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今天清晨说起。
冯玉早上习惯性地照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顶竟然冒出了几缕奇怪的须须。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观察了半天,觉得这个须须和她胎穿前在地球上见过的某种东西很像——玉米须。
她皱着眉伸手碰了碰那些纤丝,柔软又有弹性,透着一股奇异的生机。
然而,自从她来到苍弥穹,就再也没见过玉米。
即便是在资源丰富的晨曦区,种植的植物也极其有限。那些植物从实验室走出,每一株都经过基因改造,被称为“超能植物”。
冯玉清楚地记得,母亲冯琳带她参观晨曦区的社区树林时说过,这些“乙级超能植物”枝干粗壮得像百年老树,能遮天蔽日。
它们不仅能净化空气,还能吸收土壤中的污染物,甚至通过化学合成水资源并将其导入地下水脉,维持晨曦区的生态平衡。
“这些植物的存在,是苍弥穹内每一口干净空气的来源。”冯琳那时这样告诉她,语气里带着作为植物学家的自豪感。
想到这里,冯玉不由得抬手又摸了摸自己头顶那些奇怪的须须。
柔软的纤丝轻轻搭在她的指尖,那种温凉的触感,让她没来由地联想到了母亲研究的那些超能植物。
“……这怎么可能?”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将这些离谱的念头甩开。
那些玉米须倔强地贴着她的头发微微摇曳。
她低头凑近镜子,想要看得更清楚。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些纤丝上,竟然泛起了一点淡淡的金色光泽。
“这可真是……”冯玉扶额,努力压住自己快要跑偏的思路,“离谱。”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自言自语,“要不是我确定我不是玉米精,还真以为我头顶要开花了。”
冯玉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上多了一分陌生。
“行吧,”她咬咬牙,撇了撇嘴,“不就是长点须须吗?再过分,我就去农田应聘当稻草人。”
这句自嘲似乎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毕竟头顶这奇怪的东西并不是能靠几句玩笑就能解决的问题。
冯玉站在镜子前沉思了几秒,拿出剪刀贴着头皮把这些玉米须剪掉。
她望着手里的玉米须,眸光微动,像是有一些不知所措。
思考片刻,她抬起手腕,启动了光脑。
“妈妈,最近我的身体有点奇怪。”
她飞快地输入这句话,发送前还特意看了看金额提示。
屏幕上跳出的“50兰币已扣除”让她瞬间皱紧了眉头。
“这么贵的跨区讯息费用,兰盟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她心疼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50兰币,在黎明区足够一个普通人买三天的口粮,而她就这么把它花在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讯息上。
可她也没办法。
苍弥穹的跨区通讯费用一向高昂,尤其是从黎明区向内三区发送消息,收费更为惊人。
冯玉知道,这条信息发出去,恐怕都够她在流水线上累死累活干两天的了。
更何况,母亲早就提醒过她,光脑的通讯系统可能会被兰盟严密监控,所有的信息都有可能被储存或审查。
因此,她不敢在讯息里透露太多,只能用这句模棱两可的试探,看看母亲会不会主动提起些什么。
发完消息后,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消息已送达”的提示。
冯玉盯着这几个字,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期待即时的回复。
但几分钟过去,光脑依旧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是我太高估了母亲的反应速度。”她撇撇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又检查了一遍讯息的状态,那条“消息已读”的标识始终没有出现。
“真是靠不住。”冯玉抱怨道,不知道是在说她的母亲还是说这个光脑。
她决定不再等待,而是回到她在黎明区的“光荣事业”——机械流水线工作。
虽然母亲冯琳早在她离开晨曦区时,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些基础物资:几盒压缩食物、一袋应急药品,还有一笔足够她小日子过得不算紧张的兰币。
虽然说不上富裕,但至少短时间内衣食无忧。
但冯玉深知,太过扎眼是黎明区的大忌,尤其是像她这样刚被分配过来的人。
这里不是晨曦区,稍微显露一点优越感,甚至一包看起来“太贵”的干粮,都可能成为别人的目标。
于是,她很快加入了黎明区的打工队伍。
每天接一些不需要脑力、但耗体力的机械活,挣一份刚够一天口粮的工资,像是二十一世纪那些有了退休金却依然坚持在外做兼职温饱的老头老太。
才不是因为她是“E级”所以只能捡到这些不需要脑力的活。
黎明区的生活或许对其他降级者来说是痛苦的过渡,可冯玉却意外适应得很好——甚至有点游刃有余。
这是她来到黎明区后第N次站在流水线上。
这里噪音轰鸣,油污四溅。车间里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和汗水味。
冯玉熟练地戴上手套,将滚动到面前的零件一一装配到指定位置。
流水线的节奏快得像是赶着去和时间赛跑,但冯玉并不着急。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准确又流畅,既不会被后面的工人催促,也不至于浪费体力。
每次装配完成一个零件,她都在心里默默算一笔账:“一个零件0.05兰币,装够两百个就是今天的饭钱了。”
虽然工作单调,但对于冯玉来说,这至少比面对晨曦区的压力要简单得多。
晨曦区的每一份资源都需要代价,成年后甚至需要支付高昂的年度费用来维持基本生活。
只有像母亲这样评分为“A级”的人才能在晨曦区生活得稍有余力。
而在黎明区,虽然环境恶劣,但只要勤快一点,至少还能赚到基本的生活开支。
“还挺好,不用动脑子,干一天活吃一天饭。”
她在心里自嘲道,嘴角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冯玉并不是个矫情的人。黎明区的工厂再破败,工作再机械,她都能找到让自己适应的方式。
更何况,她信奉——有多大能力干多大的事情。作为“E级”的她可翻不了浪花。
既然努力没有用,那就干脆趁机放松,找到生活的舒适区,稍微对得起自己的时间和心情。
毕竟,躺平可是她最擅长的技能。
作为一个胎穿到苍弥穹的灵魂,冯玉深知自己最擅长的本事——识时务。
她懂得在有机会时拼尽全力往上爬,抓住每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而在没有出头希望的时候,她便安于现状,做个无声的旁观者。
老旧机器发出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空气中弥漫着油气混合的味道,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受。
冯玉手指机械地拼接一个个零件,可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游移到周围,暗暗观察起来。
工厂里的人都很忙碌,但更多的是麻木。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破旧的挂钟,仿佛只是在等待下一次停工的信号。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没人多说一句话,也没人去关心别人。
“挺好,不热闹也不吵。”冯玉给这份冷漠打了个好评。
她的手指又不经意地碰到了那些不安分的纤丝。冯玉叹了口气,随手把它们塞回去,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如果不是为了留在晨曦区那片四季如春、丰衣足食、资源充足的净土里,她的前18年也不至于活得那么“卷”。
她努力学习,争取每一分操作技能和综合素质的分数,哪怕基因评估的低分让她不可能冲击骄阳区,她也希望能牢牢占据晨曦区的一席之地,留在母亲冯琳身边。
可分级测试的结果就像一记重锤,将她的希望打得粉碎。
哦,她的基因没有低分,连评分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标记为基因缺陷。
机器冷冰冰地判定了她的命运,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冯玉深知在苍弥穹的分级秩序下,普通人尚且难以跨越自己的阶层,而基因缺陷者,更是生来就被打上了“低等”的烙印——即便表现再优秀,也注定被送往黎明区,终生困在边缘区域。
所以,努力有什么用呢?冯玉摇摇头,对自己说:“算了吧,躺平才是正道。”
她抬眼看着工厂墙上的老旧时钟,滴答作响的指针似乎也和她一样倦怠。
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
她收拾好工具,随手用布擦了擦沾满油污的手,将帆布包甩到肩膀上,漫不经心地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就这样吧,冯玉自暴自弃地想,每天干着机械流水线的活,不费脑子。
下班的工人们涌出大门,步伐沉重,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们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还有另一片天地,只是默默地接受着眼前的现实。
大多数人眼神呆空洞、呆滞,身体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弯曲,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却也没有过多的抱怨。
或许,生活的重压早已让他们麻木。
生活像一条单调的轨道,把他们困在黎明区的边缘,日复一日地奔波。
冯玉挤在人群中,帽子压得低低的,将那些玉米须死死藏在帽檐下。
风吹过,帽檐微微掀动,那些纤丝又钻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在空气中跳动。
“你这是什么呀?头发染坏了?”一个擦肩而过的女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冯玉低头,迅速把纤丝塞回帽子里,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回了句:“流行。”
女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扭身走远。冯玉没有再理会她,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脚步却悄然加快。
冯玉默默走回黎明区B区的居住地,那是一栋破旧却还算坚固的灰色公寓楼。
推开房间门,光脑在她手腕上振动了一下,屏幕上亮起一条新消息提示。
“叮咚。”
冯玉随手关上门,将帆布包甩到椅子上,抬起手腕查看消息。
母亲的回信。
简洁的几句话静静地浮现在屏幕上:
“你的行李箱隔层里有我的笔记本,你可以从中寻找答案。”
冯玉微微一愣,眼神闪了闪。
行李箱隔层?
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行李箱有隔层?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18年她就用了一次行李箱。
苍弥穹每个环形区之间的跨区不仅费用高昂还要经过层层审批,流动极其受限,旅游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蹲下身,将床下的行李箱拉出来,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陪伴了她离开晨曦区的行李箱。
她一边翻开盖子,一边心里嘀咕:“搞什么神秘,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非得藏东西。”
她手指灵巧地拨动物资包,细致地搜寻着隔层的入口。
几秒后,她的目光停在箱底那条不起眼的线缝上,手指轻轻沿着线缝摸索,很快找到了一个几乎隐形的拉链。
“啧,藏得这么好!”
冯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好奇,将拉链拉开。
隔层里安静地躺着一本黑色笔记本,封面上除了一个不起眼的植物标志,没有其他装饰。
封皮因为时间久了微微泛黄,但依旧完好无损。
她拿起笔记本,轻轻地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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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水线工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