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她在车上被霍苏言拍醒。她睁开眼,望到车窗外陌生的街道环境,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她,一时有些茫然。
“女士,你的目的地已到达。但是具体把你放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霍苏言闲闲坐着,手指一搭一搭地敲在皮质方向盘上,声音懒洋洋的,却有开车几小时的疲意。
“就、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邱澄捡起自己掉在腿边的塑料袋,就要拉开车门。
“等会儿。”霍苏言突然叫住她。
她迷茫地回头,“怎么了?”
他依旧戴着黑乎乎的墨镜看她,那双桃花眼在黑乎乎的镜片后若隐若现。
“你真的在这儿有朋友?知道要去哪儿?”霍苏言问。
邱澄眼神飘忽了一下,又看向他:“知道。”
霍苏言瞧了她一会儿,淡淡哦了声。他靠回座椅,看着她,又憋出一个字:“行。”
邱澄再次道了声谢,就迅速打开车门,走下车。
车子扬长而去。
手机上,有沈昭顿五通未接电话,微信也发了好几条,从问她有什么事,到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出了什么事。
在微信上回了句“没事”,她就打开其他软件,寻找这附近有什么打卡的景点。还没怎么看,沈昭的电话进来了。
刚想点接听,脑海里忽然冒出中午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她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心脏像是被什么勒紧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
过了会儿,手机安静了,沈昭没再打过来。她调出地图软件,输入一个画廊的名字,然后将手机声音调到最小,顺着路线开始往景点走。
还好是夏季,天黑的晚,到画廊附近的时候天色仍很亮。也正因如此,热风依旧席卷皮肤,她口干的要命,买了一杯西瓜汁汁消暑。
邱澄看到一座很高档的建筑,跟网上搜出的画廊图片一模一样。她喝着西瓜汁,放心地走过去。
里面人还挺多…….可是怎么都穿着礼裙西服啊?看画需要这样吗?她out了吗?
“你好女士,请出示一下邀请函。”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走过来,双手交叠垂放在腹部,面带着微笑。
“不好意思,进这里需要邀请函吗?”不是买门票就行了吗?
工作人员:“是的。”
邱澄没过过这种上流社会的生活,不懂为什么画廊突然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弄到邀请函,本来打算直接走掉,可是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痛感。
大概是西瓜汁太凉了......
邱澄捂着小腹,礼貌地跟工作人员商量,可不可以让她借用一下卫生间。
对方露出为难的表情,遗憾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女士,为了安全着想,没有邀请函的人,一律不允许进入。”
好吧。
邱澄转身,打算走,却迎面遇上一个女人。女人踩着高跟鞋,一身银色斜肩礼服,面容精致地走过来。
“怎么了,这是谁?”女人一副老板的口吻问。
“尹总,是来借卫生间人。”
工作人员说完,两人的视线都跑到自己身上,邱澄忙避开视线,看着花纹密密麻麻,跟小石子似的地板。
女人瞧见她捂着小腹,脸色苍白,手搭上她的肩膀,“很难受吗?”
“还、还行。”实际上很痛,很痛!
女人大抵是看出她在强颜欢笑,揽住她的肩,带她进去了。
到了卫生间门口,女人从黑色方块小包里抽出一张卫生棉,“女孩子每个月这几天都要注意,不要喝太凉的。”
邱澄低下头,把喝空的西瓜汁空瓶往身后藏了藏,小声说:“谢谢您。”
女人笑笑,转身,又回头冲她说:“我就先走了,一会儿你可以直接离开,愿意的话,留下随便吃点也可以。”
女人走后,邱澄忙钻入洗手间。
等她收拾好自己,再次出来时,不远处传来主持人用话筒讲话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厅在进行活动。
她握着斜挎包的背带,打算原路出去。这时,男卫生间里走出个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正边走边低头整理西装袖口。
仔细一瞧,还挺熟悉。再认真一瞧,她认出来了。
霍苏言这回没戴墨镜了,换了一套黑色的西装,领口别着一个金色的小胸针,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喷了发胶。
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注意到旁边的方向有人,就随意往这儿一瞅,恰好看到了她。
但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两眼,才完全看向她。
霍苏言的眼里划过明显的不可思议,瞧了她好一会儿,才笑起来。这笑有点无奈,但也似乎是真觉得好笑。
“你是不是给我按了监控器啊?怎么我到哪儿都能看见你?”他双手滑入口袋,无耐地笑笑。
邱澄皱皱眉头,握紧背包的带子:“这样犯法。”
“是啊。”他看她也没这个胆子和心眼做这种事,霍苏言朝她那边走了两步,“那你是怎么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我的? 你来这里有事?”
邱澄挠了挠脸,往洗手间的方向偏了下头,“借厕所。”
霍苏言恍然,她就是刚才大嫂说的,肚子疼临时借卫生间的姑娘。咳,早知道就不问了。
“你现在要去哪?要不要留下参加我大哥的生日宴?”霍苏找补一下。
“不了,我要去找这附近画廊。”
她连个裙子都没穿,一身休休闲闲的,过去还不得被当服务员,还是做自己的事情去好了。
“画廊?”霍苏言抬腕看了眼时间,面露不解,“这个时间不早关门了?你干什么去?”
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大部分景点都关门了,那她来这干嘛?
她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心情受到影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什么都没干成,还要做几个小时高铁回去,到家得大半夜了。
她觉得有些丢人,想赶紧离开,强壮着淡定说:“那我随便逛逛好了。”
霍苏言拿出手机看了下,又放入裤兜,对她说:“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带你去画廊。”
***
霍苏言说到做到,真的开车带她去了一家比较远的画廊。他说这家是他朋友开的,这个点不关门。她很喜欢安静的地方,比如图书馆艺术馆之类的地方,因为她可以静下心思考、整理心情。
在画廊转了一圈,她郁闷地心结倒是散了不少。可惜她买不起,有点愧对老板特地晚了一个小时关门。陪着来的霍苏言倒是买下两幅画,让送家里,最后,老板笑着把他们送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晚上八点,天色已经暗了。前方是一个公园,到处挂满了小彩灯,跟星星一样闪烁,五颜六色。
有散步的老人、小孩、还有小狗,热热闹闹的。
两人并肩、慢慢地走着,在公园的小路上。
“谢谢你带我来,开车......辛苦了。”
邱澄心里充满感激,毕竟让霍二少爷亲自开车送了她两趟,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简直天方夜谭。
毕竟,传闻里的霍二少爷是出了名的跋扈,脾气差,要多拽就有多拽。而且整日泡在酒吧,身边美女成群。
但是,她好像没在他车里闻到女孩的香水味。按照传闻里的说法,那车里不早该花香弥漫了?
“嗯,没事。”
他随意一说,然后电话响了,匆忙走到别处接电话。邱澄站在原地等他,也拿出手机。
沈昭又打了好几通电话。看起来真的挺着急、担心她的。邱澄有点过意不去,给他回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声音焦急:“澄澄,哥哥中午的时候在开会,没接到你的电话,你找哥哥有什么事? 怎么一下午都不接电话?”
她听到对面另一道男声:“老板,那我不用去报警了吧?”
静了下,传来门合上的声音。
邱澄鼻子酸酸的,这件事似乎是她做的过分了。
她声音有些抖:“没事的,我就是和朋友出来玩,手机在口袋里,误拨给你了。一直在玩,都没有时间看手机。”
沈昭放下心,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放缓下来:“这样啊,在哪儿玩啊? 钱够不够,要不要哥哥给你些?”
“昭溪。”她没要钱,之前还说要还给他钱,现在怎么能要钱?
只是沈昭似乎没把她的话放心上,仍旧和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跟其他人的亲人一样,嘱咐她注意安全、不要太晚还在街上晃。
这份关爱,是她在13岁到18岁之间,最渴望,却没能拥有的东西。
13岁时候,父母感情不和离婚,母亲带着哥哥去了美国创业,从此,五年多没有任何的联系。
直到18岁,她高考前夕,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母亲和哥哥突然出现在老师办公室里,拉着怯生生的她,关心她的状况。
他们带着久违的关爱回来,可是她却总觉得跟他们之间,有一道打破的隔阂。像城墙似的,她在这边,他们在另一边。
邱澄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那声“哥哥”仍旧喊不出来。最后嗯啊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