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境的回响 第8章 默示录学院（三）

清晨的图书馆被一种粘稠的寂静笼罩，连自律傀儡的巡逻声都比往日低沉了几分。余寄欢是被一阵细微的“滴答”声吵醒的，那声音像是某种液体正从锈蚀的管道里缓慢滴落，在空旷的休息区里反复回响。

鬼道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擦拭那把从学者型聚合体身上拆解下来的金属管，管壁上还残留着书页燃烧后的焦黑痕迹。“昨晚三层的污染值波动了三次。”她头也不抬地说，指尖划过管壁的纹路时，暗紫色的能量丝线若隐若现，“有两队玩家在禁忌书目区打起来了，死了四个，自律傀儡拖走尸体时，我数了数，其中有一具的污染值已经飙到92%。”

余寄欢坐起身，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时空观测者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克制’。”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平板上——【距离《末日伦理学》开课还有1小时23分钟，授课地点：中央大厅穹顶之下】。

“中央大厅？”余寄欢挑眉，“那地方不是用来举办‘学术研讨会’的吗？我在手册上看到过，说是只有涉及‘文明存续’级别的课程才会安排在那里。”

鬼道然收起金属管，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浑浊的水抛给她：“熵增贤者的课，排场自然不一样。手册更新了附加提示——‘请携带至少一件具有污染抗性的物品，裸露皮肤接触讲台区域将直接导致认知污染值 15%’。”

余寄欢接住水，瓶身上贴着一张潦草的标签：【净化液（稀释版），饮用可降低5%污染值，售价30学分】。“看来学院又在变着法儿赚学分了。”她拧开瓶盖抿了一口，一股酸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这玩意儿比昨天的压缩饼干还难喝。”

“总比喝那些从金属管里流出来的紫色液体强。”鬼道然站起身，理了理半扎的红发，“走吧，去中央大厅的路上会经过‘真理之塔’的底层，我想兑换个东西。”

两人沿着回廊前行，晨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书页地砖上投下扭曲的光斑。路过二层时，余寄欢瞥见禁忌书目区的方向围着几只自律傀儡，它们正用机械臂将一滩深紫色的粘稠物刮进金属容器里，那摊东西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未完全死亡的知识聚合体残骸。

“那是‘暴食者’的残留物。”鬼道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册里记载过，这种聚合体以吞噬玩家的‘未完成知识’为生，你昨晚没完成的那道符文题，要是被它闻到，能追你三条回廊。”

余寄欢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静默之语》残页，书页似乎微微发烫。“看来以后作业得按时完成了。”

真理之塔的底层与其说是兑换处，不如说是个堆满杂物的仓库。无数金属架上摆放着瓶瓶罐罐、破损的符文石和缠绕着电线的机械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一个穿着油腻工作服的矮胖男人正坐在一堆齿轮上打盹，他的脑袋是一个老式收音机，天线歪歪扭扭地指向天花板。

“要换东西？”男人被脚步声吵醒，收音机脑袋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出示你的学分凭证，还有，别碰架子上标红的盒子，里面装着‘概念蠕虫’的卵，碰一下污染值直接拉满。”

鬼道然调出平板：“兑换‘污染共鸣器’，200学分那个。”

男人的收音机眼睛亮了亮，从身后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刻度和一根跳动的指针：“眼光不错啊小姑娘，这玩意儿能帮你预判知识聚合体的攻击频率，就是用多了容易让自己的精神频率和污染同步——”

“不用介绍了。”鬼道然直接扣了学分，将共鸣器揣进兜里，“走了。”

余寄欢跟上她的脚步，忍不住问：“这东西靠谱吗？”

“B教授的课堂笔记里提过。”鬼道然侧耳听着共鸣器发出的细微嗡鸣，“他说‘当你的敌人开始和你共振，要么你同化它，要么它吞噬你’。”她转头看向余寄欢，红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我们选第一种。”

中央大厅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宏伟，穹顶高达百米，镶嵌着无数会缓慢旋转的星图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时，地面上的符文阵会随之变换图案。大厅中央没有传统的讲台，只有一个由无数悬浮金属环组成的巨大漩涡，每个金属环上都刻满了正在无序重组的公式。

此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近二十名玩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余寄欢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熟面孔——昨天在《基础符文识别》课上见过的几个幸存者，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缝隙里隐约能看到黑色的纹路。

“那是周衍，”鬼道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昨天在禁忌书目区杀了三个人抢《绝对理性的代价》的就是他，现在污染值67%，快到临界值了。”

余寄欢还想说什么，大厅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所有悬浮金属环同时停止旋转，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周围的公式开始燃烧，化作点点星火，最终凝聚成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形象。

老者没有具体的面容，五官的位置只有不断流动的灰色雾气，他开口时，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我是熵增贤者，你们可以叫我S。”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所过之处，玩家们纷纷下意识地后退，“欢迎来到《末日伦理学》的第一堂课，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主题是——‘牺牲’。”

随着“牺牲”两个字落下，大厅地面突然裂开，升起六个透明的培养舱，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玩家，他们的胸口都插着一根连接着培养舱的管子，管子里流淌着淡红色的液体。

“这六个人都是昨晚污染值超过80%的‘濒危者’。”熵增贤者的声音毫无波澜，“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投票决定牺牲其中三个人，他们体内的‘污染抗体’将被提取出来，能让剩下的人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免疫任何认知污染；如果拒绝投票，六小时后他们会彻底转化为知识聚合体，到时候你们需要付出至少十倍的代价才能解决他们。”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鬼选择！”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激动地喊道，“我们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

“就是！这根本不是伦理学，是谋杀！”

熵增贤者没有理会他们的抗议，只是抬手一指，其中一个培养舱的玻璃突然变得模糊，里面玩家的身体开始浮现出知识聚合体的特征——皮肤下隐约可见书页的纹路。“你们有十分钟时间讨论，十分钟后，未参与投票的人，将被视为与‘濒危者’同阵营。”

“同阵营是什么意思？”有人颤抖着问。

“意思就是，”周衍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沙哑，“会被一起当成聚合体处理掉。”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六个培养舱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挑选猎物，“我选1号和4号，他们昨天抢过我的东西，死有余辜。”

“你疯了！”戴眼镜的男生怒斥道，“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杀人！”

“不然呢？”周衍冷笑一声，“等他们变成怪物把我们都杀了？还是你有办法降低他们的污染值？”

争论声越来越大，玩家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投票牺牲，认为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另一派则坚决反对，认为这违背了基本的伦理底线。

余寄欢注意到，六个培养舱里有一个女生的手腕上戴着和李明同款的手环——那是他们之前在储藏室找到的、能微弱抵抗污染的普通饰品。“那个5号，”她低声对鬼道然说，“是李明的朋友，昨天在休息区见过，她的污染值其实只有72%，是被人强行注射了污染液才升到80%的。”

鬼道然的共鸣器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她低头看了一眼：“培养舱的管道里不止有抗体，还有‘引导素’——能人为加速污染转化的东西。”她抬头看向熵增贤者的虚影，“这根本不是选择，是筛选。”

“筛选什么？”

“筛选出能在无序中找到最优解的人。”鬼道然调出投票界面，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熵增的本质不是混乱，是从有序到无序的必然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总会有新的有序结构诞生。”她的目光落在余寄欢脸上，“你想救谁？”

余寄欢看着那个戴着手环的女生，又看了看其他五个培养舱里绝望的面孔，突然笑了：“既然是必然的无序，那不如让它更彻底一点。”她接过鬼道然的平板，在投票界面上输入了一串代码——那是她们昨天在B教授的黑板擦背面发现的、能短暂干扰学院系统的指令。

【检测到异常投票指令，是否执行？】

【执行。】

就在十分钟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六个培养舱的玻璃突然同时碎裂，里面的玩家纷纷掉落在地。更诡异的是，他们身上的污染特征正在快速消退，那些连接着管子的针头里流出的不再是红色液体，而是淡金色的能量——那是知识聚合体的核心能量。

“你做了什么？”周衍震惊地看着余寄欢。

“没什么，”余寄欢摊了摊手，笑容依旧温和，“只是把‘牺牲抗体’改成了‘反向提取’而已。B教授说过，错误的公式反过来用，有时候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熵增贤者的虚影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有趣的无序……你们通过了第一关。”他抬手一挥，大厅地面裂开一道新的通道，“课后作业：带着这些‘净化者’去血肉工坊，那里的‘缝合教授’需要新的实验材料，完成任务可获得500学分和《高阶污染转化术》的残页。”

通道里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缝合声，还夹杂着某种生物的低吼声。

鬼道然的共鸣器再次响起，这次的频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看来我们的‘无序’引来了新的有序。”她握紧金属管，红瞳里闪过一丝兴奋，“去吗？”

余寄欢看着那些刚刚苏醒、眼神茫然的玩家，又看了看漆黑的通道入口，眼底的疯狂彻底点燃：“当然，毕竟熵增的尽头，说不定藏着我们要找的‘文明火种’呢？”

两人并肩走进通道，身后传来其他玩家犹豫的脚步声和血肉工坊越来越清晰的嘶吼。余寄欢摸了摸口袋里的时间沙漏，沙漏里的金色沙粒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倒流——就像这个学院的时间一样，永远在有序和无序之间，疯狂地循环往复。

属于她们的入学试炼，还有四个学院日。而终焉图书馆的核心秘密，已经在通道尽头，向她们露出了冰山一角。

通道内壁黏腻得像刚剥下的动物黏膜，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滋啦”的撕扯声。余寄欢用金属管戳了戳墙壁，指尖沾到一层半透明的粘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这玩意儿会发光。”她捻了捻手指，粘液接触空气后迅速凝固成琥珀色的薄片，“像某种生物的组织液。”

鬼道然的污染共鸣器正发出持续的蜂鸣，指针疯狂地左右摇摆。“不是生物，是‘未完成品’的□□。”她侧耳听着通道深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声，“缝合教授喜欢把知识聚合体和玩家的肢体缝在一起，这些墙壁其实是他失败的实验废料堆积成的。”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扶着一个刚苏醒的净化者跟了上来，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周衍……周衍他刚才掉进墙里了！”他指着左侧墙壁上一个不规则的孔洞，边缘还残留着黑色的布料碎片——那是周衍风衣的料子。

余寄欢探头看向孔洞，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咔哒”声。“看来这墙会主动‘吸收’高污染体。”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正好省了我们清理麻烦的功夫。”

戴眼镜的男生张了张嘴，似乎想指责她的冷漠，但看到鬼道然指尖跳动的暗紫色纹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身边的净化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里混着细小的书页碎片——那是知识聚合体的特征。

“别碰他。”鬼道然突然开口，共鸣器的指针指向那个净化者，“他的污染值在反弹，刚才的反向提取没彻底清除引导素。”

话音未落，那个净化者的皮肤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缝，里面钻出银白色的丝线，如同活物般缠向最近的戴眼镜男生。“救……救命！”男生惊恐地挣扎，却被丝线越缠越紧，眼看就要被拖进对方裂开的皮肤里。

“看来缝合教授的‘材料’不止一种。”余寄欢抽出金属管，正准备上前，却被鬼道然拦住。

“等等。”鬼道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紫色液体——那是她们昨天在禁忌书目区找到的《血肉构装体基础原理》书页提炼物，“这东西能让丝线暂时硬化。”她将液体抛给戴眼镜的男生，“自己解决，学院不养废物。”

男生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拧开瓶盖泼向缠绕在身上的丝线。银白色的丝线果然瞬间变成灰白色的硬壳，他趁机挣脱，连滚带爬地躲到余寄欢身后，看向净化者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那个被丝线吞噬的净化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最终化作一只由人类肢体和书页组成的缝合怪，嘶吼着扑向人群。

“学分来了。”余寄欢笑了笑，侧身避开缝合怪的扑击，同时按下了口袋里的时间沙漏。

【是否消耗50学分启动时间暂停（5秒）？】

【是。】

金色的沙粒骤然停止流动的瞬间，整个通道陷入诡异的静止。缝合怪狰狞的表情凝固在半空，飞溅的□□悬停在眼前，连鬼道然飘动的红发都定格在某个角度。余寄欢趁机绕到缝合怪身后，发现它后颈处有一块裸露的金属板，上面刻着未完成的符文——那是缝合教授的实验编号。

“弱点在脖子后面。”她用金属管在符文中央敲了敲，时间恰好恢复流动。

缝合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不规则地扭曲，那些缝合的肢体纷纷脱落，露出里面缠绕的书页核心。鬼道然抓住机会，指尖的暗紫色纹路如同藤蔓般窜出，瞬间缠绕住核心书页，“污染共鸣，启动。”

共鸣器发出尖锐的蜂鸣，与书页核心的频率产生共振。缝合怪的动作变得迟缓，核心书页上的文字开始无序重组，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共鸣器吸收。

【击杀缝合型知识聚合体，获得学分80，认知污染值 3%】

“看来这东西确实能同化污染。”鬼道然收起共鸣器，上面的指针稳定了许多，“就是有点吵。”

戴眼镜的男生看着她们干净利落的配合，脸色发白：“你们……你们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不然怎么活下来？”余寄欢挑眉，目光扫过剩下的四个净化者，“别光顾着发呆，缝合教授要的‘材料’是活的，再磨蹭下去，他们可能会变成下一只缝合怪。”

通道尽头的光线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无数正在进行缝合手术的人影，每个人影的脸都是空白的。门楣上挂着块生锈的牌子，用凝固的血液写着“血肉工坊——生命重构实验室”。

“看来到地方了。”鬼道然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需要钥匙。”

余寄欢注意到门板上有六个凹槽，形状正好和培养舱的玻璃碎片吻合。“试试这个。”她捡起之前从培养舱碎片里找到的六块透明晶片，依次嵌入凹槽。

晶片接触凹槽的瞬间亮起红光，青铜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无数根金属管道从穹顶垂下，连接着悬挂在半空的玻璃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奇形怪状的缝合体——有的长着鸟类的翅膀和昆虫的复眼，有的是人类的躯干拼接着机械的四肢，还有的整个身体由无数只手组成，正在舱内缓缓蠕动。

空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手术台，上面躺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周围散落着各种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一个穿着血红色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站在手术台前忙碌着，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针线，线的另一端穿透了手术台上躯体的胸膛，缝补着某种发光的内脏。

“欢迎来到我的工坊。”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由七张不同人脸缝合而成的脸，左眼是机械义眼，右眼则是某种生物的复眼，“我是缝合教授，你们可以叫我F。”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的尖利，有的沙哑，“熵增贤者说你们能带来‘优质材料’？”

他的目光扫过四个净化者，机械义眼发出红光，“不错的底子，污染抗性比普通玩家高12%，很适合用来缝合‘认知守卫’。”

“认知守卫？”余寄欢问。

“就是它们。”F教授指了指悬挂在最左侧的培养舱，里面是一只由玩家头颅和书籍组成的怪物，头颅的嘴巴里不断吐出符文，“能自主识别高污染体，是看守**区的好帮手。”他挥舞着手中的针线，“现在，把他们绑到手术台上，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论污染组织的**缝合技术》。”

“我们拒绝。”戴眼镜的男生鼓起勇气喊道，“他们是被救出来的人，不是你的实验材料！”

F教授的复眼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拒绝？在我的工坊里，拒绝就是不合格品。”他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培养舱突然炸裂，里面的缝合体纷纷掉落在地，嘶吼着扑向众人，“看来需要先给你们上一堂‘服从课’。”

“分头行动。”鬼道然迅速做出决断，“我去解决F教授，你带着他们找出口。”她的共鸣器发出急促的蜂鸣，暗紫色的纹路爬满了半张脸，“记住，别碰那些银色的缝合线，会被同化。”

余寄欢点点头，拉起戴眼镜的男生和四个净化者：“跟我来！”她挥舞着金属管，精准地敲击着缝合体身上的实验编号，那些怪物果然动作一滞，露出了短暂的破绽。

“这边！”她注意到右侧墙壁上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把手上缠绕着黑色的锁链——那是自律傀儡巡逻的通道标志。

但就在她们即将冲到门口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无数银白色的缝合线，如同潮水般缠住了最后面的两个净化者。“救我！”净化者发出绝望的惨叫，身体在缝合线的拉扯下开始分解、重组，最终变成了两只新的缝合体，扑向曾经的同伴。

“关门！”余寄欢喊道，戴眼镜的男生连忙用力拉门，却发现门把手上的锁链正在蠕动，变成了活的蛇形生物。

“该死！”余寄欢掏出《静默之语》残页，【是否消耗10学分修复并使用？】

【是。】

黑色的书页在她手中展开，散发出无形的波动。周围的嘶吼声、缝合线的蠕动声瞬间消失，连那两只新诞生的缝合体都停滞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声音的动力源。“就是现在！”

男生趁机拉开门，余寄欢推着剩下的两个净化者冲了出去，身后的静默效果恰好消失，传来F教授愤怒的咆哮和鬼道然的冷笑。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自律傀儡的维修记录。余寄欢喘了口气，看向戴眼镜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林默。”男生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我们已经变成缝合体了。”

“别高兴太早。”余寄欢看着通道尽头的岔路，“这地方是自律傀儡的维修通道，也就是说，随时可能遇到巡逻队。”她的目光落在两个瑟瑟发抖的净化者身上，“你们还能走吗？”

其中一个女生点点头，她正是之前余寄欢注意到的、戴着李明同款手环的人：“我叫陈雪，我能走。”她扶着另一个腿上有伤的男生，“他叫赵磊，刚才被缝合线划伤了，需要处理一下。”

余寄欢蹲下身查看赵磊的伤口，发现划伤处的皮肤正在变成书页的质感，上面隐约浮现出“F-37”的编号。“是F教授的追踪标记。”她从口袋里掏出那瓶稀释的净化液，倒在伤口上，“只能暂时压制，要彻底清除，还得找到F教授的缝合记录。”

“缝合记录？”林默不解。

“每个缝合体都有记录，上面写着解除标记的方法。”余寄欢站起身，“这是B教授的课堂笔记里提到的，他说F教授有收集自己失败品的癖好。”她看向陈雪，“你见过李明，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说他在三层休息区的通风口后面藏了一本笔记，里面记着他找到的所有学院秘密，包括……包括血肉工坊的紧急出口位置。”

“通风口？”余寄欢想起昨晚鬼道然发现的金属碎屑，“看来李明不是被拖走的，是自己躲起来了。”她看了眼平板上的时间，【距离下一堂课《高等能量操控（扭曲版）》开课还有2小时17分钟】，“我们得先回三层拿笔记，再想办法救鬼道然。”

林默脸色发白：“回去？可是F教授的缝合体……”

“总比被自律傀儡抓住好。”余寄欢指了指通道拐角处闪烁的红光——那是自律傀儡的巡逻灯，“而且，我相信鬼道然能撑到我们回去。”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让林默和陈雪都安定了不少。四人沿着维修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进，避开了三队自律傀儡，终于在半小时后回到了三层休息区。

余寄欢按照陈雪的提示，在通风口后面找到了一本沾着灰尘的笔记本，封面上有李明歪歪扭扭的签名。翻开一看，里面果然记录着各种学院的秘密：禁忌书目区的安全路线、自律傀儡的巡逻规律、各个教授的弱点……其中一页用红笔标注着血肉工坊的紧急出口，就在F教授的手术台正下方，需要用“反向符文”才能打开。

“反向符文？”林默看着笔记上的图案，“这和B教授课上的稳定符文正好相反。”

“看来B教授的‘错误即是真理’不是说着玩的。”余寄欢将笔记收好，“现在，我们回去救鬼道然。”

陈雪突然指着休息区的角落：“那是什么？”

只见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和李明一样的衣服，脸上覆盖着一层书页组成的面具。“是李明？”林默试探着问。

身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手环——和陈雪的一模一样。“他被污染了。”余寄欢握紧金属管，“而且，他手里拿着的是《绝对理性的代价》。”

那本书的封面闪烁着鎏金光芒，正是周衍之前抢夺的禁忌书籍。看来周衍掉进墙里后，这本书被李明捡走了。

“把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李明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机械，书页面具下渗出黑色的液体。

“你已经不是李明了。”余寄欢叹了口气，“你被这本书吞噬了。”

《绝对理性的代价》突然自动翻开，书页上的文字化作无数把小刀，朝着四人飞射而来。余寄欢迅速将陈雪和赵磊推到身后，与林默一起用金属管抵挡。但那些文字小刀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很快就突破了防御，划伤了林默的胳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默捂着流血的伤口，“他的攻击频率越来越快了！”

余寄欢注意到，李明每次翻动书页时，左手的手环都会闪烁一下。“陈雪，把你的手环扔给他！”她大喊道。

陈雪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手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李明。就在李明下意识接住手环的瞬间，两对手环突然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书页面具上的文字开始无序重组，露出了李明痛苦的脸。

“就是现在！”余寄欢掏出时间沙漏，再次启动时间暂停。她冲到李明面前，将《静默之语》残页按在《绝对理性的代价》上。两本书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黑色的液体从书页中涌出，将李明整个人包裹其中。

当光芒散去，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空洞，显然失去了所有记忆。《绝对理性的代价》则变成了一本普通的黑色书籍，封面上多了一行字：【获得特殊物品：《绝对理性的代价》（净化版），学习可获得“逻辑推演”技能，无认知污染，消耗学分1000】。

“看来反向污染也不是不可能。”余寄欢捡起书，“B教授说得对，错误的反面可能就是正确。”她看向林默和陈雪，“我们该回去了。”

再次进入血肉工坊时，里面的景象比之前更加惨烈。地面上散落着缝合体的残骸，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抓痕，F教授的手术台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上面的白布飘落下来，露出下面一具由各种生物器官和机械零件组成的恐怖躯体——那是F教授的“终极作品”。

“你们终于来了。”鬼道然的声音从躯体后面传来，她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伤，但手里的金属管依旧紧紧握着，“再晚点，我就要被这疯子当成材料缝合进他的‘杰作’里了。”

F教授的身影从躯体后面走出，他的长袍已经破碎，露出里面由无数条缝合线组成的身体，“你们破坏了我的作品，就要用自己来补偿！”他挥舞着针线，缝合线如同活蛇般窜出，缠向四人。

“按计划行事。”余寄欢对林默使了个眼色，同时掏出《绝对理性的代价》（净化版），“看看这个能不能让你恢复点理性！”

书籍在空中展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F教授缝合脸上的每一张人脸。那些人脸突然开始挣扎、嘶吼，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挣脱出来。“不！我的完美作品！”F教授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就是现在！”鬼道然忍着伤痛，冲上前用金属管撬开手术台下方的暗门，“快进去！”

余寄欢推着陈雪、赵磊和失去记忆的李明钻进暗门，林默紧随其后。鬼道然最后一个跳进去，用脚踢动机关，暗门瞬间关闭，将F教授愤怒的咆哮隔绝在外。

暗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晶体，照亮了前方的路。“这里是通往星穹观测台的密道。”鬼道然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手册上说，那里是学院里唯一能观测到‘文明火种’位置的地方。”

余寄欢查看平板，【获得学分500，《高阶污染转化术》残页x1】，【认知污染值：余寄欢12%，鬼道然8%，林默5%，陈雪3%，赵磊15%，李明0%】。“看来我们完成了任务。”她笑了笑，看向鬼道然受伤的手臂，“你的伤怎么样？”

“小事。”鬼道然活动了一下手臂，骨骼发出“咔哒”的脆响，“只是脱臼了，接回去就行。”她看着通道尽头的微光，“星穹观测台的课是明天，正好提前去踩踩点。”

余寄欢点点头，目光落在失去记忆的李明身上：“他怎么办？”

“暂时带在身边吧。”鬼道然说，“他的记忆可能对我们有用，而且，”她瞥了眼林默和陈雪，“多个人，多份力量。”

林默和陈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和决心。他们知道，在这个疯狂的学院里，只有跟着余寄欢和鬼道然，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风声和某种低沉的嗡鸣。余寄欢走到最前面，推开最后一道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星穹观测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穹顶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扭曲的星空，无数星辰的光芒透过穹顶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旋转的星图。观测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望远镜，镜筒指向星空的某个方向，旁边散落着各种观测记录和星图手稿。

最引人注目的是，观测台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镶嵌着一只眼睛，有的是人类的，有的是动物的，还有的是机械义眼，它们都在同时注视着中央的望远镜，仿佛在观测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看来这里的守卫不是自律傀儡，是这些眼睛。”余寄欢低声说，小心翼翼地避开墙壁上的视线，“手册上说，星穹观测台的教授是‘星象先知’，能通过观测星空预测未来，但代价是每预测一次，就会失去一只眼睛。”

鬼道然的共鸣器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指针指向望远镜：“那里有东西。”

众人走到望远镜前，发现镜头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当所有眼睛都闭上时，火种会出现在第三颗哭泣的星星下面。”

“第三颗哭泣的星星？”林默不解，“星星怎么会哭泣？”

陈雪突然指向穹顶：“你们看那里！”

只见三颗连成一线的星辰正在缓缓流淌出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泪水般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三条光带，指向观测台角落的一个暗门。

“看来答案就在那里。”余寄欢走向暗门，发现门上刻着一个复杂的星图锁，“需要解开星图才能打开。”

鬼道然从口袋里掏出F教授的缝合记录，上面的空白处画着一幅简易的星图，“这是我从F教授的手术台上找到的，看来他也来过这里。”

余寄欢将星图与门锁对比，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星辰位置。随着最后一颗星辰被按下，暗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球内漂浮着一缕金色的光芒，如同跳动的火焰——那正是她们一直在寻找的“文明火种”。

“我们找到了。”余寄欢拿起水晶球，入手温暖，一股纯净的能量流遍全身，平板上的认知污染值瞬间下降了5%，【获得特殊物品：文明火种（残片），可用于修复时间沙漏，解锁“时空跳跃”技能】。

就在这时，观测台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整个观测台都吸入星空。墙壁上的眼睛纷纷闭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好！”鬼道然看向平板，【警告：检测到“院长”的意志，学院空间即将崩溃，请在10分钟内撤离！】，“院长出现了！”

“撤离路线呢？”林默惊慌地问。

余寄欢想起李明笔记里的最后一页：“遗忘回廊的时间漩涡！那里可以强行脱离学院！”

众人不再犹豫，转身冲出星穹观测台，沿着密道向遗忘回廊狂奔。身后的吸力越来越强，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扭曲的书页和金属骨架。

当他们冲进遗忘回廊时，时间漩涡比之前更加狂暴，无数时间碎片在周围飞舞，发出刺耳的尖啸。“快进去！”余寄欢将文明火种（残片）按在时间沙漏上，【是否消耗1000学分修复时间沙漏，解锁“时空跳跃”技能？】

【是。】

金色的沙漏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时间漩涡产生共鸣。余寄欢拉住鬼道然，林默带着陈雪、赵磊和李明紧随其后，一起冲进了漩涡中心。

在被无尽的光芒吞噬前，余寄欢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疯狂而诡异的学院，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留恋。或许，在这场生与死的试炼中，她们找到的不仅是文明的火种，还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

当光芒散去，五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正是之前休息的幽泉涤尘。平板上弹出提示：【恭喜玩家通过“默示录学院”副本！】，【获得奖励：学分5000，文明火种（残片）x1，《高阶污染转化术》x1，“时空跳跃”技能x1】，【解锁称号：【末日学者】，永久提升精神抗性20%】。

余寄欢看向鬼道然，对方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正靠在泉边闭目养神，红瞳在水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接下来去哪？”她问。

鬼道然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听说‘旧日游乐园’的副本不错，里面的小丑会用玩家的骨头做风车，你觉得有趣吗？”

余寄欢笑了，眼底的疯狂再次点燃：“听起来很有趣，我们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疲惫和伤痛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对于她们来说，每一个新的副本都是一场新的冒险，而冒险，才刚刚开始。

其实还没结束[狗头]

鬼道然：？

余寄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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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默示录学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