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上,船队中间的婚船上,船舱之中,红菱道:“那些人穿着一致,兵器一致,身法类同,都很厉害,其中有一个尤其厉害的人,应该是大内的人。”
“冯莫想把手下老弱妇幼悄悄送走,立刻便被他们察觉拿下了,那个漕帮的人叫杨慎,也是他们的人。我听到他们说要去平乱,还说会给冯莫那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和一个清白身份。”冯莫等人当初在海边时,不是逃难就是流放罪人之后,都是些身份不明的人,即便是想成为良民也不可能。
一同到船舱里听消息的卢昊道:“想来是官府的人要清理洛河了。”
洛河虽不是最重要的水道,却也是几个大洲的毕竟之地,自十余年前的水患后,洛河之上江盗为患,一度将洛阳、河中、魏州等郡消息隔开。京城早就想发兵平匪,只是这些年来灾祸不断,灾民四起,钱都用在赈灾上去了,便抽不出功夫去平匪。
卢曦奇怪道:“从罗笙船上下去的人,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大内不是天子直管部门么,怎么跟齐国公府扯上关系了?大哥,你认识杨慎吗?”
船舱另一边,卢昊坐在外间:“他原名杨修,本是大理寺少卿,三年前被参失职渎职,判流放。”大哥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冷酷非常。
卢曦好奇问道:“渎职?他贪污受贿故意判假案了?”
卢昊看了卢曦一眼,道:“他夫人跟一外男有染,他抓奸后不等官府判决便直接动用私刑了。”顿了顿他补充道:“那个奸夫是士族。”
卢曦:“........真倒霉!”
“所以他现在算是投奔谢家了?”卢曦好奇道:“谢家愿意帮他洗脱罪名?”
“恐怕不是!”卢昊道:“谢家虽然是士族,但因为与皇族联姻,一向对军权避之若浼。”
卢曦眨巴两下眼睛,干巴巴道:“哦!”
“你都要成婚的人,嫁的都是世家大族,竟然对这些官场事宜毫无了解。”卢昊站起来絮絮叨叨:“之前我给你预备的资料你是不是一点没看,卢家专门请来的先生讲课,你是不是一点没听....”
卢曦被念叨的脑仁都疼了,赶忙道:“大哥,我头好疼,要休息啦,我昨天担心的一点没睡呢!”
卢曦合衣躺在床榻上,扭身背对着外间,一副要休息不要被打扰的样子,卢昊不得不停下,只好道:“总之,现在离谢家还有段时日,你要好好看看我给你的资料,至少要将谢家近代家谱给背好。”
等卢昊出去,卢曦才慢慢翻身起来,这位大哥平时都是酷男,但一旦着急了就会化神话痨,念叨的卢曦能烦死。
白荷给卢曦到了杯茶,笑着道:“这也是大公子心里想着姑娘呢。”卢家其他人谁都没这么为姑娘想过,他们只想着和谢家结亲的荣耀和好处,没一个考虑过姑娘日后到了谢家会过的如何,有多艰难。
卢曦点头,她当然知道谁对自己好,不然她早怼回去了。
待行了一段水路后又重新转陆路,卢昊送来的马匹派上大用场了,而他精心培育出来的上等好马果然也比谢家原本准备的好要好许多,好到那些谢家部曲都舍不得让这样的马来拉车。
谢家老宅位于陈郡,但卢曦成婚是在京城齐国公府。
迎亲队伍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到达京城,因而提前算好的拜堂日期也没到,若是卢家在京城有宅邸,卢曦应当会先入住卢家宅子里,待吉日再发嫁,但因为开国时的事,卢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入京了,自然也没有住宅。
于是即便没到日期,卢曦等人依旧先入住国公府内,不是正院,而是一个偏远的院子里,国公府里也没一个主人家来看她,只派了一个婆子过来解释说因还未完婚不好惊扰新娘子,又指了几个丫鬟过来帮忙伺候。
白荷服侍卢曦,取下满头的首饰,换了一身衣服,知书从外边进来道:“那几个小丫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不过那婆子让我们缺什么少什么直接找她,言语之间仿佛是让我们不要出院子的意思。”知书活泼灵动且亲和力强,很会打探消息。
卢曦脑洞奇大:“难不成他们府里还藏了个新娘,打算李代桃僵?”先把她关着,等那新娘子成亲了,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
“姑娘不可拿这样的事开玩笑。”白荷皱眉:“这么看着不像是故意冷落姑娘,更像是府上有什么大事一般!难不成是近日灾民入京,有人趁乱闯进府了?”所以才全府警戒着。
卢曦不在意道:“急什么,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白荷点头:“也是,想来大公子很快就能查明真相的。”
卢昊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住进国公府,而是在外居住,听闻是买了宅子了,虽然京城宅子贵,但是他养出来的马也不便宜。
待过了两日,到了良辰吉日成婚拜堂的当天,卢曦又是起个大早被打扮一通,而后被人搀扶着往正院里去。
在踏进大堂的门槛时,卢曦突然听到白荷小小的抽气声,一直以来比卢曦表现的还想世家姑娘的白荷突然失态停住了,被搀扶着的卢曦不免受到影响,一并停下了。
谢家老太夫人、老夫人,即谢国公的母亲、祖母都是公主,如今这两位身份高贵的长辈坐在上首,正等着新人来拜堂。
而一直没出现过,连今日成亲也没亲自去接卢曦的谢国公,现在在这即将拜堂的大厅里依然不在场,谢国公本该站着的位置摆着一只鸡,一只带着大红花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白荷脸色苍白,扶着卢曦的手都颤抖了,却又畏惧上首公主之尊不敢说话。
谢家老夫人开口了:“玉珩蒙获皇恩正忙于国事,今日实在抽不出空来,待来日我们必回补偿你。”玉珩是齐国公谢玹的字。
卢曦察觉不对,掀开一点点盖头,然后正好看见了公鸡,她简直气笑了,一把将盖头掀下。
白荷低声惊呼:“姑娘。”虽然谢家实在太欺负人,但新娘子自己揭开盖头到底兆头不好。
上首的两位公主也被她的举动惊倒,显然想不到一个末流世家的女子竟然这般有脾气。
卢曦上前两步,一把拎起公鸡的脖子,道:“我以前也听过有新娘子抱着公鸡拜堂的事呢,不过,那都是新郎已经死了或者快死了才会这么做的。”
老夫人震怒:“放肆。”她竟然敢咒玉珩死。
“要怎么样做。”卢曦满脸奇异的笑容:“是不是今晚还得跟这只鸡进洞房?”
“呀,这么说来,这只鸡才能算作我丈夫呢,可是婚约书上明明白白的写了我嫁的是齐国公呀,难道其实齐国公是一只鸡?”
这下连老太夫人都忍不住斥责道:“大胆,玉珩忙于国事,你本就该安守本分,若你今日懂事些,自己拜完堂,我们日后还能补偿于你,如今你竟然这般大闹,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当自己是谁,是国事重要还是你重要!你要知道,这婚事本就是你是你们卢家求来的福气!”
福气?求来的?卢曦要气炸啦!
虽然之前就不断做过心里建设,会遇到种种不如意的场景,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场婚事并不重要,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真正到了现在,发现自己受到多么大的轻视之后,卢曦仍然忍不住:“我果然不适合走忍辱负重的路线。”做低伏小的慢慢刷好感度,这种做法她真的做不来。
她理也不理被她弄得一团乱的现场,把身上碍事的头钗、项圈、首饰随手就解下来仍在一旁:“把他的位置告诉我。”
小圆珠一惊:“现在?这里的人你不撕啦。”
“现在,立刻,马上!”卢曦怒道,她哪里会跟这群老弱妇孺计较,要找也是直接找正主。
说着卢曦转身往外边去,走到一处还随手取下挂在柱壁上做装饰的剑。
“她要做什么?”公主们从愤怒到惊讶:“快拦下她,别让她去外边丢人现眼。”
卢曦却不走寻常路随手用还未出硝的剑拍开几个拦过来的婆子仆妇,待走到院子里一跃数丈高,一下子跳到房顶去,小圆珠在一旁道:“两点钟方向,直线走,直线!”
卢曦在房顶上各种跳跃奔波,一路从国公宅邸跑到了大院子外去。
身后国公府里一阵人仰马翻,两位年迈的公主各种喊话:“快,你们都是死的吗,快去拦住她。”
白荷见此,立刻带着卢家陪嫁的人跑回他们之前住着的院子,她对红菱道:“红菱姑娘,请你带着人速去保护好姑娘。”又喊来几个小子:“你们去找大公子。”
正吩咐着,便听到有人道:“大公子来了。”
白荷等不及,直接迎出门去,来不及行礼便对卢昊喊道:“大公子,谢国公不在府内,两位公主欲叫姑娘抱鸡拜堂,姑娘不高兴跑出去找国公去了。”
卢昊问清方向后,立马返身骑马追出去,果然见京城屋顶之上有一个人影在跑,他追了一阵后,发现卢曦的方向竟然是奔着皇宫而去。
卢昊勒紧马绳,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里是兵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