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温柔 第1章 第 1 章

韩国，国际机场，国际航线5号口外。邱澄从机场大巴下来，耳朵里塞着白色蓝牙耳机，正在打电话。

早晨五点半，天还没亮，来机场的人却不少，她站马路旁，慢慢等着司机大叔帮忙拿出行李箱。

耳机另一头，传来沈昭小心翼翼的声音：“妈今天在海宴居定了包间，订的全是你爱吃的菜，等你下了飞机，就让老李接你过去。”

听到不可思议的话，邱澄微微一挑眉，很快便释怀笑道：“一年没见，一见面却是让老李来接我，那我觉得这个饭，咱们呢，不吃也罢。”

耳机那头静了静：“澄澄，不是妈妈和哥哥不愿意去接你，是怕你见到我们，更不愿意跟我们去了。如果你想的话，我——”

“不用，你们可千万不要来接我，我非常忙，非常非常的忙，你们来了我也不会跟你们走的!”

说罢，邱澄撂下电话，拉过司机大叔刚推来的箱子，道了声谢，然后朝自动门走去。

机场很大，她值机的窗口在整个机场的最边缘，得走好久，所幸她来的早。

她顺道去便利店买了份早餐，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机场里人更多了。

一群群穿着短袖的人，拉着行李箱，来来往往，东奔西走，她一时眼花缭乱，找不到方向。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立刻腾出一只手按下了蓝牙耳机，里面，传来大姑的声音。

“澄子啊，哎，是我，姑姑，”对面的女人很热情，似乎要开始说些不中听的话。

“你这毕业回国了，是不是该去你妈和你亲哥那儿上班儿了？”

邱澄噼里啪啦一阵，撕开包装纸，咬下一口汉堡。

“呃，澄子……吃饭呢？”

“是啊，穷的只能吃便利店。”

“是这样的，邱澄，你堂哥呢马上要结婚了，对方要求彩礼啊，车子啊，房子，我和你姑父半辈子的积蓄都压上去了，还不太够……”

邱澄有样学样，坚定冷硬地说：“是这样的，姑姑，就算您在国内时间凌晨四点半给远在海外的我打电话，这钱，它也不能从电话机子里蹦出来。”

“……”

那边开始语气不善，句句指责她：“你爸养你养的也够久了吧，从小到大，他喝的穿的吃的用的，哪儿一样缺着你了？啊？我们邱家哪儿点亏着你了？你头顶上还冠着我们邱家的姓，就这么一点回报都不想给？”

邱澄不想闹得太僵，毕竟以后还要见面，她缓了缓声音，说：“姑姑，你误会了，我一刚毕业的穷学生，哪儿有钱给哥哥付彩礼钱啊？”

“你没有，你亲妈可有。你从她那里弄点儿来，岂不是挥挥手的事？朝你妈要钱买辆车子买套房子，很难吗？她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这就是我跟您的不同了，姑姑，”邱澄带着礼貌的微笑，一副客服人员的姿态缓缓说道，“我从来不吃嗟来之食。而您，似乎非常乐意享用。”

以邱明淑的文化程度，未必听得懂她说的什么，但，其中的嘲讽肯定能听出个百分百，毕竟在这方面，邱明淑才是专业人士。

不等邱明淑骂街，邱澄就按断了通话，将便利袋子挂在不锈钢杆上，拉着箱子继续朝遥远的值机口走去。

约莫十来分钟后，她才坐到值机口前的椅子上。落地窗外，暖橙色与湛蓝互相融合，天光微微乍现。

离值机时间还早，这里人不多，邱澄坐了会儿，困的不行。用脚勾着箱子，她躺在硬邦邦的书包上，闭目养神。

霍苏言来到值机口，看见几排椅子都空空荡荡的，他舒了口气。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闭上眼睛，正要放空自己的时候，右手边却传来微弱呼吸声。

他倏地睁开眼睛，扭头看过去。

只见有位年轻的姑娘，占着两个椅子，正在枕着书包睡觉，眉宇微微蹙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

霍苏言望了望周围，没有发现一个可能是她同伴的可疑人员。他觉得这女孩胆子可真不小，没有朋友的情况下，还敢一个人在外面睡觉。

“苏言哥，苏言哥！”陈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喘着粗气，“您怎么走这么快？霍爷爷电话里说——”

霍苏言抬了下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瞥了一眼右手边呼呼大睡的人，然后又看向陈秘书。

陈秘书立刻心领神会，伸手要去拍这打呼噜的姑娘，想叫她坐得远一点睡。结果还没拍着，自己手背却先被霍苏言重重拍了一掌。

“我是让你别说话，没看人家睡觉呢。”

“啊？这……”

“闭嘴吧。”

“是。”

陈秘书挠挠头，无奈坐到霍苏言对面。手里的手机一响，他立马接起，“嗯，好的，好的。”说了两句，他起身走两步，把手机递给霍苏言，“苏言哥，霍爷爷的电话。”

霍苏言揉了揉太阳穴，刀了眼陈秘书，接过电话。

“你这臭小子，一出国就爱玩失踪，到韩国转机了是吧，我告诉你，你一下飞机，就立刻、马上，给我滚回老宅来！”

霍爷爷在电话那头儿骂的，拐杖敲得大理石地板直响。

“爷爷——”

“别喊我爷爷！我没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孙子，你今天要是不回来，不跟我老战友的孙女儿见上一面，我以后就只有苏海，苏琳两个孙子！”

‘啪嗒’老爷子撂了电话。

霍苏言深吐一口气，将手机扔给陈秘书。

陈秘书抱着手机，正为自己完成任务，暗暗高兴时，却又听到霍苏言交代说：

“下飞机之后，你就回老宅跟爷爷说，说我打算先去昭溪参加大哥的生日宴，然后法国那边的朋友找我有点事，我会直接从昭溪飞去法国。”

陈秘书的心一下子有几斤铁那么重：“苏、苏苏言哥，这么说，霍爷爷他恐怕……会打电话过去说你吧。”

霍苏言没说话，眼尾轻轻挑了一下。

没事，被骂总比被乱点鸳鸯谱强。

人渐渐多了起来，值机口的电子屏幕也亮起登记提示语。

霍苏言起身，正要往商务通道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身，轻轻踢了踢那个姑娘淡黄色的行李箱。

瞧见她伸了个懒腰，有要醒来的意思，霍苏言便离开了。

邱澄睡眼朦胧，抓了抓头，懊恼自己怎么睡着了，太危险了，然后又疑惑是谁刚才踢了踢她的箱子。

这时，广播里提醒值机韩语响起，她顿时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背上书包，拉着行李箱朝正在汇聚的队伍跑去。

到窗口时，工作人员一口标准的韩语问：“请问，您希望靠窗口还是靠走廊呢？”

她用韩语说了句“都行”。

工作人员点点头，一顿操作，最后将邱澄的登机牌和护照推还给她。

“商务舱？”邱澄看了眼登机牌，觉得不对劲，怎么成商务舱了？她穷巴巴的人一个，哪儿有钱坐商务舱。

“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商务舱。”

工作人员核对了下，笑着回应她：“我们确定是商务舱没错。”

在工作人员的礼貌微笑下，她拿着登记牌和护照走了。

直到坐上飞机，她仍有种吃到嗟来之食的感觉。

这事儿不用想，肯定是沈昭干的。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对她好了，那把她丢在邱家，母子俩铁心离开，更名换姓，跑去国外潇洒快活的时候，可有想过她在邱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喝了口橙汁，拽下眼罩，打算用睡眠缓解一下自己暴躁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饿醒了。

这时飞机已经在天空飞行。

空姐见她醒了，拿了份飞机餐给她，有面包牛奶小零食。

邱澄饿极了，拿到就拆开吃起来。

霍苏言被身边噼里啪啦的撕包装袋声吵醒，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

透过墨镜，旁边的人暗了一个度，他倒也认出来了。

睡那么久，醒了，饿了倒也正常。

霍苏言按耐着脾气，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两人之间的扶手，“你好，飞机餐好吃吗?”

邱澄顿了下，看向身边的陌生男子。

他个子很高，身材很健壮，坐在外侧，将她的出去的路完全堵住。

她看了眼男人面前还未拆封的的袋子，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其实还行。”

男人没说话，似乎在斟酌什么。

邱澄看看自己手上的面包，又看看他身上的质感极好的黑色西服和手腕处戴着的名牌手表，莫名其妙来了句：

“你们矜贵的人是不爱吃这种廉价的食物吗？”

“……？？？”

浅浅吐了口气，霍苏言继续好脾气地说:“是这样的，我昨晚没睡好，下了飞机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现在急需补觉。所以，能请你撕包装袋的时候小点声吗?”

邱澄捏着小面包外面的透明包装袋，使劲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哦，我饿了两天，吃得急了。”

霍苏言瞧着她瘦削的小脸，微顿了下，确实像好几天没吃饭的。

他靠回座位，将好脾气贯彻到底，淡淡说了声：“算了，你吃吧。想怎么吃怎么吃。”

“……”她又不是猪。

男人睡觉后，邱澄开始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嚼面包的动作都放缓下来。

窗外白云相连，晴空万里，她心里却因那两通电话沉压压的。

她已经订好了房子，自己搬出去住，可总是隐隐觉得，两家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两个小时后，盛淮市，一架飞机缓缓降落在荣京机场。

停车场，陈秘书看着司机往后备箱搬行李，急得满头大汗:“苏言哥，您不回去，霍爷爷恐怕会很不高兴。”

“谁说我不回去?”霍苏言不耐烦地走到车旁，拉开车门，“我只是晚点回去。”

最起码也得等到他那相亲对象走了之后。

“那您这段时间住哪儿?”陈秘书担忧地问。

霍苏言侧身上车，思索了下，开始扫视陈秘书和陈秘书手上紧握的黑色手机，“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爷爷的活人监控器。

恰好，监控器陈秘书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霍苏言立马关上车门，让黑色宾利车在陈秘书面前扬长而去。

“……”

陈秘书欲哭无泪，接起爷爷的电话，内心斗争了下，还是按照苏言哥交代的那么说了。

毕竟他只是个打工的，他的直属上司，是霍苏言。

邱澄过马路的时候，停了一下，等黑色宾利开过去，才拉着行李箱走到对面。

沈昭意外地出现在这里，在对面等她，等她过去后，他从容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邱澄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也没抢，就让他这么拉着了。

两人一起往车的方向走。

“在外面没好好吃饭?瘦了这么多?”

沈昭柔声细语，尽量让自己不激怒到邱澄。

“钱丢了。”邱澄握着双肩背包带，面色平静地说。

沈昭愣了愣，急切地问:“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给你打过去啊。”

邱澄咬了下唇，声音淡淡的:“你们都帮我出了学费，我哪儿还有脸跟你们要生活费?”

她能出去留学，全靠沈昭和母亲给的学费，父亲只承担一点生活费。

每次沈昭给她打学费，都直接将一年的生活费打给她，她每次只收下学费，其余的都给他打回去。

生活，靠父亲给的那点生活费活不下去，就自己打工挣钱。

她不想用任何人的钱，不想欠着任何人，以前是她没办法，可以后，她绝对不会用他们一分钱。

“你放心，等我赚了钱，我会把学费还给你们。”阳光太刺，邱澄停下，用手挡着眼，拉过自己的行李箱。

沈昭情绪复杂，看着她，声音变得的有些生硬：“澄澄，我和妈并不需要你还什么钱，我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现在就过的很好啊，”邱澄压着心里的酸涩，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你们不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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