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赵清许是被一声巨大的雷鸣惊醒的,从沙发椅上起身,拿开身上多出的薄毯,他从二楼影房里出来,下楼去厨房倒水。。
经过客厅时,看见漆黑一片的落地窗前有一点猩红的热光。
啪,吊顶水晶灯被人打开,夏栀颇为不适地眯了眯眼,她想她还是没有适应现代炽热明亮的白昼灯。
“夏栀?” 赵清许有些惊讶,“还不去睡吗?”
坐在落地窗前的女孩,一手拿了只半明半暗的细长香烟,一手握着一听易拉罐装啤酒,穿着一件过分宽大灰色T恤,随意坐在一个座垫上,两条笔直纤长的腿随性地裸露在夜晚带凉的空气里。
她侧过身,半抬着手,对男人招了招,好像轻声说了什么但被窗外乍现的电闪雷鸣遮掩了过去。
赵清许不知道是要先去掐灭她的烟还是夺走她手里的酒,最后却只是皱着眉捞过客厅沙发上的鸭绒薄毯,走了过去,给女孩披上。
这时一楼的老式壁挂钟咚咚咚……连续敲了十二下。
来了。
那场黑雨来了。
窗外鸦黑的天像是被雷鸣打碎,倾盆大雨如泄而至,只那雨的颜色瞧着不太对劲。
赵清许顺着夏栀的视线往玻璃窗上看去,那雨迹像掺了墨的黑血,浓到化不开,还带着粘稠感,啪嗒啪嗒,黑柱流走后玻璃窗上似乎还留下了什么暗沉的污迹。
天空被这浓黑的幕布遮蔽,世界像是要陷入一个黑色的血盆大口中。
窗外的街边,路灯还在亮着,只是隔着厚重的黑帘,只隐约见着点微弱的昏黄光芒。
夏栀指着远处路灯下一只摇摇晃晃的黑猫道:“赵清许,你看那只猫”
这边话音刚落,那只丰乳肥臀的胖猫已经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变成了一滩肉泥,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污黑的雨渍里。
末日第一年后,人们才研究出来,那几日黑色的雨,是一种人类未知的异生物污染,它们会寄生到人类的身体里,然后杀死人类的脑神经,操控其肢体,先另其陷入假死状态,等到出太阳那天,再将宿主躯体彻底侵占,转化成一种食人血肉的怪物。
而那些不如人类强大的小动物,因着体内的免疫系统不够强大,在第一晚里便被彻底杀灭,成为了黑暗的祭祀。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双眉微蹙,他靠近一步,隔着一层玻璃,他看到路边马路上陆陆续续倒下了许多行人。
赵清许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紧接着城市里响起了划破天际的长鸣警声,他打开电视,以往娱乐致死的综艺台正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请市民朋友们注意,雨停前不要出门,请关好门窗,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新闻主播来回颠倒也就是不要出门不要开窗这一句,没有客观的解释和理由,只有再三的警告,越发使得事态扑朔迷离,人心惶惶不安。
而夏栀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般,悠悠地躲过男人来抢酒瓶的手,闷了最后一口冰酒,心满意足地踉跄起身,把烟头随手摁灭在酒瓶口,歪着身子便要往回走,然后成功地在即将摔个大跟头前落进一个不甚温柔但十分温暖的怀抱。
接着酒劲,夏栀回身蛮横地搂住赵清许的脖子,那力道大的惊人,险些将人搂绊,赵清许默默检讨自己近来的确是缺乏锻炼了。
见男人没有推开自己,夏栀便得寸进尺起来,窝在人怀里不老实地直往人脖子里钻,见温热的脸贴在男人微凉的侧颈旁,感受着那血管下美好的跳动声,真好,他也还活着......
嗅着他沐浴过后清爽干净味道,她好像真的有些醉了,趴在人怀里无意识地小声撒娇道:“我有些难受,你送我回去睡觉“
夏栀往男人怀里又拱了拱,直到整个人半窝进赵清许的怀里才安静下来,细长的手臂轻轻搭着男人的后颈。
赵清许屏住气息,尽量不去嗅那直往他鼻子里钻的微甜柑橘香气,起身大跨步地将怀里的人送上二楼的房间。
将人塞进被子里,赵清许看着已然酣然入梦的夏栀,认命地给她掖好被角。
今晚发生的事太不寻常,他担心事情还会有变,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交叉折叠起,他靠着飘窗,闭上了眼睛。
而灯关上的那一刻,被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美目清明,毫无醉意。
第二日清晨,赵清许是被好友的连环夺命call唤醒的。
“嗯......?”
沉重的眼皮正往下耷拉,耳边一记恶龙咆哮,“卧槽,卧槽,赵清许,你还活着吗?”
“没死都要被你吵死了......”。
“出事了,去看新闻”林之木抢过贺裘的手机,言简意赅道。
赵清许捏了捏眉心,滑出新闻页面,入眼就是几个加红加粗字体:夺命黑雨?末日来临!
他面色不变,继续往下滑了滑。
今早全国各地都有多名民众被发现暴毙于路边,而其中不乏大量本身体健康无甚旧疾的青壮年,这些死者的唯一共同之处,便是昨晚他们都是淋了昨晚那场十二点开始下的黑雨。
“清许,今早我接到林将军的电话,军部那边的专家团虽还未彻底解开谜团,但已经有消息传出,这雨不只是仅仅致人死亡这般简单,可能…会让人变异成新物种…”
“那伯父的意思是?”
“如果你愿意加入…他会派人去滨市保护你和你家人,然后将你们送到军部建立的安全区里。”
林之木说这话时,内心对好友是十分抱歉的,当初赵家夫妇的意外死亡极大原因就是因为被无辜卷入了内部斗争,这些年赵清许虽从未提过,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内心厌恶一切权力机器。
但林将军眼下逼他入局虽绝不是君子之行,但对于他的安全而言,的确是件好事。
赵清许思索片刻,看了眼床榻上仍然沉睡的夏栀,许是睡得很好,她的面颊上有些红晕,瞧着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他不再犹豫,:“之木,麻烦你转告伯父,能为军部效劳是我的荣幸!”
电话那头的人,惊了惊,随即欣喜道:“好的,那我将你的定位代码源发给军方了,黑雨过后,他们会根据定位去找你。”
话没来的及说完,一阵尖锐的电波声刺入耳目,再去听时,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手机里的信号显示已经是零格了。
赵清许抬手去看左腕上的一块金属质电子表,那里面任闪动着微弱的黄色光,还好,定位还在,看来附近的信号塔虽然出故障了,卫星信号却还没有中断。
他起身下了飘窗,刚刚好友提到了两个关键词,变异,新物种,这听上去就不太安全,他决定去地下室里找点能够防身的东西。
等他拎着几根拳头大小的钢制棍条上来时,赵清许在一楼大厅看到了正在给门和窗加固铁条的夏栀。
她带着个黑色的电焊面罩,穿着背带裤灰衬衣,正有条不紊地举着电钻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余光瞥见楼梯上的身影,她手上动作加快。
看到他来了,夏栀取下面罩,擦了擦沾了些黑色机油的手臂,将地上零散的边角料清到一处。
“你醒了,早饭在微波炉里”。
此时,城市里已经在一轮轮响彻着尖锐的警报声,客厅打开的电视机里已是白花花一片,他确信,一分钟前,那里面应该全部是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黑雨的骇人报道。
有那么一瞬,赵清许觉得这个世界已经陌生到他不敢认了。
窗外的世界将要崩塌,而他有种错觉,面前这个神色有些淡漠,正有条不紊做着事的姑娘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而此时此刻的他才是需要向外汲取安全感的人。
“看到新闻了?”他试探问道,猜想军部是不是已经向外透露了消息。
“嗯,新闻里说,那些死了的人,可能会复活,变成一种吃人的新物种”夏栀神色不变,镇定自若地说着这骇人听闻的最新消息。
看着毫无惧意的夏栀,赵清许忽然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尖尖上偷偷掐了一下,不是疼,而是一种酸涩发麻的感觉,这两年他忙着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很少回家,他想女孩身上一定是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斜旁里伸出只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头。
“夏栀,我们会活下来的”,赵清许安慰道。
“好”,夏栀轻声应和,她半敛下长睫,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微微泛红的眼圈。
这是她在末日里寻了三年也不知死活的心上人呐,现在却还完好如初的站在自己身前说着好听安慰的话,她觉得自己是被神灵庇佑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里世界在持续的崩坏,电视新闻里在接二连三地报道着群体离奇死亡失踪事故,以及死尸伤人的骇闻,而赵清许在变着花样地给夏栀做饭,他丢了两年的厨艺也在慢慢找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