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第一包打听 第46章 魔教

靖王本来就没打算留章恩的性命，这个人先后背叛了段家，棣王，是个“三姓臣子”，但是眼下章恩投靠了自己，便不能在此时动章恩，落下谋害降臣的把柄。然而靖王没想到段嫣来了个先斩后奏，既帮他除掉了心腹大患，又替段家报了仇。

段嫣一定是想到了这些，才会胆大妄为。

不知情，鬼才相信她是真的不知情。

然而看着这一批黑甲士兵老弱病残，靖王再怎么生气气也消了，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到最后，靖王只能没好气道：“罚你段家赔给你杀了的各家各五百两白银以作抚恤之用，汝祖父管教不严，罚一年的薪俸并禁足半年，今日跟着段嫣的所有人，罚俸半年。”

段嫣跪下谢恩，身后的黑甲士兵一齐跪下：“臣领罪。”

谢照和司轩就披着隐身衣站在靖王身后，颇有些狐假虎威接受万民参拜的意思。

司轩背着手道：“段嫣这一步走得似乎有些急了，她本来可以等金陵城破，大局稳定之后，借父——借靖王的手处置了章恩。”

谢照则摇摇头道：“不一样。这样的灭门之仇，要是我是段嫣，我也一天都等不了。”

又好奇道：“就不知道这么聪明的主意，是段嫣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段瑞授意的。”

司轩道：“十有**是段嫣自己的主意。”

谢照：“为什么这么说？”

司轩道：“此事虽然说是没有靖王的授意，是段嫣自己要杀章恩，但说到底还是靖王手下的人杀的，外面的人只会把账记在靖王头上，于大局不利，若是段瑞，八成不会这么做。”

谢照：“我倒是觉得这么深的计谋不会是段嫣想出来的，要不要打个赌？”

司轩点点头。

两个人于是跟着传话官来到了段嫣的祖父段瑞哪里。

司轩当真猜对了。

果然段瑞在听见传话官说完靖王要自己禁足之后一脸莫名其妙，紧接着知道了段嫣做的一切，态度诚恳十分羞愧地向传话官道歉。

司轩和谢照眼睁睁地看着传话官被段瑞一边骂着自己那个不孝的孙女一边赞着皇上宽厚仁德的双重魔音下送走了。

段瑞已经很老了，佝偻的背，干枯的声音。

然而送完传话官回来之后的段瑞在段府的大门前站了片刻，望了望门前挂着的灯笼，忽然就慢慢地，慢慢地挺起了腰。

他忽然眼泪从眼睛中堕出来，粗糙的手掌拍着门口的柱子道：“好，好，好！”

金陵城破，三个月后，靖王登基称帝，同日，太子妃孙柔被册封为后。

段嫣刻在胳膊上的人名，几个太监被靖帝杀了，章恩和他的部下由段嫣亲自杀了，季荆被许宁割头，如今这人名中只剩下害死了小哥的许宁。

许宁早在段嫣被关在卞城监狱的时候就投降了靖王，冲着这一点那时候的段嫣没办法动他，本来想着等到大局稳定下来，便是拼着命也要拉这人一起死，没想到许宁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想到了曲线救国的方法——他将亲妹妹许时岚送进了宫里。

许时岚从出生起便呆在卞城，不像靖王旁边其他的女子是高门大户出身，然而小家碧玉自有小家碧玉的好处，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床第之欢，这个女子都比那些大家闺秀要放得开。

她毫不愧疚地伺候靖王洗脚更衣，甚至纵容靖帝在床第上尝试各种新奇的玩法。结果就是，这位被后宫中的大部分人瞧不起的女子，不仅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活了下来，还获得了帝王的心。

是以，段嫣多次向皇帝进言想要办了许宁都被拒绝了。

许宁没有兵权，没有大的官职，唯一不能让他们动许宁的原因就是靖帝对许宁的妹妹的宠爱。

段嫣尝试刺杀许宁，然而许宁因为心虚，每次出门一定是七八个大汉前呼后拥，段嫣找不到机会刺杀。

三年后，段瑞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

段嫣作为段瑞唯一的后人，替段瑞料理了丧事。整个丧事几乎金陵全城的人都前来吊唁了，这位段阁老虽然子女全都死掉了，孙子全都死掉了，但是还是有人送终，而且是浩浩荡荡的送终，就好像老人家在天有灵，竭力想要证明自己当年丢掉几个孙子选择先去送遗诏的做法是正确的。

段嫣把段府的仆从都遣散了，段府的宅子也卖了，卖之前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祖父的床下有一个暗格，本来以为是什么重要书信，拆开才发现只是祖父和靖帝在靖帝少年时候的通信，里面有两个人对南朝未来的期许。这些书信下面，放着一个木盒子。

段嫣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四个小泥人。

她想起来这是小的时候祖父替她和几个哥哥捏的想象中他们四人未来的样子。

段嫣拿起泥人，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这些泥人捏的并不好，但是又很传神地表现出了每个人的特点，比如大哥总是皱着的眉头，二哥挂在脸上的笑，小哥歪着的头。

泥人上面还写着他们将来希望成为的人。

大哥的泥人上写着“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二哥的泥人上写着“连中三元的状元。”

小哥的泥人上写着“江湖浪人。”

段嫣举起了自己的泥人，时间过于久远，连段嫣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写的什么。

只见自己的泥人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当个有人罩的草包美人。”

这是还没有见到靖帝的段嫣的愿望。

那时候命运齿轮还没有转动，她的头上还有三个哥哥替她遮风挡雨。

守孝这一年，段嫣把段府的仆从都遣散了，段府的宅子也卖了，重新买下一间店铺，卖画为生，晚上就睡在店铺后面的小床上。

然而这天晚上，举着火把的官兵却包围了店铺。

火光照得小店后面的河上染上了一片霞光，仿佛一个变形的黎明，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

靖帝上位之后，很是励精图治了一段时间，然而这励精图治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的野心便渐渐盖过了当年为国为民的壮志，他在许时岚的教唆下，将许时岚抬成贵妃，和皇后孙柔在后宫中形成对峙势力，又打压以阁老和孙承宗为首的有从龙之功的内阁，大力提拔科举走上来的新人如崔嵩父子，又重用司礼监和锦衣卫，搞得人心惶惶，进谏的折子每天像准时打鸣的鸡一样被送进靖帝的御书房。

这会儿士兵包围了段嫣的店铺，段嫣和同一个时空下的谢照司轩都很疑惑。

谢照道：“难道靖帝连段嫣也要赶尽杀绝不成？段嫣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啊。”

只见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太监拿着圣旨走到段嫣面前道：“皇上有旨，宣段姑娘入宫觐见。”

谁都没有想到，靖帝是要把段嫣纳入后宫。

段嫣坚决不肯，两个人在御书房闹得沸沸扬扬，合宫皆知。

到最后，靖帝也没能上了段嫣的床，就这样段嫣进了后宫，却和靖帝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就这样没有名分没有封号地被囚禁在了后宫，她住的宫殿是刚刚新建的，一座七层的楼，名叫锁嫣楼。

当年靖王说过的，如果能够娶到段嫣，当建高楼藏之，就这样以一种荒唐的形式实现了。

段嫣和靖帝，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半年之久。

段嫣不愿意留在后宫，然而段嫣居于后宫的消息却在各个宫苑之中传开了。

这天，宫里要办海鲜宴，是岭南进贡的海鲜，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靖帝要众妃子也参加，本来没有段嫣，但是许时岚想要见一见这个被金屋藏娇的美人，因此特意派人假托皇帝的旨意把段嫣骗了出来。

皇帝这次办海鲜宴不是因为什么节日或者是谁的寿辰，靖帝虽然坐稳了皇位，但因为三年和棣王之间的对峙，多地匪患极多，更有不少江湖门派，这之中最棘手的便是门派众多的魔教，靖帝于是扶持了有意和自己交好的沈舟当上了魔教教主。

沈舟此人本来是上一任魔教教主的私生子，教主当年遇到教派分裂，教主夫人不得已把孩子弃在玄石上，被一个老妇人抱走，如今认祖归宗，名正言顺继承了魔教教主的位置，还吞并了不少帮派，魔教一时间成了武林第一派。

靖帝一路扶持沈舟当上了魔教教主，今日就是希望这位教主可以念在昔日的扶持之恩当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以此表示武林中人对他这个皇帝的认可。

沈舟果然带着一帮江湖人就来皇宫赴约。

这些江湖人都不是世家出身，其中一个连螃蟹怎么剥都不会一个大男人扎着个小辫，遭到了许时岚的耻笑，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可不知道许时岚是皇帝的宠妃，毕竟魔教的人没有学过什么宫廷礼仪，只知道皇帝旁边坐的皇后孙柔动不得，当即就提着酒杯走到许时岚这位许贵妃身边要敬酒。

许时岚向靖帝求救，靖帝却因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湖作风，不觉得有所冒犯，反而叫许时岚向那个扎着个小辫的男人赔罪，这下可助长了这些魔教的胆子，当下除了皇后孙柔，每个嫔妃旁边都围上了魔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