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中一个半岛上,隐秘之处有一个天然溶洞,洞中有洞,有水,有峭壁,可谓千姿百态、陡峭秀丽。
最奇妙的是,这洞中本该漆黑一片,但不知这些盘踞于此的江盗用了什么法子,却有一条通道,两壁都微微发着绿色的光芒,光芒不很亮,恰好照清地面,让人在里边行走、生活无误。
沿着路到一个空旷的洞府,这便是天然的大厅了,里边虽然简单,但被收拾的很整齐,地河被石子一点点围着,地面有打造好的石笋目和大石块做桌,地面铺的便有些不整齐了,有稻草,有动物皮毛,有竹、藤等编织物,不一而足。
最上首的位子摆了一张矮榻,一个青年抱着一个孩童过来,几个侍卫沉默的将矮榻上的东西扔到一旁,将榻擦拭一遍,摆上随身带着的褥子,青年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小孩放置在上边,并亲手替他盖上毯子。
跟随在周围的侍卫将二人护的密不透风,没过多久盘踞于此的江盗冯莫等人过来了,青年略打量冯莫提,几不可见的点头,然眼神又透露着些冷峻,似乎满意又似乎不满意,然他声音轻微,语气温和:“稍后杨慎会过来,你带着人听他指令吧!”说罢便摆手示意人退下。
冯莫提几乎被气的吐血,他冷笑一声:“这位大人想必不了解我们这些草莽,咱们岛的人和杨慎那厮可合不来。”
站在一旁的一个黑衣侍卫按在刀柄上的手略动,直接抽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这一种江盗的脖子上。
冯莫大惊,以他的身手,竟一时来不及反应。这时外边传来动静,一众人影过来,冯莫便见着平日里只拿眼尾余光扫他们这些草莽的杨慎竟然一过来便跪拜在地上,安安分分,连头都不敢抬。
上首的青年就那么端坐着,连余光都不舍得扫他一眼,仿若没这个人一般,只听他道:“洛阳郡你可曾探过。”
“洛阳、河中、魏州三位郡守俱尽忠职守,只襄阳府和扬州府....”杨慎话语迟疑不敢再说下去。
谢玹冷哼:“邓乾这厮心也大了。”邓乾便是襄阳府现任太守。
这些官场话冯莫提一时听不明白,也不耐烦听,待他被晾了半响,青年才道:“这些日子,你严守洛河各处。”他指了指冯莫提问:“此人可一用!”
此时杨慎已经站起来了,他同样看了冯莫提一眼道:“此人到洛河虽不久,且来路不明,但水上功夫不错,或可一用,谢公放心,他岛上之人属下俱都掌控了。”
冯莫提闻言又惊又怒,他虽然才来洛河不久,却和杨慎打了不少次交道了,杨慎虽然有虚伪、假道学、刻板等种种不好的缺点,但他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他手下的人可能真被他给抓了。
两人便这么旁若无人,完全不将冯莫提放在眼里。等上首人挥手示意,杨慎板着那张平平无奇的扑克脸冲冯莫提道:“冯岛主,请吧!”
冯莫提阴沉着脸同杨慎一道出门,一出门便道:“姓杨的,老子可不怕你,你要是敢对我兄弟做什么,天涯海角,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杨慎平平无奇的脸上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只道:“你放心,你对主上还有用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控制那般老弱妇孺,这也不过是为了主上安危,更何况,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干系重大,真放任他们出去,一出洛阳他们就会消失的无踪无影。”
冯莫提虽是草莽出身,但为人精明,闻言惊疑不定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我们做什么?”他看着杨慎道:“总不会是想造反吧。”
杨慎斜睨他一眼道:“是镇压造反。”说罢将他赶回去,自己行事去了。
“简直....简直就是鸠占鹊穴!”待到自己居住的溶洞,穷尽必生文采,想出了这个词后,一直跟着的东叔眼看着冯莫提:“岛主,咱们就真这么算了。”
冯莫提压根没在意这大汉在说什么,只暗自思索,原来那杨慎竟然是这些世家贵人的人,怨不得他表面上做着水匪,却这不抢那不抢的,手底下偷偷贩卖私盐还能同此地衙门关系那般好。
“是鸠占鹊巢!”一个细细的带着些怯弱的声音传来,然而就是这细弱的声音,竟引得这些剩余的水匪惊慌失措。
冯莫提几乎在片刻间将背后的短刀抽出,东叔等人更是如临大敌一般看向声源处。
那是地水处,一个较小的身影从水下慢慢爬出来,赫然是一个娇小秀气的女子,那女子慢慢甩水,而后她看着冯莫提等人,露出一个羞涩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可以借我一身干的衣服吗?”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是红色就更好了。”
冯莫嘴角抽搐,僵持片刻,到底挥手让人去取衣服了。
待那女子去换衣服,接着问道:“杨慎那厮带了多少人来。”
“他带上岛的人倒是不多,不过十来个,但咱们岛已经被包围了。”一旁有人道:“来的都不是大船,他们还躲躲藏藏的在草垛里,但咱们混水路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东叔便沉下脸来,骂道:“那起子,世家狗腿,只会跟当官的谄媚,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
冯莫喊来一个妇人:“东婶,你带着那些小子们去别的地方去,不能让那些孩子们跟着我们一块陷在这里,他们也都大了,这么大的小子,下水摸鱼,上山拣货,总养得活自己!”
等妇人带着小孩子走了,东叔才问冯莫:“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冯莫漫不经心道:“能怎么办!”
“干一架呗!”他突然表情一边,面上狰狞:“便是再强的龙,想剜去我这条虫,也得给我掉块肉下来!”
“就是!”黑子在一旁附和道:“咱们命贱的还能怕那些惜命的!”
“不能打。”一个秀秀气气的声音传来,换好衣服女子过来道:“你们不能伤了他们。”
冯莫大怒:“红菱,你跟杨慎那厮,到底是什么身份?杨慎叫那世家子主子,还有哪些身手奇高的侍卫,他们又是什么人?”
红菱只道:“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奉我家姑娘之命,让你们退开去,莫要在此间界生事。”
冯莫生气道:“你这就是不讲江湖规矩了!”
“江湖规矩?!”红菱疑惑的看他一眼:“江湖规矩不是一向强者为尊么?!”
冯莫提眼角抽搐两下恶声恶气道:“总而言之,你就是来替那伙人出头的就是了。”
“到也不是!”红菱想了想,道:“是我家姑娘说了,让你退开去!”姑娘要大婚了,虽然对象不尽如人意,但凭姑娘的身份怎么也不能让这起子二三流门派的人给冒犯了。
“退开去?退到哪里去!”冯莫提大怒:“之前咱们在海上干的好好的,你们一句话我们就得弃岛离开,现在我都避到这洞里了,还要我让!红菱,便是是大门大派人多势众,也不能这般霸道吧!”
“不是‘让’,是退开!”红菱很认真的跟他解释:“还有,之前让你们弃岛也不是一句话,是我们正儿八经的打下来的。”
说着,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冯莫提:“你现在这样,是想再打一场的意思么?!”
冯莫提一个海里来河里去的汉子怎么容得下这般挑衅,他顿时大怒,提着大刀,一个跨步、跃起,抡起刀便往站在那里仿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砍去。
只见红菱就地一趟,矮身一滚,而后手臂伸出手掌一翻,一根红线便斜斜的圈住冯莫提的一只脚腕。
坏了....那一众水匪几乎不忍再看。
冯莫提果然咻的一下被直接拖进水里,且是倒栽着进去的,红菱一脚踩在他腰上,一脚踩在他头上,声音还是那么细细的,弱弱的:“你看吧,你现在又输了,可以退开去了吧,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的退开,出于江湖道义,我还是会留你一命的。”
冯莫提在水里扑腾:“你个女夜叉,有本事放开脚,咱们再战!”一旁东叔都想替自家老大投这个降了。
沿海一带,凡是混迹海面的,谁人不知红菱不只水下功夫好,一身怪力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当初要不是因为水上功夫比不过她,一身武艺又被红菱一身蛮力制住,冯莫提也不能败的那么快,还被人从海上赶走,不得不避居内河。
东叔对一旁的死命要留下来的黑子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伤了咱们老大的女人,这群娘们当初在海上可厉害了。”
片刻后从水里爬出来的冯莫大喇喇的把衣服扒了,打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却见一旁的女子不仅不羞、不回避,反而拿一双眼睛大喇喇的往自己身上瞅,冯莫脸皮抽动,竟莫名觉得自己被一个女娘占了便宜,少不得不着痕迹的转个身背对着人匆匆穿好衣衫。
等冯莫提换好衣衫,红菱便道:“我要走啦。”
“我最后说一次,我家姑娘说了,这段时间,这洛河之中,不管三教九流,哪门哪派,通通都不许闹事,全都退开去。”
“否则的话。”红菱抬起头,眼神冰冷:“杀 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