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滚滚浓烟从墙后冒出。
七八辆警车和消防车驶入这荒郊野外……
楼里,二楼走廊,崔华藏在后面追,霍苏言和邱澄在前面跑。浓烟滚滚里,霍苏言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靠在墙壁,不太能动。
看着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意识,霍苏言的心脏像是被猛兽撕成两半,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再走了,慢慢跪了下来。一步远的距离像是几千米那么长,他们根本逃不开这里了。
“对不起,邱澄,” 浓烟已经将他的眼睛熏的睁不开,霍苏言只能闭着眼抵住她的额头,流出几滴泪,“ 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意识涣散之前,他感觉到崔华藏将他们两个往围栏处拉,脚狠狠踢在他身上。他只能拼命用最后这点意识紧紧护住邱澄的身体。
崔华藏踢得一点不过瘾,只是疏散了些积压已久的怨气而已。
他睥睨着看着两人,声音从他的面罩后传出:“休想在我面前装对苦命鸳鸯,你们比我还惨,他根本不爱你,你比我还惨!你也比我还惨!你要死在我的手里了,你们是比我还要悲惨的人!哈哈哈哈——”
崔华藏狠狠地踢上霍苏言的腿和背,不带有一点留情,这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他喜欢听霍苏言骨头碎裂的声音!
身上的疼痛渐尖麻木,霍苏言感觉得不真切了,口里的血味渐浓。
忽而,他感觉到右侧支撑我身体的东西似乎不再牢固了。
“欻——”二楼的整个栏杆掉下,“咣”地砸在地下。二楼的两个人也滚了下来,“嘭”地一声摔下,消失在浓雾里。
外面的一众小弟看呆了,个个心生害怕,闹这么大吗?一下子两条人命。
阿致站在最旁边,吓出一身冷汗,藏哥变得好恐怖好恐怖……他只是个修电器的,不想弄出人命啊。
他转身要跑,可是警察却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
两天后,警局,审问室内。
崔华藏双手被箍住,呆滞地望着审问室的黑门。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进来多久了,只是麻木地听着警察讲话。
“还好下面有缓冲,两个人目前都没有事,但是男方情况非常不好,你……”
“哈哈哈。”
崔华藏听见霍苏言情况不太好时,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他就是希望霍苏言不好,希望霍苏言死。
崔华藏看向一脸正气的年轻警察,嘲笑着霍苏言说道:“霍苏言什么时候死了,能告诉我一声不,我好高兴高兴。”
***
半个多月后。
盛淮市中心医院。邱澄站在病房门口,盯着眼前的地板看。
尹思霏刚从走廊拐角处拐过来,就看见邱澄站在霍苏言病房外,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思霏提着手里的袋子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怎么了?还难受吗?”
邱澄受惊一般,抬起头来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已经没事了。”
尹思霏低眼看了眼她手上绷带,叹声气,提醒她:“手不要这么乱动,小心点。”
“嗯……”邱澄看着自己的手,内心波涛汹涌。摔下来的时候,霍苏言护着她,结果她只受了轻伤,他却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好多天,并且全身很多处骨折。
他出来后,她却一直不敢去看他,怕受不了。
那天后,她昏迷了两天,醒过来之后,沈昭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那天霍苏言的原本的计划。
除夕那天晚上,霍苏言就联系了沈昭,说他想要主动出击解决这件事,希望沈昭能够协助。
具体计划就是他主动暴露了行踪,等崔华藏找他,然后就当作鱼饵将崔华藏隐藏的罪恶全部钓出来。
他身上一直放着一个摄像头,然后连着另一部完全不用的手机,那天结束活动后,他本来是要去立即见沈昭,将这部调试好的手机交给沈昭。
可是,或许是因为崔华藏的速度过于快,迅速就将霍苏言监视住,所以沈昭没能在约好的酒店包厢里见到霍苏言。
而是透过窗户,看到霍苏言的车停在对面的超市,看然后霍苏言下车,将一堆垃圾扔入垃圾桶,然后抬头看了沈昭一眼,拍拍手走了。
沈昭等了半个小时,才下去到对面从垃圾桶里拿出那包垃圾,并在里面找到了正显示监控画面的手机。
随后,待霍苏言将摄像头放入楼里,沈昭拿着手机去找警察。
沈昭说,霍苏言在光明正大进入崔华藏的地盘之前,就已经先溜进去悄悄绕了一圈,装好监控后才又从墙边翻出去,开着车到正门,去见崔华藏,将崔华藏的罪行全部录下。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她跟着他,扰乱了计划,他可以只受些轻外伤,然后全身而退。
警察那个时候说,霍苏言摔下去的时候,身下都是血……
“哎哎哎,烫,太烫了哥。”病房里,隔着一道门,霍苏言的声音传到走廊。
路过的病人家属都好奇地转头望了眼。
“痒痒痒,别动我了,别动我了。”霍苏言的声音听起来很嫌弃。
过了会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再过了会儿,又听见霍苏言喊道:“太凉了哥,这是你从北极打来的水吗?”
门口,邱澄:“……”
尹思霏:“……”
尹思霏见邱澄很想进去,又不敢主动迈出这一步的样子,主动提议说:“要不进去看看他吧?”
邱澄听到后,点点头,然后转身开启病房门,走进去。
穿过有墙壁的短廊,她看见霍苏言浑身包着白绷带,头上也缠着绷带,头发乱糟糟的,脸拼命地躲着霍苏海手上毛巾,却躲不到哪去。
屋里的兄弟俩注意到有人来了,都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邱澄见他们都看向自己,心里开始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我帮他擦吧?”她轻声开口。
霍苏海看向霍苏言,霍苏言瞪大了眼睛。然后霍苏言目光一低,看到她右手臂上还缠着石膏,立刻说:“不不不,不用,你歇着,我哥擦。哥,你来吧,我喜欢北极冰。”
霍苏海:“……”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毛巾,“算了,我给你整点温水去。”
说完,他提着水壶就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房间,给二人留下空间。
可走到门口时,霍苏海忽然又想起霍苏言目前还不能乱动,便又折回去嘱咐了几句。不然他真怕霍苏言能不顾一切地起来给邱澄拿凳子。
霍苏海轻轻闭上门,屋里的一下子安静下来。邱澄慢吞吞地走到他床尾,用左手将圆凳拖到霍苏言床边,然后坐下。
霍苏言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像是静静等着某个宣判。
“我没刮胡子,你不要笑。”最后还是霍苏言先打破安静,跟邱澄说话。
邱澄闻言,望向他的下巴冒出的小小胡茬,又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又不丑,我干嘛笑。”
阳光下,他的眼睛更好看了。她默默地想
霍苏言感觉头上晒得有些出汗,想拿纸擦擦汗,却发现手抬不起来,暗叹一声,移开视线说:“我这不是这段时间都不能自理了吗……不习惯。”
邱澄听后,觉得有些好笑:“是啊,平时你都是白白净净的。”
皮肤细腻的跟个刚出生的大胖小子一样。
“你看,还是笑了。”他似乎有些郁闷,眼神像受委屈的小狗。
“还疼吗?多久能出院?”邱澄问,忍不住担心他。
“快了吧,再过几天,没什么事就回家养骨头就行。”他说的很轻松随意。
她却知道他伤的有多严重,先不说回家要躺多长一段时间,而且之后肯定也少不了往医院跑,经常回来复查做康复。
邱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怪自己。
“对不起,”她低头说,“如果我不跟着你,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哎,”霍苏言叹口气,他最不想要的场面还是来了,可他只能出声安慰她,“别这样,我现在手抬不起来,没法拍拍你脑袋,把你这样……蠢乎乎的想法拍掉。”
邱澄本来还没哭,听到他这样说,直接就哭了,“我那天只会哭……还不会翻墙,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
霍苏言看着她边哭,边忙着用手背擦眼泪,自己又帮不上忙,心里手忙脚乱的,急得要命,只好说:“说什么呢,你已经特别勇敢,还帮我争取了逃跑时间。要不是你,我早被那伙人抓回去被大卸八块了。”
这语气一听就是安慰她的话,邱澄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会儿,她觉得病房里气氛都被她搞得不好了,起身跑进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捂着脸哭。
过了几分钟,外头病房门忽然有了动静,好像有人进来了。
邱澄赶紧用水擦了擦眼角,然后一只手拍拍脸,顶着一双肿胀的眼睛开门出去了。见是霍苏海提着水壶回来了,她立刻跟他们告别,转身离开病房。
邱澄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坐下,缓解着自己的心情。
半个小时后,她感觉差不多好了,想要再回去时,沈昭忽然过来,坐她身边。
她有点奇怪沈昭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还没说话,沈昭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邱澄疑惑地接过,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霍苏海’。
她将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哭腔已经消减了不少。
手机里传来的是霍苏言的声音,他说:“邱澄,你别忘了你那天跟我说过的话,你让我不要怪自己了,那我现在也希望,你不要再怪自己了。
“这本来就是件八杆子打不到你身上的事,你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但是我不是,你和任何人都是我牵连进来的,我必须付这个责。”
霍苏言呼吸了两声,继续跟她说:“所以你现在要是还难受的话,那还是我的问题——”
“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了。”
邱澄听后,小声嗔怪他:“说什么呢……”说完,她还注意了下沈昭的反应。
耳边手机里忽然传来霍苏海的声音:“还有呢,不为你的‘罪恶’行径道个歉?”
邱澄突然懵了,怎么还有别人?她下意识发了个声:“嗯?”
霍苏言轻咳嗽一声,解释道:“我现在手不方便,是我哥给我举着手机。”
邱澄点头,轻轻应了声。
她意识到霍苏海刚才可能是在说婚礼逃婚的事。同时也意识到刚才霍苏言说那些话的时候,都被其他人听着了……
三月份的暖阳下,她不由得热了脸。
耳边,手机屏幕热乎乎的,可是一秒钟后,从里面传来了霍苏言说的,比这还具有温度的话:“其实我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但是刚才看见你,我又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