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第32章 变化

许融景开完会已过了十点，待各部门主管离去后，他才有空给吴非打电话。吴非这会已经到家，正准备洗澡睡觉，就接到了许融景的电话。

“还在外面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在夜里格外清晰动听。

“已经回来了。才开完会？”

“嗯，最近公司为在研产品做了宣传，现在有多家公司都有合作和购买的意愿，各部门主管觉得有必要开个会集中讨论一下。”

“那岂不是又要忙起来了？”

“嗯，所以吴医生第一次约我，我才没赶上。”说到这儿，许老板就变得兴致缺缺，似乎这事儿对他打击挺大。

吴非低笑：“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晚饭还没吃吧？”

“嗯，一会大家一起吃一口。”

“好，吃完早点回去。”

挂了电话，许融景觉得心里的某处像是落了地，油然生出一种安稳感。和之前吴非给他“家人”的感觉一样，这些感觉都让他心生欢喜，他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更喜欢这感觉是吴非带给他的。

吃过宵夜后，那些主管就大多都离开了，只剩寥寥两三个在茶水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许融景才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长京的夏季夜晚并不很闷热，开着车窗反倒有几丝凉风扑面而来。看着这座晚上也如同白天一样明亮的城市，许融景发现了人类世界的共通性。人类都向往繁荣、忙碌和安定，并孜孜不倦地去为此努力。他越来越能理解这种共通性，并且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比起程序的单一冰冷，人类世界确实要更丰富多彩。

许融景洗完澡躺在床上，已将近凌晨一点。房子很大，房间很大，床也很大，只是这栋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人，总显得空空荡荡的。想起吴非那间还不如这房子一半大的公寓，他只觉得相比之下，那里更有人气，更像是平常人家。

越想越觉得孤家寡人实在可悲，索性不再想，打开手机开始看看当天的新闻。因为已经过了零点，很多新闻也都更新了。这座城市像一座不眠城，无论什么时候打开手机，都会有新的新闻和事件涌出。

许融景自认为并不是消息达人，他也只在空闲的时候才会去浏览这些。最近由于泛城科技和融景科技之间的争斗点燃了这个圈子，他比之前看到更多外界对融景科技的评价，这其中还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小作文出来添油加醋，让这个圈子看起来比之前更有诱惑力。而作为有钱有颜有身材的许老板，偶尔也能成为小作文中的主角。

这不，刚看完关于融景科技的小作文，他就看到一篇关于泛城科技的小作文。作文不长，但里里外外都是对泛城科技的不看好，说其实泛城科技在脑研究领域根本没什么实力，纯粹就是瞎逞英雄，这回程申绝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别看作文虽小，但也会对泛城科技产生一定影响。这不第二天，泛城科技的股价就开始急速下跌，惊到了所有股东。虽然泛城科技很快就做出了回应，试图降低损失，但外界仍然对公司目前的研究进展产生了质疑。

彼时，程申正在脑研究实验室，听邹启汇报进展，当听到“初步模拟没能完全成功”时，他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就是部分区域内连接组的模拟没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还要再进行模拟。”

“还要多久？”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程申叹了口气：“那就别废话了，赶紧弄吧。我给你配的人不是白配的，总要让我看到点成果。”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邹启刚走，电话就响了，是朱苒苒。程申接起电话：“怎么了？”

“程总，董事会那边着急了，说要开会商讨脑研究的进展。”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十点。”

程申坐到椅子上，沉思了半天，才说：“好，我知道了。”

“程总，需要我准备什么？”

“不用，我在实验室这边，资料我直接让负责人准备。”

“好。”

挂了电话，程申把邹启又叫了过来，让他准备一下目前的研究资料。但他知道，按照目前资料上所显示的进度，是不足以让董事会稍安勿躁的。他得想办法明天说服董事会能多给他点时间。他知道很难，几个月过去了，大的成果没看到，小的成果还拿不出手，董事会要是还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说那就怪了。

想及此，心中焦虑更重，所有的压力像是形成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罩在里面，让他备感窒息。他拿出手机，本来不想再打那个电话，但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发泄的方式。而且随着焦虑加重，他拨打那个电话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冯然现在的状态是，除了平时上课，多半时间都在家，因为程申可能会随时打来电话。一旦他不在家，那么下次等待他的就是一整天起不来床，可能顺带还会生病发烧。程申对他没什么怜爱之心，真的只是把他当作发泄的工具。有几次冯然差点受不了想结束这段隐秘的关系，但转念一想自己家里的窘态，就还是决定继续忍受。

其实也不全然是忍受，一段关系维持久了，双方的心态不会都毫无变化，至少冯然不是。他最初真的只是为了钱，后来程申偶尔也会对他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他不懂，但他也能理解程申这么焦躁的原因。他会开解他，虽然他知道没用，但他就是想去这么做。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见面就办事的尴尬关系，不过也仅仅好上那么一丁点。因为程申每次到高、潮时，口中喊的依旧是吴非的名字。

这次完事后，冯然躺在床上，看着程申冲完澡后站在床边系衬衫扣子，他忍不住问：“我、我能知道吴非是谁吗？”语气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程申系衬衫的手一顿，脸上原本还轻松的神情开始出现裂痕。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也是永远的痛。他一手将他推开，却再也拉不回来。

“我前男友。”程申开口道。

冯然没想到他真的会跟自己说，闻言一愣，然后心里开始泛起喜悦。

就听程申又说：“我很爱他，现在仍是。”

冯然心里一酸，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程申苦笑了一下：“我的错。算了，不提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冯然看他要走，勉强坐起上半身，喊住他：“哎，这都下午了，要不你在我这吃完再走吧，我给你做饭。”

程申挑眉看他：“你会做饭？”

“嗯，会、会一些。”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还有事，你自己吃吧。”

冯然的一腔热情碎成齑粉，有些蔫蔫儿地说：“哦，那好吧，你开车小心点。”

说完，他就看程申穿好裤子和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次看程申走的那么干脆时，失落感仍然会油然而生。就算他知道他们原本就是这种关系，他不该抱有太多幻想和期待，但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情绪蔓延。畏惧和期待交织的矛盾心理让他有些痛苦，却又甘之如饴。

身体还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他勉强起身冲了个澡，又找来药膏给自己涂了一些，才重新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两家公司的竞争虽然已不如刚开始那么引人瞩目，但想关注的人仍然在关注。只是时间久了，外界对融景科技的质疑越来越少，对泛城科技的质疑反而越来越多。而这次在融景科技的市场宣传中亮相的几款在研产品，虽不如脑改造那样具有前瞻突破性，但在该领域同样具备相当大的竞争优势，而且这几款产品若是能顺利商业化，未来给融景科技带来的利润会非常可观。

而反观泛城科技一方，由于初涉脑研究领域，不仅前期需要人、财、物的大量投入，后面更是需要长期的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当然，若是能成功，这无疑会成为泛城科技新的竞争力和利润点。但如果失败，泛城科技接下来的几年可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当初程申正是用这个理由才说服了董事会同意开展脑研究，如今如果再用这个理由，董事会肯定会觉得他在敷衍，或许会更加不看好后续的研究，说不定哪天就中断了研究资金，到时他可真是白忙一场，还会让许融景看了一场大笑话。

刚刚发泄过的身体轻松又疲惫，程申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发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当初自己做这个决定确实有些冲动，因为私心占据了所有理智，尤其看见许融景将吴非据为己有时，他更想看到的是许融景倒霉，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在他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离当初的想法越来越远，他头一次对未来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