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 第123章 和平的前奏

事发突然，李霸地只来得及让武敛君继续注意金雷村。直到被推进浴池，他脑子里都还是懵的。不过他还是坚守了节操，死活不许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进来。

接着，他泡在浴桶中，一边理顺打湿的发梢，一边慢慢地捋思绪。

玄之玄的本意，可能并不是让自己也参加协约签订。虽然嘴上说着他是中原的脸面，可这样正式的官方场面，临到时间才通知他这个副盟主，已经是怠慢了。

玄之玄故意为此，或者有意刁难，或者临时改变了主意。

或者两种猜测都对。

不论怎样，只有一点是真的：玄之玄嘴里的“待会”，一定近在咫尺。李霸地匆匆梳洗完毕，临出门又被侍从按回来换了身制服。

这套长袍月白打底，绣着青色的暗纹，里边搭白色衬里。不能说不好看，在李霸地眼里终究太素了点，他私心还是喜欢鲜亮些的配色。

比如侍从为玄之玄准备的那套金镶玉，光线照上去时，暗纹中那些闪闪发亮的金线可太帅了。

但是副盟主在正式场合抢盟主的风头似乎确实不好，所以李霸地在梳洗完毕后，还是穿着这身蓝色袍子去见了玄之玄。

意外的是，玄之玄没有换上侍从送到他房间里的金镶玉，仍然穿着武林大会上的那套蓝色服装。他看看李霸地，点点头，意思应该是满意。

接着，他们再一次坐上了离开武林大会时坐着的那辆精致马车。

“副盟主累了吧？连夜从地下隧道赶来，一定很辛苦。”玄之玄说，“不要紧，从尚同会到万里边城还有点距离，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万里边城？李霸地一下清醒了。现在入春不久，连中原都还在提防倒春寒，何况苗疆。那地方更是又高又冷，自己这身又是轻薄面料居多，穿着过去，还不得被冻死。

难怪玄之玄没换衣服，他那身有毛领啊！

但是比起怎么解决高冷的目的地，李霸地还有别的问题想问。

为什么是万里边城？

“还有，中苗交战已久，签订协约倒还说得过去。”他托着下巴，“海境只是临时加入，为什么也要签？”

玄之玄只是拿出一份人世地图，打开，指着上面蜿蜒曲折的万里边城。

“万里边城有两部分。一部分由始帝建设，后人修缮至今，是中苗之间最坚固可靠的防线。”

玄之玄的手指，沿着地图上蜿蜒的灰色线条划过，再挪到另外一处灰线上点了点。

“另一部分，则是汉朝武帝在位时修建。武帝退后千年，这部分领地被宋朝割让。本是划分中苗领土的城墙，现在却做了东西苗的天然分界线，哼，真是笑话。”

他又将手指挪到一处入海口，上面的蓝色区域标着“海境”二字。

“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两部分的交界处，本就是一处裂谷。随着时间推移，海境的海水，逐渐漫灌到了这里。

“纵然这处交界，使海境多了一个观察外界的窗口。但中苗若想将战火燃至海境，这里便是鳞族不得不防之处。

“所以，这次的和平协约，海境必须出面。因为联手后的中苗，是鳞族卧榻之旁的酣睡者。谁敢断定，中苗不会一同对海境起贪念呢？”

原来还有这一层……李霸地看着地图咋舌。不过他觉得海境多虑了：

“其实海境人民可以放心的！现在的中原，人人都知道打仗除了牺牲流血，什么也带不来。我们现在和苗海双方签订和平协约，只是开始。往后，我们还要跟九界联手，互通有无，和平发展呐！”

玄之玄轻声哼笑，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不再搭话。李霸地觉得无聊，研究完地图后看着窗外掠过的绿树和黄沙，不由也犯起了困。

他感到眼皮变沉，靠上马车车厢，开始做梦。

他梦见自己在奔跑，两边都是久违的高楼大厦。梦里的他对这般景象习以为常，只知道他要快跑，要赶时间。

他要迟到了。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午后灿烂的蓝天和阳光，气喘吁吁地朝门卫出示汗湿的走读证，深吸一口气冲刺时肺部的胀痛，被台阶绊倒时差点扭到脚的后怕，踩着铃声冲进教室时的洋洋得意……

没有得意多久，老班很快就来了。午读开始，嗡嗡的读书声中，他忙趴下去找课本。课桌抽屉里杂物很多，有英语报纸，黄冈，五三，作文本，一枝桃花。

他扯出一张英语报纸，展开，铺在课桌上，枕着胳膊趴上去。英语是午读时最容易浑水摸鱼的科目，模模糊糊嘟哝几句，二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但是，今天老班好像发现了他的伎俩。难得穿件蓝衬衫的老班抄起教鞭，从讲台上走下来慢慢地巡班。老班本来就是个长相阴沉的中年大叔，此刻他更是板着脸，让班级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又降了，好冷啊。李霸地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有点发抖。外面明明是艳阳天，怎么会冷呢？风一吹，鼻子痒痒，对着老班可怎么打喷嚏啊？

不行，忍不住了——

啊——

阿嚏！

李霸地猛地惊醒过来。马车稳稳地停在石砖上，原来在他睡觉的功夫，已经抵达了万里边城。玄之玄站在车门外，回头看他：

“你在磨蹭什么？要做梦，还是等回尚同会再做。”

做梦……李霸地揉了揉眼睛。刚才，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来着……

他忘记了。

李霸地跳下马车。他们来到的这处地方，是万里边城上一个叫做“架海关”的关卡。据说之前不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海境才改名的。

即便地处中原境内，但出于西高东低的走势，架海关的海拔也很高耸，灰石砖上面盖着的雪都还没化。李霸地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穿着的丝质布料是否禁得起风雪；等他真正吹了一阵风，担忧便荡然无存。

没有想象的那么冷啊？

强风的确将自己的衣服刮得猎猎作响，只差起飞；但与之相对的是，自己的躯体丝毫没受到影响。

李霸地看看手心的内力痕迹，发现银光流动的速度与在中原相比快了许多，并且能感觉到内力在躯体中的温度。

原来如此，是遍布全身的经脉在受冷之刻便加速了循环，摩擦产生的热度足够保证感到暖意。

练武功还有这点好啊……

又一阵风吹，吹动簌簌雪声，飘然长袍在松浪中衣袂翻飞。李霸地顿生一股豪情，只觉佳句在口呼之欲出；憋了半天却半句也没有，只好跟着交接完毕的玄之玄登关门去。

架海关的台阶很陡，风雪加持下走起来更是令人胆战心惊。玄之玄稳扎稳打一步步走，李霸地等他慢慢走远，才抬腿三阶并作一阶迈。早点爬完楼梯早点完事。

台阶两旁早已伫立着士兵，都是中原的精干，在风雪中站得笔直。他们灰甲上的红缨随风扬起，为这冷酷的架海关增添一抹颜色。

当玄之玄终于把脚踏上架海关的烽火台，李霸地也跟他同时走进去。厚实的砖墙隔绝了风雪，就算感知不到寒冷，不受风的角落待着也舒服一些。

烽火台并不算小，宽广的房间内甚至装下了中苗海三队士兵。摆在正中间的是一张空桌子，想来是签协约的地方。

李霸地等了一会，没看到人。他找了个角落，开始抖身上的雪。等他最后捋干净辫子上沾着的雪水，潇洒地往身后一甩，却听见熟悉的“笃笃”敲地声。

那从苗疆方走来的，不就是忘今焉吗！

他雪白的胡须几乎融进烽火台外更加肆虐的风雪，身上最显眼的色彩，是红色的外衣和碧绿的拐杖。

忘今焉身后跟着的，是苗王打扮的苍狼。他朝烽火台内的李霸地眨了眨眼，接着敛起神色，威赫诗号朗然道出：

“苍生何晓几危安，鲲鹏欲展风间。

“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王者之气，震慑四座。苍狼径直走向长桌一边，立定。欲星移紧随其后，清朗诗号悠悠念出：

“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

“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

随着欲星移迈进烽火台，万里边城外的风轻轻将他的外袍一角放下。欲星移走向长桌的一端。

李霸地扯了扯玄之玄：“要不，你再进来一次，也念个诗号？”

玄之玄瞪了李霸地一眼。他整理好衣服，一步迈向长桌另一端，傲然诗号吟出：

“俗世何曾分黑白？庸贤石上覆苍苔。

“一抔黄土评愚圣，夜半人间冷月来。”

原来这个是玄之玄的诗号。李霸地虽是第一次听见，但总觉得，多少感到有些傲慢。

随着玄之玄诗号落定，他拿出一张卷轴抛向长桌，在上面滚开。卷轴里整整齐齐书写着各种条文，题为《中苗海三方盟誓》，落款处是空白的。

三方和平协约签署会议，现在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