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被人特意喊过来陪聊,却又被喝醉酒的人落下,卢曦只好自己孤零零回内院里。
路过一片园子时,听到前边传来嬉闹声。
卢曦踱步,问白荷:“谁在那边?”她来这齐国公府也大半个月了,这国公府忒讲究些规矩,院子里时常死气沉沉的,很久没听到这么欢快的笑声了。
白荷打发人去看了,回道:“是少爷领着人玩。”
卢曦便不管了,领着人径直从园外边往自己院子里走,经过园子的时候,里边的嬉闹声一下子便停下来了,显见是里边的人也发现了卢曦等人的身影。
卢曦不经意间扫过去一眼,见那小孩躲在一个嬷嬷身后去,好似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卢曦也不搭理,冷漠的转身就走。
或许是那小孩见卢曦竟然不搭理他,胆子一下子就大起来了,反而跑到卢曦面前,眨巴着眼睛盯着她。
都已经挡在自己眼前了,卢曦再不好无视过去,只能问:“你有什么事?”
小孩身后一众嬷嬷丫鬟赶忙跟上来,先对卢曦请安行礼,而后一边对卢曦道:“少爷见到夫人特地来问好呢。”一边哄着小孩道:“少爷,快给夫人请安。”
小孩却抿着嘴,不肯做声。
卢曦不耐烦了,对那些嬷嬷丫鬟喊:“闭嘴。”而后问小孩:“有事快说。”
小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貌似天真无邪道:“我听说了,你是跟一只大公鸡拜的堂,并不是跟我父亲。”
身后一众嬷嬷丫鬟既想拦住小孩让他别说话,碍于身份又不敢阻拦,再小的主子也是主子,便只好紧张望向卢曦,预备她一发怒,立刻要奋不顾身的护主。
“是呀”卢曦不但不怒,反而笑了:“那只公鸡原本是你祖母用来羞辱我的,但我一直把它留着,现如今它便是你父亲的化身了,要羞辱也是羞辱的你父亲。它现在还在我院子里呢,你要去看看它吗?”
小孩震惊的看着卢曦,仿佛受到了惊吓,怔怔不敢说话了,身后的嬷嬷丫鬟如临大敌,仿佛她下一刻便要拔剑砍人一般。
卢曦见小孩不说话了,便接着抬脚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回到院子里,白荷有些愤愤不平:“都说谢家是诗书传家,还当他们多有规矩呢,没成想,竟放任一干人在少爷耳旁嚼舌根。”这些话若不是旁人教的,少爷那点年纪怎么会自己说出来呢。
卢曦先前在前院喝酒聊天时还意气风发,这会儿却看着有些疲惫:“算了。”
白荷便道:“夫人不好管教继子,也应该喊老爷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才是,毕竟是嫡长子呢。”
卢曦沉思片刻,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迟疑道:“他小时候好像还蛮可爱的。”
卢曦尤记得五年前,刚苏醒没多久,得知李悦是特地带着小儿回的陈郡,因儿子生病才被去外地赴任的谢玹留在老家。
那时候她曾见过谢元,那时候他头大身子小,病歪歪的,看着很没精神的样子,两岁了还不爱开口说话。
【近亲生子就是这样,他的智力有问题。】
虽然如此,但见李悦抱着孩子彻夜不眠的模样,再加上救命收留之恩,卢曦还是特地前往联盟驻地兑换了基因药物,帮这孩子治好了病。
恰好是因为隔壁大佬将圣徒转换为灵气,本世界即将转为低魔位面,上边才特地建立驻地处,她才有机会兑换药物,不然她也没办法。
卢曦记得那孩子吃药前虽然不大说话,懵懵懂懂,但已经非常懂事了,不哭不闹很让人省心,吃了药后逐渐恢复灵智,也时常安慰李悦,不曾调皮捣蛋。
就连一贯讨厌小孩的卢曦都曾主动抱过他,还为他教训过......
想起往事,卢曦心情又变得不大好了,便阴沉沉的:“他自己的儿子,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变成什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白荷无法,只好伺候着她先休息。
半夜里,才能从皇宫里脱身的谢玹总算回到国公府,不论是卢曦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冷战,还是今天陪着发酒疯的陛下着实疲惫,谢玹原本都不打算回内院的。
但是,刚到外院,谢福便迎上来,把今日里卢曦跟谢元相遇的事说了一通,连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完完本本的交待了。
谢玹震怒道:“是谁在元儿面前胡说八道。”想了想,他疲惫的按压眉头,道:“罢了,将他身边乳母、丫鬟全部换了。”
谢福有些迟疑:“这些人里有些是先夫人留下,有公主派来的,还有姑娘特地为少爷选的。”
谢玹道:“既出了今日这等事,便说明这些人不好,元儿是嫡长子,不能叫他被这些内宅琐事耽误了,难道日后让他成个只会跟女子计较相争的人?”
谢福这才道:“诺。奴这就将人换了,再给少爷挑些懂事听话的人。”
“嗯。”谢玹按压跳动的额侧,闭着眼散着酒气。
谢福道:“已备好热水,老爷先洗漱歇息吧。”说罢内心不免感慨,自先夫人故去,老爷既当爹又当娘,一边忙于公事,一边还要抽空管束内宅,着实太累了。这位新夫人瞧着也有些不像样,虽第一日便大发神威入宫救驾顺道把国公爷也安全无误的带回府里,但成婚后,一不孝敬两位公主,二不教养姑娘和少爷,连内宅之中也不大管束,当真是......
半响,似乎醒了些酒气,谢玹才摆手道:“不必了,我去内院。”
既然是元儿说错话在先,他便只好先退让一步了。
谢玹一路回到内院,守夜的丫鬟倒是没在阻拦,只小声道:“夫人已经歇息了。”
“嗯。”谢玹先去耳房:“叫水。”
下午睡得太早,卢曦半夜里便有些苏醒,不过她一贯作息时间紊乱,也不大在意,守在外间的丫鬟见她微微动了,立刻端了茶水过来,待卢曦喝了两口摆手,才道:“国公爷过来了。”
卢曦挑眉:“他怎么来了?”两人不是心照不宣的冷战着么,难不成以为今天通过永光帝那个第三者一同吃了顿饭便算合好了?!
卢曦本来不待理会的,甚至还想和之前一样叫人把他赶走,但转念想起谢元的事,便起身随意批了件外套,踱步往耳房去了。
谢玹已经洗好了,身着白色里衣,真仰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身后两个小丫鬟拿着帕子给他擦头发,一个小丫鬟跪坐在一侧给他按头,旁边桌上还熏着香,另有人捧着汤碗等着,端的是享受之极。
卢曦一见这美女环绕簇拥的场景立刻便生气了,恨恨的‘呸’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一句:“酒池肉林。”便气冲冲的回自己房门了。
谢玹刚有些睡意便被打断了,睁开见周遭丫鬟惧怕不安,便挥手道:“都下去吧。”
按了按依然疼痛不已的头,谢玹叹着气披着干净的外衣往正房走去,内里不免也有些后悔,光想着娶个家世低微的女子,阖家太平,却没料到这继室还处在需要人哄的年纪。
若不是卢曦一来京城便在皇宫里挥着一刀一剑抵挡外边数千弓箭,护驾之功,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不然他还真没这耐心,须知他现在连教导孩子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正房果然被关上了,门口的丫鬟为难又害怕,谢玹上次懒得理会便径直走了,这次少不得主动一步了,便拿出国公府一家之主的威严逼退一个小丫鬟,而后堂堂正正的进入寝室。
卢曦果然抱坐在床榻上,背对着他,看起来很是不忿。
谢玹便上前两步在床沿边坐着,道:“今日元儿说错话了,实属不该,我替他像你致歉,只是他年纪还小,说的话未必是出自本意,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卢曦本来不想理人的,听了这话,便扭头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不过他是你儿子,你自己不好好看着,他若被人胡乱教着,只是敌视我还好,若只把心思用在敌视我的事上,就别怪我啦。”说罢便又把头扭过去接着生气。
谢玹闻言不免高看卢曦一眼,仿佛才知道卢曦竟还有如此大气的时候一般,她竟然也会担忧谢元日后。
“既不是为元儿,夫人又在气什么。”想着前段时日的莫名冷战,谢玹道:“难不成夫人私心里真想再拜一次堂?”因见他不提这事,才暗自生气。
卢曦没好气的:“谁要跟你拜堂!”那繁重的嫁衣,诡异的新娘妆,这辈子别想让她再来第二次。
谢玹有些疲惫了,强撑着眼皮,缓缓道:“难不成夫人真是吃醋了?方才为夫未曾做出任何越矩之事,况且那些丫鬟都是夫人挑的丫鬟,身契都在夫人手里,想要拿捏还不容易。”
卢曦听着只觉得愈发生气了,扭头瞪了谢玹半响,嘀咕道:“真是,三观有问题。”碍于鸿沟般的不同三观,她也懒得吵架,只能用力抽出被褥,背过身去睡。
谢玹摸着半干的头发,着实疲惫了,也懒得争执了,便扯过被子,跟着歇下了,并且很快就进入梦乡。
偏已经睡过的卢曦反而半天睡不着,越想越不忿,预备把谢玹也吵醒来才好,便又转过身,却见谢玹哪怕睡着了眉头依然是紧锁的,额头还泛着青筋,显然是难受。
卢曦看了半响,突然伸手过去把他那一头半干的头发蒸干了,而后嘀咕:“不会喝酒逞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