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蹲下,手里晃着银刀,在霍苏言说话。时不时还拿刀恐吓霍苏言,霍苏言坐在那儿,一点都无法反抗。
邱澄攥了攥拳,怕那个男人再伤害霍苏言,爬下身子,去捡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一把弹弓,然后顺手拾块一块石子放在上面,又爬回窗边。
她小心翼翼起身,露出半颗脑袋。看到那个男人还蹲在霍苏言面前,拿刀在他脸前晃,她的心里突然爆发出一股火气。
可恶。
邱澄压着火,克制住呼吸,悄悄举起弹弓,将石子瞄准男人的背,然后突然松手。
‘啪——’地一声,石子居然敲在了窗沿上。
邱澄立刻低头,隐藏在窗户下。
“他妈的,谁啊?!”窗外响起那个男人愤怒的吼叫。邱澄仍趴在地板上大气不敢喘,仿佛自己是团空气。
“他妈的,谁敢玩老子。”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回荡在两座大楼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消失。
可使邱澄还是不敢抬头去看,怕那个男人还盯着窗户外看。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很久,直到屋里快要没入黑暗,她才慢慢爬起身来,靠着墙壁后,慢慢探出一只眼睛。
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屋子也亮起了灯。
房间里只有一个坐在地上的霍苏言。他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
邱澄有些急了,开始端详起对面各个楼层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人,有几个人。
只有几间是开着灯的,有的有人,有的没人。有人的屋子里,要么两三个躺在床上一起看手机,要么对着镜子练手臂,像个自恋狂。
她再去看霍苏言,发现他已经站在窗边了,正四下打量着窗外,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可是他后面的们忽然开了,进来两个蒙脸人。
他们用粗麻绳将霍苏言双手紧紧捆住,狠狠勒着霍苏言手腕的伤口处,她看着都很疼。
捆好后,拿两人大力箍着霍苏言的两只手臂,押他离开房间。
邱澄更着急了,怕他们对霍苏言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想也没想,就转身跑下了楼。然后紧贴着墙壁,一点点蹭过去,逐渐靠近前面那座大仓库。
不知道做些什么可以分散他们注意力……但是总要想出一个办法,可以拖延到警察来。
那边灯火通明,她不太敢轻举妄动。就这么贴着墙壁藏在楼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不远处逐渐响起一道呼噜声。
越打越大,越打越打,时不时破个音,还吧唧吧唧嘴。看来是有人睡着了。
正想着能不能在那个人身上搞出点动静,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时候,忽然乍现出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阿致,一楼大厅的灯不亮了,过来看一下。”
另一道声音缓缓响起,似乎疲惫:“哦好的,刘哥,马上来。我收拾收拾,五分钟。”
“那人被带下来了,藏哥快要动手了,你麻利点儿!”
“好的好的,我马上!”
一道脚步声缓缓离去。
动手?邱澄直接惊住,他们会杀了霍苏言吗?
她努力地去听远方有没有警察来的声音……企图将绝望结束在这一刻。
可是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为什么还没有来,司机大叔到底有么有帮她报警啊?她急得像在热锅上乱蹦的蚂蚱——蹦跶也没用。因为根本不敢掏出手机,怕被楼上的人发现她的行踪。
“干嘛呢,我现在叫不动你了是吧?”那个刘哥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并且伴随着清脆地一响,前面那间小屋里的灯光隐约地照在在外面的水泥地上,两道黑影在地上晃上来晃去。
阿致好像刚清醒,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刘哥,我错我错了,我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去修!”
“快滚!”刘哥踹了阿致一脚,‘嘭’地一声闷响。
邱澄等着两个人的聊天声越来越远,才将身上穿着的米色的休闲外套扔到草丛里藏着,然后只着穿一件单薄黑色线衣,缩在冷风里,踮着脚尖,快速穿过楼与楼之间的一段不大也不小的空隙,来到名叫阿致的房间外。
这也是这座主楼的最外缘。
她紧贴着墙壁,隐藏着呼吸。
在确定身后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时,才悄悄探出头去。
狭窄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木书桌。
桌上叠放着各种修电器的书籍,随便翻开着,还沾有黄色污渍,脏乱不堪。
地面中间摆着一只黑色工具包,周边散乱地放着是一堆钳子锤子。
这个人是修东西的……
她想了想,走进去,从地上拿起一把铁钳子,握在手里。
然后退出房间,轻声合上门,又将门上的锁扣死,钥匙拔下来,揣进自己牛仔裤兜里。
别来电,千万别来电了,一定要拖到警察来。她祈祷着,而后迅速跑到墙边的灌木丛后躲着。
整个一楼仓库,几乎死气沉沉的。
只有几只蜡烛岌岌可危地立在旧轮胎上,安静地燃烧着火焰。周围隐隐约约地,显现着几个玩手机的人。
“咔—”
“哒—”
突然,幽暗的沙发里燃起一点猩红。
崔华藏一只脚踩着拖鞋,另一只脚踩着沙发,手臂搭在膝盖上,手指间夹着根冒着烟雾的烟。时不时抽一口。
他看着对面坐在地上被捆住双手的人,忍不住笑意,毫不在意地问了句:“饿了没?”
地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看过来:“饿了,有饭吗?”
崔华藏嘴角扯了扯,觉得这人有病:“霍苏言,你倒是第一个到现在还不松口的。”
“要点钱,换你的命,有这么难吗?”
霍苏言看着崔华藏,语气平平地说:“我视钱如命,心眼小还抠,你们打算跟我要钱的时候,都不先事先调查调查我吗?”
崔华藏的眼底明显暗沉下去,瞪着他说:“那你的意思是,宁愿把不要这命,也不给愿我钱?”
霍苏言觉得这话挺有意思,于是故作惊奇反问道:“用钱就能换我的命?”
“当然,”崔华藏隐在烟雾后的表情稍显柔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只要你给钱,咱们什么都好说。”
霍苏言听后,悠长地‘啊’了一声,随后点点头道:“我还以为你们怕再进局子,拿了钱就撕票了呢。”
话毕,崔华藏和周围一圈小弟的脸色都不太好。
崔华藏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仰头大笑,手指间的烟雾颤抖着袅袅升起、缠绕着空气。
笑完,崔华藏猛地倾身看过来,瞪着猩红的眼说:“霍苏言,你跟那些人不同,你是个能活着帮我赚钱的料。可是——”
崔华藏突然狰狞地笑起来:“咱们俩有旧仇,旧仇太深,我不可能会放过你。”
火烛在霍苏言的面前燃烧着,微微抖动,像极了在三年前的酒吧里。
那天是周崧的生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酒吧给他庆祝。
到了后半场,几乎没有人是完全清醒的,都喝得醉醺醺的,话都说不利索。
霍苏言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些醉意,便放下酒杯,停下不再喝。
看了眼身边已经趴桌子上睡下的寿星,他无奈地叹了声气,起身去结账。
可是当他走到半路,一个女人忽然把他拉住,并神情焦急地向他求救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后面有人跟着我!”
霍苏言朝她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两眼透着分明的邪气,摇摇晃晃走过来,指着女人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什么东西,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别的男人的手就这么好抓吗?!”
“崔华藏!我们已经分手了!”女人嘶吼着嗓子喊,很无助。然后女人又扯着霍苏言的手臂,不停哭诉:“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是她女朋友,求求你,救救我,他会打死我的。”
当年的霍苏言年轻气盛,遇到任何不公正、不正义的事都爱掺和一手。
于是他帮了那个女人,帮拦住了崔华藏,并让女人跟她现任男朋友赶紧走了。
可是他却因此跟崔华藏和陈鸿洋结下了梁子。
以至于后来他们为了报复他,找了一帮人围堵霍苏海,并差点打死霍苏海。
崔华藏双腿交叠起来,背靠在沙发上,仰天长望:“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现在还跟小霜过着好日子呢。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霍苏言保持缄默不语。
“后悔了?”崔华藏瞅过来,嘘声说,“那就好好后悔吧,我晚点再送你上路。”
崔华藏话音刚毕,一楼又来了两个人。一个坐桌上的小弟立刻跳下来迎上去:“阿致快过来看看,突然就跳闸了。”
那个叫阿致的人摆弄了一会儿,结果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二楼有人吼下来:“洗澡呢,灯呢!”
阿致搓搓手,看见刘哥和藏哥似乎快要发火了,他赶紧说:“哥,我去拿工具,我马上去拿工具来修!”
阿致飞速地跑了。
霍苏言盯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又把目光逐渐挪回面前已经矮了很大一截、将要燃尽地红烛上。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邱澄躲在草丛里,边发抖边掏出手机拨打110。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机特别特别卡,卡得她眼泪直掉。
“蜡烛都没了,怎么灯还没修好?!阿致那个蠢蛋干嘛呢!”楼内突然响起一声暴音。比刘哥的还要愤怒,还要狂暴。
她差点把手机吓得扔掉。
这时,距离她最近的阿致声音焦急在喊:“藏哥藏哥,不知道是谁恶作剧把我门锁了,我马上砸开马上砸开!”阿致说完,就拿起砖头狂敲‘门锁。
邱澄感觉她自己的心也正随着这砸门声狂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邱国志以前也爱砸门,搞得她都习惯了,现在不至于特别害怕。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砸开,千万别砸开……求求警察快点来吧……
“哥!霍苏言不见了!”仓库里乍然响起一道小弟的声音,就像炸弹一样,在仓库里炸开。
邱澄的心猛地一跳,内心狂喜。
他逃出去了!太好了!
那边又传来一阵噼里哐啷的砸东西声音,随之是藏哥的怒喊: “找,搜,都他妈给我搜!搜不出来都别活了!”
他刚说完,就有成群结对的手电筒的光源从楼里照出来,东扫西扫。
邱澄自觉躲在这儿已经不安全了,立马起身,往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跑——那个进来时的狗洞。
最起码逃到外面,还有其他能藏的地方,不至于太被动。
因为在草丛里快跑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所以邱澄并不敢跑得太快。
只能一边注意身后的声音,一边控制着动静跑往前跑。
可后面男人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响,邱澄不确定灌木丛能不能完全遮挡住她,所以急得一边边磕磕绊绊跑,一边收着声音哭。
她开始越来越害怕。
怕自己要是被发现了,死在这里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走,先进这座找找,这座最近。”后面有声音传来。邱澄瞬间被吓得蹲在草地里,静止不敢动。
随着聊天声渐小,她才慢慢回过头,看见光源进入到她之前待过的楼里搜寻。
她松了一口气,刚要继续走时,右前方大楼后忽然也闪出几道来回晃动的光源。并伴随传来不耐烦的声音:“真他妈烦,跑什么跑,老子没事光找他了……快快快,先去搜草地,跑的人一般都容易躲那儿。”
闻言,邱澄收回脚,回身望了眼身后,确定没人在后面,才挤出灌木丛,轻手轻脚跑进最近的大楼里。
其实这里也不安全,可现在没其他任何办法,只能能躲先躲,躲到最后一刻。
她站在楼梯口扫视着一楼,琢磨是上楼躲还是留在这。
墙角的柜子肯定不能藏,那些人一定会地毯式搜索,柜子什么的都不会放过,藏在那里等于是自投罗网。其他也没有什么可藏的地方了。
还是去楼顶看看吧,万一被发现,说不定还能顺着管道滑下来逃走。
躲猫猫这种事,迂回战最能立于不败之地。
邱澄又轻手轻脚地迈上楼梯,到二楼拐角处时,望了眼外面,发现此刻还没人来搜这座楼。
她稍缓了口气,继续往上走……
可是当她站在阶梯口要转弯的时候,余光里忽然显现一道微微闪动的黑影,像是道人影。
她的血液当即就凝固住!呼吸也窒住,手和脚一动不敢再动!努力地将自己融于空气。
空间像静止了一样。
她的眼睛离开水泥阶梯,开始不安地转动。渐渐的,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太敏感了吗?是不是风吹的?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不像是来抓人的。
窗外响起两声蛙叫,缓解了她紧绷着的心。
她试着扭头看向那边……
“邱澄?”黑暗里,忽然响起一道低哑的气音,还喊了她的名字。
这一瞬间,她以为是幻听。
根本没敢应。
几秒后,安静的空间里,回荡起轻微又缓慢脚步声,一嗒一嗒地,朝邱澄靠近。
声音越来越近,邱澄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甚至快要顶出喉咙。直到无法再忽视那道脚步声,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幻听,这是真人!
她脑子还是懵的,手臂就忽然被人一抓,整个人都跟着转了过去。
还没等看清那人面孔,就听到一句低沉的气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在这?!”
似乎还夹杂着愤怒。
邱澄懵了懵,仔细辨别了下声音,突然大喜过望!霍苏言!是霍苏言!
她仰头看过去,果真是她熟悉的那张脸,虽然是黑暗里,左脸颊交叉的血痕却深得清晰可辨。
此刻他眉毛深拧,看起来很生气很生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压着嗓子问:“他们抓你来的?”
邱澄连忙摇头,实话实话说:“我是跟着你来的。”
他眉心拧得更深了。
手上的力也似乎更大了。
邱澄连忙指指上面,跟他说正事:“我想去上面看看有没有躲的地方。”
“躲不了。”霍苏言当即否决。现在确实不是仔细盘问她的时候,还是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他当即就拉着她下楼梯,往一楼走,边走边告诉她:“我们现在只有地下室能躲。”
随后,霍苏言轻车熟路地带她下到地下室,好像来过一样。
他们都进去后,他站在楼梯上,反身将那块遮掩的地砖搬回原位。
月光透不进来。
视线所及,一片黑暗。
“躲在这能安全吗?”她靠这冰冷的墙壁,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太确定地问他。
霍苏言走下楼梯,拍了拍手,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