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 第74章 替换

杂物间里不只有剑无极，还有雪山银燕和一个没见过的人。那人穿着新浆的布衣，细眉凤目，蓄着一把长须；他抱臂靠着杂物间的木箱，看到李霸地来，便抻抻衣角将身子站直：“久闻大名了，坤仪载星！我叫做方子兰，你唤我兰叔便可。”

李霸地和他握了握手，接着跟剑无极站在一块。

方子兰说：“我是胜邪封盾的联络员，职责便是接引各位在外面有任务，不方便随时进入胜邪封盾的同志。我将盾内指派的任务传达给你们，你们完成任务时若有什么需要，也告诉我，我负责与盾内协调。”

剑无极吐出嘴里的草根：“刚才你没在的时候啊，这位兰叔来找我和银燕，说镇安周边流民已经安置完成，现在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这边的兵力配置。”

李霸地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我倒确实不太清楚。我平常只在梅香坞附近转，军营那边没有机会过去，黑瞳嘴又严。”

方子兰捋捋胡子：“不必着急，此事非一时之功。何况现在镇安由荡神灭镇守，兵士排布也会产生一些调度，他来之前的信息，便已作废。这项任务我已交给剑无极少侠与雪山银燕少侠，他们潜入过铁军卫的军营，打探军情应当小事一桩。”

有这事？李霸地望向剑无极。剑无极向雪山银燕侧去身子，将胳膊搭在他肩上：“是啦是啦，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老贼头的呢。你在苗疆应当见过，他是叫……风逍遥，没错的！”

原来是他！李霸地回忆起那名拿着酒壶，扎着棕色高马尾的青年来。那么说来，当时他给自己喝的酒莫非就是龙晓月说过的风月无边？

可惜现在忘记是什么味了，再见到风逍遥的话，得再管他要一点仔细尝尝。

这时候，李霸地听见雪山银燕说：“这不重要，还是说正事。兰叔，你方才不是说过，有瓦勒镇的消息要告诉坤仪载星吗？”

李霸地一下子绷直了身子。瓦勒镇！那就是王姨在的地方啊！王姨她……

不行，头好晕。一旦试图回忆起王姨的相貌，顺着脊椎爬上来的深深眩晕便扼住李霸地的咽喉。见李霸地脸色不好，雪山银燕冲过来，和剑无极一起一左一右扶住他。

“我没事……”李霸地松开按着额头的手，看向方子兰，“我是想问……

“王姨她好吗？我很久没见她了。”

方子兰的眉毛皱紧了。

“如果你说的是董元的母亲王槐花，”方子兰斟酌着字词，“那么，她很好。目前她已加入胜邪封盾，以自己的方式为组织效力。”“是……这样吗。那就好。”李霸地舒出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王槐花，这就是王姨的名字吗？按照兰叔的说法，她应当没来过镇安城才对。

可是……“我总觉得在镇安哪里见过她，”李霸地问道，“她来这里执行任务了吗？我想和她聊聊……”

李霸地背后的雪山银燕脸色凝重得吓人。他刚要张嘴，就被剑无极一把推开，抢先一步搂上李霸地的脖子：“事情是这样，王姨做的粥和包子的确很好吃，受到同志们的一致好评；所以你看见的王姨啊，应该是她打算来镇安开分店，提前踩点呢。”

接着，剑无极对方子兰使眼色：“兰叔啊，这个问题并不耽误真正的消息吧？”

方子兰愣了一下，神色随即缓和下来：“嗯，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真正要说的，是瓦勒镇在全镇疏散后的情况。”

李霸地打起精神。瓦勒镇全镇疏散的消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镇安城外的那片空地上，他在尸体旁留下的脚印，正是直指瓦勒镇。

而且，是梁皇无忌亲口告诉他：“坤仪载星的轨迹不能与花间提酒重合，我们希望你将他引向瓦勒。”

所以，当时镇安城中的热闹应当是这样：坤仪载星本打算与花间提酒里应外合，像在瓦勒镇那样扰乱魔世视线后趁隙出手；不料其于梅香坞内和花间提酒决裂，之后便在城外屠杀追击者与魔兵泄愤；失去容身之地的坤仪载星无处可去，最后一路直奔曾收容过他的瓦勒镇。

接下来瓦勒镇发生了什么，李霸地从黑瞳的闲聊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魔世接到消息，立刻调动魔兵围攻瓦勒镇；但炽阎天失利在前，派去的魔将不敢冒进，结果再次被“坤仪载星”抓住机会，打了个七零八落。魔世仗着兵多将广，又派去不少魔兵要围困瓦勒镇，现在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谁都不肯放松一丝神经。

“这是比较靠谱的，那黑瞳还有更离谱的呢，”李霸地说，“说世乱才武气我成事不足，我一回去就被他砍了头挂在城门上，把人家都说成什么人了。又不是谁都跟魔一样！”

方子兰笑了笑：“靠谱的消息，大致没错。所谓瓦勒镇全镇疏散，正是在这胶着战中悄悄进行：我们要将无关战争的百姓，尽数撤离战场。现在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带着满足胜邪封盾条件的人们，来到镇安城与你交接。”

李霸地点点头：“交接什么？”

方子兰拿出一份名单：“近日镇安城的魔兵新雇佣了一些黑瞳，那些黑瞳就是他们。你将原有的黑瞳名单与我交换，换下的人，由胜邪封盾来处理。”

李霸地拿着名单看了一会，才回过味来：“你……要用一部分被疏散的人来换新加入的黑瞳！？用这个方法来减少伤亡，同时拉拢摇摆的人，扩大胜邪封盾的规模吗？”

“不是我要，是胜邪封盾要。”方子兰捻着胡须微笑，“釜底抽薪，也是三十六计之一，对吗？”

“太对了太对了，”李霸地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在瓦勒镇那两招哪有胜邪封盾的手笔大啊。这段时间我跟那个痦子总管也熟了，我管他要去，你们先聊！”

痦子总管再大的警戒心也抵不过荡神灭的淫威，过了一会李霸地蹑手蹑脚拿着一张纸进门：“我来的时候荡神灭刚走，那总管不知道，速战速决，快把新名单给我吧！”

方子兰和李霸地交换了名单。他将纸仔细叠好，藏进怀中：“少侠辛苦。我听闻秋声半侠士目前也住在镇安城，若事情有变，你们可以相互照应。在下告辞。”

他转身在手腕上拧了拧，噌的一下就没影了。

李霸地伸出胳膊，对着方子兰待过的角落挥了挥：“跑得好快，这是什么招？”

剑无极说：“三十六计走为上！”

雪山银燕纠正他：“这句俗语不是这么用的！”

李霸地折好新的名单：“不过好像也没多大问题。委屈你们再待一会，我送完东西就回来！”

他将名单搁在袖子里，神色自如地来到荡神灭常待的房间门口，站定，偏过头与同样站在门口的痦子总管对视了一眼。

看来，刚刚来得及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总管见李霸地来，后退了一步，嘴角堆起笑容：“小人来早了，您先请。”李霸地说：“这不叫早，这叫敬业。我跟朋友聊两句的功夫，没想到你先来了。”

总管揣着手弯下腰去：“小人想着干脆不麻烦您，直接给阿鼻尊汇报此事。新进的黑瞳需要训练，有阿鼻尊看着，他们会老实一些。”

李霸地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这事又不归我管，要不是我爹非得要，我管你们招谁来呢。既然你来了，那拿着吧？”

他大大方方把名单往总管手里一递。

总管当即便将它揣了起来，但没有走的意思：“来都来了，干脆小人直接让阿鼻尊过目可好？”“噢，好啊。”李霸地后退一步，“你过吧！”

总管看了看李霸地，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没动静。

又敲，还没动静。

再敲，仍然没动静。

李霸地看着总管越发纠结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阿鼻尊早就走啦！他让我拿着名单去找他，但是我转了一圈没看着，再回来就碰见你了。本来想直接给你的，谁知道你对阿鼻尊的义子就这个态度。”

总管涨红了脸：“这……莫怪小人！黑瞳名单只能内部传阅，您虽是阿鼻尊义子，但小人总归谨慎些的好。”

李霸地说：“谨慎是好事！回去给它收好了，可千万别弄丢。对了，梅香坞最近的青梅酒卖得不错，这两天又进了一批新的，你拿点回去尝尝？”

当总管抱着酒坛的背影消失在梅香坞门外后，李霸地靠着门框舒下一口气。总算……这一关暂且度过了。既然剑无极和雪山银燕没有跟着兰叔一起走，那他们应当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办，还得回去才行。

这边李霸地刚出门，那边雪山银燕就和剑无极杠了起来。

“就算不让他知道王姨的情况，董元……”雪山银燕执拗起来很难拐过弯，“最起码要让他了解一点近况啊！”

剑无极急得直敲他脑门：“说你是牛别真的变成牛啊！王姨在镇安死得那么惨，他身处消息中心，怎么可能一点情况都不知道？而且他的脸色差成那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像我一般，处在发疯边缘啊！”

雪山银燕安静下来：“发疯……”

“是啦，疯啦！”剑无极揪着雪山银燕的耳朵，“见到谁都念叨王姨的名，最坏是直接撕破伪装，不管不顾找上荡神灭要他偿命啦！”

“可……”雪山银燕还是放不下董元，“王姨的儿子，还拜托我们一定要感谢他救了瓦勒。”

“这种感谢到魔世滚回魔世后再说也不晚。”剑无极搓着下巴，“当务之急是稳定他的情绪，这样的创伤若没有专业人士处理，我们两个三脚猫能做的——”

“保护他。”雪山银燕说。

李霸地一进杂物间就被雪山银燕按住，摸完额头测脉搏，测完脉搏看舌苔。

他大吵大嚷：“依干啊（你干嘛）？？”

雪山银燕这才松开捏住李霸地舌头的手：“我之前做过杀手，简单的医术也会一点。你刚才的情况很不对劲！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

李霸地说：“你这个杀手的职业更不对劲吧！根本看不出来啊！”

剑无极跟着掺和：“我也说他那三脚猫医术看不出来啦！但是卖酒的，你当时脸色真正很不好。是不是这两天没睡够，头壳昏昏呢？”

李霸地叉起腰：“没睡够归没睡够，我可清醒得很。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事，保证记得一清二楚！”

“别太紧张啦！”剑无极再次将胳膊缠上李霸地的脖子，“就算没什么事，我们也想关心一下，有一个在梅香坞辛辛苦苦卧底的小跑堂，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李霸地看看雪山银燕又看看剑无极：“别说得跟你们和我差很多……对哦，你们多大？”

剑无极自豪地自报家门：“是十七岁的天才剑者啦！”

雪山银燕点一点头：“十八岁。大哥和我相差约一年。”

李霸地抓抓头发。雪山银燕和俏如来是亲兄弟，年纪还需要估算吗？他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啊，险些忘了。”雪山银燕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这是瓦勒镇的镇长世乱才武要交给你的信，你若空闲，便读一读吧。”

李霸地将信叠好，收在里衣中：“也好。我很久没有镇长的消息，希望他们过得都好。”

剑无极在杂物间里大跨步地走来走去：“要过得好，得做万全的准备。眼下我们的任务，是查探城内布防；但黑瞳众多的现下，要如何躲过黑瞳眼线，还需要卖酒的多多帮衬啦。”

李霸地想了想。

“要不你们就别躲了。”他说，“直接加入黑瞳呗？”

“开玩笑，我开玩笑的！”不出一会，李霸地就在雪山银燕强劲的肘弯里大喊大叫，“还有另一个招，真的招！不骗你！骗你我是杀生鬼言！”

他招呼其余两人蹲下来，用指头在沙土上写写画画。

“从城外吗？”剑无极搓着下巴看李霸地画的简易地图，“大致我能理解，但具体……”

“具体管不管用，我们随机应变。”雪山银燕拉着剑无极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他们也摸了摸手腕，接着噌的一下就没了。

李霸地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不过是时候去休息了。李霸地转过身，将一屋子血红的夕阳关在身后。明天还得上黑白郎君的课，耽搁谁都不能耽搁了他。也不知道隔壁家的鸡能不能叫醒自己……

一夜就此过去，第二天一早，黑白郎君便站在空地里，等着紧赶慢赶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李霸地。

“对……对不起……呼……对不起师尊……”李霸地弯下腰喘了好一会，“我，呼啊……我忘了……我忘了没内力跑不快了！”

黑白郎君摇着扇子笑话他：“思虑不周，做事不详，丢三落四也不用练武了！好了，状态还算可以，看来你昨晚的确按我说的好好休息过。接下来的训练，你可要仔细了！”

主角部分症状参考创伤性应激障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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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