!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连凤逑脑袋却是一片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火海在瞳孔之中熊熊燃着,四处所起都是惊恐的尖叫,凄厉的痛哭,还有一声声狂笑在火焰中犹如万鬼嘶嚎!
连凤逑手中的木樨从手中滑落,只见断尾便要落在他头上,他却仍是一动不动!
千面扫到情况不对,立即飞身上前,紧跟其上的,还有楚煊和楚燿。
四人顿时混战成一团,只是战恶并不将他们几人放在眼中,频频将他们甩开。无奈几人对他死缠烂打,让他一时分不开身去攻击还在分神的连凤逑。
“连凤逑!你还愣着做什么!”楚燿被断尾猛地一击摔飞到墙角下,眼看呆站在不远处的连凤逑,他撕心裂肺地吼道。
正在和千面楚煊二人激战的战恶闻声望了过来,唇边勾起一抹狂妄,大手一挥,断尾的刀光便将二人挥飞出去,遂即转身朝连凤逑飞奔而去。
千面见状,欲掐诀施咒,可体内灵力滞留不前,强行运行片响,一道燥热溢上胸口,宛如刀割。“……该死,没料到这断刃如此凶狠,竟将他之前与青绝恶战后留下的内伤又引发出来了。”他调转内息,将那道躁动压了下去,这才奔身前去拦住战恶。
战恶被几人拖了一阵后已是狂躁不已,面对千面的再次阻拦,他直接下了杀手,几十招内便将千面打得无从还手,只能一退再退。
生死之瞬,只见千面身上亮起一层绿光,将那凶狠的断尾刀刃挡了回去,他这才得以保命。
事发突然,战恶和千面皆是陷入片刻的迷茫。只是半瞬之后,战恶留下一句“挡我者死”后又径自朝连凤逑而去。
千面也抛开心中疑惑,急急追上,可内息的躁动和混乱牵制住了他的双脚。不下一会,战恶已是甩开他一大截,马尘不及。
眼见面色如死人的连凤逑将要成为真正死人之时,楚煊从他身旁冲了过来,伸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地。可就在此时,断尾的刀刃落了下来!
血溅满地!
无数温热的鲜血溅落在连凤逑身上,脸上,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映在双眸之中的,是楚煊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以及那处空空荡荡,却在不停地涌出鲜血的左臂。
“煊哥!!!”连溪姮的尖叫响彻了暗黑无际的夜空,她不顾一切地朝他奔去,将他拥入怀中,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她的双手,红了她的眼眶,热泪滚滚。
连凤逑拖着脚步不敢上前,口中痴痴喃着:“不,不,不。”
许是吸收了血气,断尾的断刃此时正剧烈颤动着,嗡嗡地发出一声声狂响。战恶见之,大笑道:“哈哈!很好!今天,就先拿你们两个的小命来祭刀!”
话音一落,举刀砍下!
千面一个虚晃来到连凤逑三人面前,强行冲破息动,掐诀念咒,四周慢慢筑起一层薄薄的赤色结界。
刀风如猛烈飓风席卷而来,第一刀落下来,结界却已是千疮百孔,随时都要碎裂!
可千面仍是咬紧牙关,掐着手诀,一刻不敢松动!
第二刀落了下来!
“噗!”
千面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
接着第三刀就要落下!
“咻!”
只听得咻咻的破风之声由远而来,四周霎时充满了一道不可压迫的强烈剑气!
定睛望来,一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剑划空而来,抗住了断尾霸气的刀刃!
两兵相接,这片天地都为之一震!
战恶五指一收,将断尾收了回来,对着停在半空中威风凛凛的黑色长剑喝道:“挡我者死!”
那黑色长剑好似听懂他这句话般,在空中绕了两圈,用剑尾对着他做了一个摆动的动作,遂又隐入迷离夜色之中。
而后,一道白影现于众人眼中。
千面站起身来,朝来人唤道:“少境主!”
颜尘点头示意他将楚煊带下,手中破秽剑尖朝前一指,冷声道:“妖孽,休敢在此放肆!”
战恶见他身着与千面同样的服饰,不由嘲讽一声:“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那就都给我祭刀吧。”放下豪言,他便毫不犹豫地持刀上前。
颜尘挥剑而上,百招之内,便刺伤了他的右臂。
岂知战恶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一手握住破秽,硬是将它抽离身体,一句得意之言由他嘴边泄了出来:“你们凡间的武器,岂能伤我半分!”
不远处观战的楚燿和肖骐皆是面露惊讶,又想起方才连凤逑刺中他好几剑他都没有反应,原来竟是如此?那这场战,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楚燿越想越不忿,将方才他趁乱捡回来的木樨剑塞回连凤逑手中,又将他猛摇一顿后,道:“连凤逑!快给我回来!”
“你再这样下去,连伯父泉下一定不会瞑目的!”
“连凤逑!!你回神!!”说着竟一巴掌扇了上去!
连凤逑果然回神了,摸了摸刺痛的右颊,喃喃道:“没错,我要为大伯父报仇。”
另一边,颜尘和战恶战况越加激烈。
颜尘又是一剑刺出,刺中了战恶左胸。而这一次,战恶不再像之前那样伸手去拔剑,而是大刀一挥,企图将长剑来个拦腰斩断。颜尘抽回破秽,趁势而上!
战恶举刀去挡,挡了十几招后,却发现身体愈来愈重,速度越来越慢,他分心低头查看心口伤势,这一看,他面色一沉。被黑色衣袍包裹着伤口之下,隐约可见白骨森森!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身体,竟然不能自愈了?!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朝颜尘投去阴毒的目光,咬牙切齿道:“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颜尘冷冷道:“世间之中,没有破秽斩杀不了邪祟。”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战恶欲要挥动断尾砍去,可心口的伤势还在蔓延,整个胸腔已见白骨纹络!他手下一抖,断尾锵地一声砸入地面,他不敢再多想,拔起断尾转身便逃。
就在这时,连凤逑携着木樨剑逆风而来,直往战恶挥去!
战恶抬起左手,一掌凌厉掌风将他扫开!
谁知连凤逑不躲不避,吃下他这一掌风,反手挥下木樨,将他那只握着断尾的右手砍了下来!
战恶未料到他竟拼命至此,再加上忌惮颜尘手中黑剑,不敢妄动。眼见战况于他不利,他不甘地看着二人,留下一个毒辣的眼神,化为一道黑雾逃去了。
连凤逑上前将断尾拾起来,走进祠堂,将它放在连灼双手之中,呆呆道:“大伯父,断尾我给你找回来了。”
楚燿随着他进了屋,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望着他单薄的背影,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再对他说一句“别伤心”,可怎么可能会不伤心?他太了解这种煎熬悲痛,世上所有最好听的慰言都无法安抚他此刻的心,说再多都是徒然。
楚燿慢慢攥紧双拳,将它们隐进衣袖中,也将心中的所有疼痛,一并藏了进去。
可下一刻,一道温热将他拥入怀中。他双瞳剧缩,眼前霎时一片模糊,是泪水蒙蔽了他的光明。
连凤逑紧紧怀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肩处,细细地抽咽声嗡嗡响了起来。
楚燿僵了片响,终于把双拳缓缓松开,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就像婴孩时被母亲轻拍入睡时那般温柔。
祠堂上的火光虚虚晃着,夜深了,一切都沉睡在这深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