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 第184章 桃源渡口

浪悠悠，涛悠悠，烟青横波映吴钩。

白云一道随风去，槛外空余无尽愁。

这是李霸地在桃源渡口外的一间凉亭里发现的诗，它被题在一根漆成红色的柱子上，开裂的木纹使“愁”字的心大大裂成两半。

到底时间最使人伤心。

李霸地坐上凉亭围着栅栏修的长椅，靠着那根柱子，休息。

他来这间凉亭，是为了歇脚。毕竟桃源渡口离都城还是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而他来桃源渡口，是为了找一个人。

荻花题叶。

尽管玄之玄自称碧海瑶月是他所杀，但李霸地记得清清楚楚，碧海瑶月的尸体，在他伸手拔剑之前并未出现在树下。影形只能改变自身容貌，这样的幻术，使李霸地想到一个地方：

道域。

术法千变万化，对于专门研习过的人，制造幻象或许不难。他知道的道域相关人士不多，南溟广虚专研阵法，不涉及幻象；梁皇无忌掌握的术法，虽是上锁天时下克魔世，但似乎并不能够致幻。

而荻花题叶，掌握着操梦术。

在古典小说中，梦境往往和幻象联系在一起。黄粱一梦，南柯一梦，更是形容分不清真幻虚实的著名典故。按照龙晓月所说，荻花题叶数十年如一日地运使操梦术；那以他的天才，对操梦术的熟练程度该有多恐怖，简直不能细想。如果是他运用相关的致幻术法，在李霸地踏入现场时叫他产生幻觉……

一些细节就解释得通了。

可惜桃源渡口名为渡口，却没人在这里做渡船生意。李霸地在附近的村子里打听了一下，都说平常捕鱼捕虾不受影响，只要船敢往桃源渡口去，不出二里地，准被浪头打翻。

但是人和鱼获往往没事，只是衣服弄湿到底麻烦。时间一长，就没人愿意往桃源渡口处行船了。

还是个脾气不小的道士。李霸地坐在凉亭里，大略扫了一眼河岸边，并没有明显的内力痕迹。

而且布置术法的水平很高。

他歇够了，走出凉亭，沿着河岸慢慢地走。这里虽名为流芳河，实际上却是横贯整个中原的长江中的一支分流，十分宽广，流量与江水也相去不远。

并且，风景十分秀丽。即便是阴天，青色水雾弥漫江面，也是一份别样景致。河岸地形平缓，江水拍打着岸边沙子。如果不是李霸地存着找人的心思，这里也是个不错的游玩去处。

来回走了两趟，一点内力痕迹也没看着。李霸地心下不甘，要不是怕怀中信件被打湿，他涉水也要过去一趟。正当他准备回附近村落找人借船的时候，瞧见一名白发道人匆匆赶来。白发道人在空中点起阵法，念了一阵口诀；对岸闪烁起银色光辉，一只小舟悠悠从桃源渡口漂来。

原来术法是设在对岸的啊！

白发道人等小舟靠岸，抬脚准备上船。李霸地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直冲过去，抓住道人的袖子。当他讶然地转过头，李霸地运起梅香坞学到的讨好技巧，顿时化作一副可怜相：

“道长救我！”

白发道人的讶异转为疑惑。李霸地抓着他不放：“道长救我！我的友人，前日为贼人所害，现在孤零零死在荒郊野地，连收尸都没人！我想为他寻一处风水宝地安葬，请道长助我！”

静静地，道人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完全转过身，面对李霸地，仔细瞧了两遍。

“禹晔授真不敢。”道人敛住笑容，自报姓名，“就不知尚同会副盟主有什么要事，需要麻烦小道。”

李霸地松开禹晔授真的袖子。

“你认识我？”他有些尴尬，“我以为……”

禹晔授真呵呵笑：“四方山一战，坤仪载星大显神威；小道明了这些，也是在所难免。就不知副盟主口中所说友人与贼人，是……”

“这个……这你不用管，是中原内部的事。”李霸地连忙搪塞，“但我的确有事找。既然你知道我，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桃源渡口的主人，荻花题叶，我能见一面吗？”

提起荻花题叶，禹晔授真的表情变了一变。思量片刻后，他说道：

“学长已同夫子离开此处，具体去了哪里，禹晔授真实在不知。这次我返回，是为收拾沉香兰居，免得落下灰尘，惹学长不快。”

李霸地连忙追问：“夫子是谁？你管他叫学长，你们是一个学校的？那个夫子是校长吗？”

禹晔授真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又为难又想笑：“我的确与学长同属阴阳学宗，至于夫子是谁，学长同我透露的也不多啊。此中情况，也属道域内部事务，副盟主不要再问了。”

他迈开腿，一步跨上小舟。小舟承了重量，悠悠向对岸漂去。禹晔授真隔江朝李霸地行礼：

“耽搁许久，恕小道怠慢。下次副盟主来，小道一定尽力招待，请！”

待到那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江面上，禹晔授真才松了一口气。他运起术法，向荻花题叶传音：“学长，大事不好咯。那名坤仪载星，找上你了！”

片刻之后，一行字出现在小舟上空：“应有之事，何必惊慌。你如何应对？”

禹晔授真回道：“我告诉他，你已经不在这里。而且，暗示他以后也不必来了。”

天上的字化成雾气，重新凝结后添了几行：“尚且得体，小功一支。隐瞒疏漏，大过一件。”

禹晔授真慌忙辩解：“学长同夫子一道离开，也是事实啊！他在尚同会做副盟主，说不准也沾上玄之玄不依不饶的做派。若我撒谎被他发现，学长就更麻烦了！”

悬在半空的字变化不歇：“我离开是事实，我同夫子离开，是没必要对外说的细节。坤仪载星对经历从不隐瞒，他的事迹，你只要调查过就很清楚：在龙虎山，他也曾旁听过夫子课程。你将夫子说与他听，以他找到桃源渡口的速度，找上夫子，更是迅速。不经调查，不经思考，祸从口出，你讲，是不是该记大过？”

禹晔授真张口结舌：“这……真真是我的过失啊。不是学长提醒，我怎会知晓……”

天上文字再变：“你的功过，暂且记下。往后，待在沉香兰居，不要出来。遮掩星芒何必泼墨，有花，足够了。”

禹晔授真还想再回，但天上文字消失，再无动静。他便收起术法，专心打坐调息。水雾又起，掩住这一叶扁舟，留一横绿江，和天地间徐徐清风。

禹晔授真告别后，李霸地在江边又待了一会。他看着小舟离开的方向闪烁过一道又一道光芒，心里想着，道域人喜欢在船上放烟火吗？

还挺有雅兴。

但，线索终究只到夫子这里。若说夫子，李霸地的确有一个第一时间想起的人选，而且他在这个时间，也正好在苗疆。

可是，这夫子——忘今焉——有必要和玄之玄合作吗？

他们一个管苗疆，一个管中原。双方明面上签署和平条约，井水不犯河水……

好像还真有可能？自己虽缺少经验，但毕竟身居高位。如果真的想对玄之玄做点什么，哪怕没有实权，也足够碍他的眼。

更何况，自己还有《裁魔令》和魔瘟营地呢……虽然都推行得不怎么样就是了……

也罢，光自怨自艾可扳不倒玄之玄。李霸地在流芳河中简单洗了把脸，继续往苗疆方向去。在那里，他一定会路过万里边城。

然后……

令李霸地没想到的是，他会在万里边城附近遇上雪山银燕。雪山银燕正在练习枪术，力扫有雷霆千钧之势，疾刺有白驹过隙之风。身法挪移间，他的红色额发随着尘土飞扬，光是看着，心情就激荡起来。

他注意到站在训练场边的李霸地，立刻停下练习，拎着枪跑了过来。

“坤仪载星！你怎样会来这里？”他还没来得及擦汗，直到汗滴落进眼睛，才抬起袖子简单抹了两下，“刚才，我在练习枪法，没让你等太久吧？”

李霸地摆摆手：“没有没有，你练得很好啊！要不是我手指头受伤了，肯定得跟你比一比。”

雪山银燕自信地笑了笑：“好，等你的手指恢复，我们一定比一场。剑无极的剑法，我实在太熟悉，也想见一见新的招式。”

他拉过李霸地包着绷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看看又捏捏。这么端详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这段时间你不是在当副盟主吗？忽然来到万里边城，是不是有什么事？”

“有，我想找青衫君聊聊。”李霸地向雪山银燕展示绷带的结，“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知道他在哪吗？”

雪山银燕把枪收在背上。

“差不多是尚同会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我就决定跟着青衫君，学习兵法和武功。剑无极回还珠楼去了，我要是去打扰他们两个，一定会被他念。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万里边城。”

他回忆了一阵，露出遗憾的神情。

“可是，就在半个多月前，大哥来找了青衫君一趟……接着，青衫君就和大哥一起失踪了。还留了一封信，叫我好好待在这里……你现在想找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半个多月？”让李霸地感到意外的不是时间，“这么长时间，军营没骚动吗？现在是谁在管？”

雪山银燕向训练场一侧一指：“东方秋雨。就是那边蓝头发的人……青衫君失踪后，实际管理军营的人就成了他。”

李霸地远远看着东方秋雨巡逻场地，颁布命令，确实有几分大将的派头。他趁东方秋雨还没注意到这边，将雪山银燕拉向一处僻静角落。

“青衫君不在，就算了。”

李霸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仔细折叠过的信件，交给雪山银燕。

“我呢，打算去苗疆散心。顺便把俏如来也叫上，不管旁的，好好玩一场。这封信麻烦你交给俏如来，我相信他一定给你留下过什么只有你才知道的线索。”

他郑重地拍拍雪山银燕的肩。

“一定要送到啊。”

这封信，才是向山而去，正确的道路。

——————

杨柳岸 ####/#/# *:*:*

你还在府邸里啊……节哀顺变……张大哥的死，我也很伤心。可你如果问我怎么对付玄之玄，我真的没办法第一时间告诉你。

杨柳岸 ####/#/# *:*:*

我只能帮你简单分析一下小福子的话。

杨柳岸 ####/#/# *:*:*

黑天黑土，掩月遮星，这两句话解释为天道和墨家势力都可以，你也已经体会过了。

杨柳岸 ####/#/# *:*:*

目前的情况来看，重要的是后两句。不向山去，不得光明……山指的是山头，还是靠山？如果要找靠山，你可以去找谁？

杨柳岸 ####/#/# *:*:*

其实过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事情，我记得不一定清楚……

杨柳岸 ####/#/# *:*:*

比如说，青衫君的全名……

杨柳岸 ####/#/# *:*:*

是不是叫云中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