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家咖啡酒馆。
外面牌子发着昏黄的灯光,印着酒馆的名字的黑色字体——清韫。
木门缝里传来吉他的旋律和民谣的歌声。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男人恰时推开门,看见他们,一瞬惊讶,下一瞬便惊奇地笑起来。
“大驾光临啊,二少,里面请!”男人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即目光落在邱澄脸上,“这位是……”
“我女朋友。”
“明白了,明白了,美女也里面请!以后来北桑,有事尽管来找我猴哥!”
邱澄礼貌点了下头。猴哥?里面还会不会有八戒和唐僧啊。
霍苏言在她的面从来不喝酒,两人都点了咖啡。她要了一杯冰美式。喝了一口,便觉得味蕾受重创,太苦啦,又和霍苏言的拿铁换了。
喝了几口,感觉很平常,刺激不到她兴奋的那根神经。她看向斜前方那桌,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橙色鸡尾酒,提出:“我也想喝那个!”
“不行。”
“就尝一口,看起来很好喝。”
“你想醉着回去?”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今晚住霍奶奶家,放弃了。
乐队换了一支,又响起相同风格的音乐。乐调延缓缠绵,安抚人心。
“下雪了!”忽然有人喊道。邱澄迅速抬头去看前面的窗子,果然飘落起莹白的雪花。
“霍苏言,我想出去看雪!”她兴奋地说。
霍苏言回过头来说:“走,正好带你去一个地方。”
酒馆后门出去,往右拐,笔直通向一座名为‘火山’的公园。
此刻缠绕在建筑上的小彩灯,五彩斑斓地闪烁。
空气里有一股寒冷的潮湿味。
邱澄转了一圈,张开双臂等雪花落在自己身上,脸上冰冰凉凉的,接连落上雪花。
“雪!真的是雪!”盛淮基本不会下雪,她从小羡慕冬天会下雪的地方。
高考也打算考去会下雪的地方,可惜没尽如人意考出去。
不过好在,韩国的冬季也会下雪,她也得以看足了雪。
霍苏言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雪水,“小心感冒。”
“哦对,可不能传染给你奶奶。”邱澄立刻缩回手臂,挨着他,贴得紧紧的。
两人一起散步。
“小时候有次放假回来,我就在这里和大哥陪霍苏琳玩捉迷藏。然后等她一躲起来,我俩就回家了。”
邱澄苦乐不得,谴责他:“你俩可真是‘好’哥哥。不怕有坏人吗?”
“没办法,她太粘人了,不陪她玩还爱告状。有阿姨陪着她,不会有事。”
邱澄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有次和一栋楼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她们剪子包袱锤的时候,经常串通一气,把我选出做那个找人的人,然后她们都躲起来,我找到她们后,她们还跑,完全无视规则。”
“那你还跟她们玩?跑了没有?”
“没有,”她老实说。
那时候她呆呆的,知道别人欺负自己,但又怕别人不跟她玩,气也只能憋着。
“但是沈昭特别生气,直接从楼上下来,骂了她们一顿,然后带我回家,拿了一堆好吃好喝的给我,都是平时妈妈不让我们多吃的零食饮料。”
霍苏言笑了,“沈昭还会骂人?挺想看看。”
“不过他现在脾气确实好了很多。”邱澄回忆道。
“是,有弟弟妹妹的,包容度都比较好。我大哥脾气就比我好。”
雪轻轻从淡红色的空中飘落在偌大的草地公园,耳边响彻堵车中汽车唧唧呜呜的鸣笛声,但对两个人来说,时间却像静止一般。
霍苏言走在她身后,看她玩雪,忽然叫住她。
“邱澄。”
“嗯?”她眨着乌溜溜的杏眼,回头看他。
霍苏言放大衣口袋里的手霎时一顿,此刻,已美好的无法再美好。
邱澄往回走了两步,蹦到他面前,“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霍苏言没说话,低头从大衣拿出一个小黑盒子,雪花落在上面印出水印。
邱澄心一惊。
他慢慢掰开盒子,露出那枚如星光璀璨的戒指。
“我很认真,邱澄。我很早,就想当驱散你生命里阴霾的那个人,”他喉咙有些发涩,还挺紧张的,“想陪着你,看着你,和你做很多很多事情。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在一起的时间也很短,但我觉得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半辈子了,不想再等了。”
他面前斜斜飘落着雪花,落在她头发、睫毛、手臂上,这个他想用一辈子守护的人,“所以,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邱澄咽咽口水,看着戒指,听到他认真的声音,她却不敢去看他认真的脸。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人,明明是她更占便宜好吗?
她忍不住眼眶发热,最后忍不住直接哭出来,边抹眼泪边说:“我其实,很怕我的性格会影响你,会让你变得不快乐,可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挺快乐的啊,怎么就不快乐了?”霍苏言大力帮她擦掉眼泪,“你现在拒绝我,我倒真的不会快乐了。”
“可是我很,悲观。”她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会影响你心情。”
“悲观比较谨慎,咱俩刚好能互补,”霍苏言将戒指拿出来,盒子一合,揣回大衣口袋,“你就放心当你的月亮,咱俩日月同辉,好不好?”
邱澄破涕为笑,看着那莹莹闪亮的戒指。原来这题,还能这么解。
对霍苏言来说,跟她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根本没有影不影响他这一说。
人都有趋‘光’性,他也是,只愿意靠近美好的事物。
她坚韧勇敢,善良温柔,是他心之所向。
就算有影响,也是积极向上的影响。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三楼别墅走廊黑漆漆的,隐约能望见楼梯下二楼走廊墙壁映着的暖光。
霍苏言在她屋门口亲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她进屋睡觉,进屋前他还举着她戴着戒指的左手,说:“今天你没喝酒,明天早上可不许反悔,也不许忘了。”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他才离开去了二楼。
关了灯,漆黑的屋子里,邱澄坐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望着欧式窗台外,越下越大的雪。
偶尔还有寒风呼啸,似有野兽出没嘶吼,而后张开大嘴,吹乱这空中雪花。
她心里却如有这窗边雕饰着的大朵大朵的红玫瑰,争相不停地悄然绽放。
虽有暴风呼啸,心却有爱意交织缠绵。此刻就算有再大的难题,她也不怕了。
她感到内心出现从未有过的安宁。
或许,爱是这世上一切难题的解题之道。
这种爱并非寻常的爱情,而是大爱,无私之爱。
她在霍苏言身上完全感受到了这一点。
所以当她愿意同等地回馈出她自己的这份爱时,感受到内心的无比的平静,突然就能接受很多东西,也能释怀很多东西,觉得一株普通花草也美好无比,值得被疼惜,也想去爱。
并且拥有了平静的内心和跨越一切的勇气,她的世界似乎在渐渐变好。
***
第二天早晨,邱澄终于见到霍家大家长,霍宗怡女士。
“奶奶好。”邱澄从楼梯下来,就瞧着霍苏言站在阳台一片暖光里,冲她招手,她便连忙快步走到阳台,跟正晒背的霍奶奶温吞地打了声招呼。
此刻客厅只有她们三个人,阿姨正在厨房里洗碗和起火烧饭。
霍奶奶往下拉了拉眼镜,仔细瞅她。
邱澄紧张的不行,直捏毛衣。果然,最终审判的时刻是最紧张的!!!啊啊啊!!!
“慕家的?”霍奶奶忽然开口。
“啊?”邱澄一懵,忙摆手,“不是,我不是……”
霍苏言叹了声气,无奈地走过去半蹲在霍奶奶摇椅旁边,指着邱澄,重复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奶奶,这是邱澄,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他这么坦然吗……或许说女朋友还好接受些,跟大家长说这个词,不会太直接了吗?
呜呜,她好紧张。
“哦,不是那个犟老头给你挑的?”霍奶奶的目光移到邱澄身上。
邱澄忙又道:“奶奶好!我叫邱澄。”
“好,好。”霍奶奶绽开笑颜,皱褶的手冲她摆摆,示意她过去。
邱澄忙蹲在霍苏言旁边,霍奶奶握住她的手。
“你和阿言怎么认识的?”霍奶奶还挺八卦的。
邱澄:“嗯……我们一开始住在对门,是邻居。”
霍奶奶说出霍苏言现在住的小区名字。
邱澄摇摇头:“不是,那个时候还住在一个比较普通的小区。”
霍奶奶眼角皱纹舒张,眼神里划过一丝惊讶,看向霍苏言。
霍苏言无奈解释道:“奶奶,爷爷逼的。”
“我就知道是那个犟老头!啥好事也干不出来,就知道逼孩子做这做那!”
霍奶奶一提到霍爷爷,情绪就立刻高昂好几个度,一顿怒骂输出,将两位老人前大半辈子的家长里短说了个遍。
最后霍奶奶将话题又放到霍苏言和邱澄身上。
“我这几个孙子都是我带大的,我很有信心,他们都是靠谱的人。
特别是苏言,你放心地嫁过来,他要敢欺负你,对你不忠心,我一脚踢他出去霍家的门。”
“……”好厉害的奶奶!
说完,霍奶奶从口袋掏出一个金色镯子,套到邱澄手腕,金镯子在冬阳下闪耀着金光。
“皮肤白白净净的,戴金子好看。”霍奶奶舒心感叹。
邱澄猛地看向霍苏言。
霍苏言用手箍住木头摇椅,抬起眼皮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她:“……”
之后霍奶奶去休息的时候,霍苏言告诉她,霍苏海带尹思霏回来的时候也给了一个玉镯,这就表示奶奶很喜欢她,很认可她。
她一听,心里的压力顿时消散,美滋滋地和他逛别墅里的庭院去了。
很大一个中式庭院。
放眼望去,有红色小桥有石头假山,还有长廊和翘脚亭子,一盏暖黄的灯怔悬在亭子中心。
路过一小假山时,邱澄想过去看,抬脚刚要上桥,霍苏言却突然拉住她。
她疑惑回头。
“都这样了,能亲一会儿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
邱澄看看周围,回绝:“不行!”
冷风冰凉地扎着脸颊,她使劲拉他的手臂,“快走啦,万一来人怎么办!”
霍苏言不动。
“走啦。”
不动。
“霍苏言。”
他偏开头。
怎么犟的跟小狗似的。
她笑着对他说:“我以前帮对门奶奶遛狗的时候,绳子缠到树上时,她家小黑也是这样的。”
霍苏言看她:“?”
邱澄趁机撒娇:“走吧走吧,我的好言言。”
“……”
怎么跟喊狗似的。
终于把他拉到红桥上,邱澄新奇地看着桥两边,“怎么两边没有水啊。”
“这是个喷泉,冬天容易结冰,所以都不放水。夏天就能看到了。”霍苏言倚着桥,心不在焉。
哦,这样啊。
“好像也是,冬天一般很少见喷泉。”
邱澄转而去看别的。
只不过,冬天的树枝都光秃秃的,草地也很暗淡,还压着一层积雪。
只有人为装饰的红灯笼和红‘福’字是庭院里的一点点缀。
忽然,邱澄蹲着在雪面上写名字的时候,听见霍苏言在桥下边的亭子里喊她:
“过来,给你看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