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7章 初入鬼市

夜幕降临，南初一身灰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串木珠，整个人显得清冷而飘逸。她按照瘦削男子的指示，来到东城旧坊的“千灯”铺子前，果然见到那两人正在等候。

瘦削男子见到她，低声问道：“道长可准备好了？”

南初点头：“劳请带路。”

瘦削男子不再多言，三人迅速没入夜色，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巷，顺着狭窄的小巷一路前行。

巷道越走越窄，青石板早已破败不堪，墙壁上爬满枯死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霉味，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仿佛这条

小巷从未有人踏足。

走到尽头，一堵坍塌的石墙横亘眼前。瘦削男子熟练地拨开一丛枯黄的野草，露出一条隐蔽的小路。

南初目光微动，这条路极少有人走，地面上的青苔仍然湿润，偶尔有几处凌乱的脚印，但并不明显。

三人沿着小路继续前行，夜风越发寒冷，周围的建筑逐渐稀疏，远处的街灯仿佛被夜幕吞噬，只剩下漆黑的天穹和沉默的残垣断壁。

夜幕沉沉，星光隐匿，东城旧坊的尽头，一座古庙在夜色中沉默伫立。残破的庙门半掩，檐角的铜铃被夜风拂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像是某种无声的低语。

南初随瘦削男子穿过庙前的荒草地，踏上青石台阶，缓步而入。庙内供桌上的香炉早已蒙尘，雕刻着云纹的柱子也斑驳不堪。

那名瘦削男子没有停顿，径直走向供桌，伸手抹去桌上的浮尘，轻声道：“点燃长明灯，鬼市入口便会显现。”

另一人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滴暗色的油液滴入灯盏，瘦削男子随即取出火折子，一点微弱的火光跃然而出，舔上灯芯——啪

火焰骤然一跳，光线瞬间明亮，长明灯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投射出一道笔直的影子，直直地落在庙宇西北角的地面上。

瘦削男子目光一沉，朝影子的落点走去。

瘦子道：“跟上。”

南初抬步跟上，脚下踩过破碎的砖瓦，她的视线顺着影子落在地面的一块青砖上。那块砖与周围的地面几乎无异，但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符文痕迹。

另一人走上前，低声道：“机关在这。”说着，他弯腰在砖面上轻轻一按。

咔哒——

微不可察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紧接着，整个庙宇中央的地板缓缓滑开，一股幽深的冷风从下方涌出，带着一丝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黑暗之下，一道幽深的台阶蜿蜒而下，不见尽头。

瘦削男子站在台阶前，侧头别有深意地看向南初，低声道：“小道长，鬼市的入口就在下面。”

南初站在入口前，没动，目光微敛，看着这条通往黑暗的道路。瘦削男子没再多言，率先踏入黑暗，南初与另一人紧随其后。

台阶幽深，蜿蜒而下，墙壁上嵌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火光微弱，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南初感觉脚下的石阶微微倾斜，越往下越能感受到空气的湿冷。脚步声在长长的通道中回荡，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吞没。

通道并不宽敞，脚下的石阶湿滑，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映照在四周的墙壁上。南初的目光不时扫过墙面上古老的符咒，心中微微好奇，这些符咒的来源。

“鬼市建在地宫深处，原是道门高人的修行地。”瘦削男子轻声解释，声音被回音带入黑暗，“但为何变成如今的鬼市，无人知晓。”

南初莞尔一笑，她更多的兴趣都集中在这条神秘的通道和即将见到的地下世界。

他们没走多久，前方的铁门显现出来。

门前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守卫，他们身着黑衣，脸上戴着可怖的面具：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冷冷的眼神仿佛在透过面具看穿一切；另一副面具漆黑无比，眼洞空洞，面无表情，简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魂。

南初不禁挑了挑眉，心想到这鬼市竟还有人把守。

瘦削男子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深色的令牌，递给其中一名守卫。

那名青面獠牙的守卫低头打量了一会儿令牌，随即将令牌交还给瘦削男子，冷漠地侧身让开。另一人推开沉重的铁门。

吱呀——

目光透过门缝扫视着眼前的景象——

夜色如墨，鬼市沉浮在一片幽蓝与森绿的光晕里，仿佛天地间的一道裂隙。南初站在街巷口，眼底盛满了兴味，嘴角微微上扬，像个初次闯入秘境的游侠，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瘦削男子微微低头，语气不变：“小道长，鬼市到了。”

因为南初有事要办，不能让那两人跟着，她转身笑道：“多谢两位带路，那贫道在这里就和二位先告辞了。”

胖子眯起眼，脸上的肥肉微微颤了颤，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道长，这鬼市可不是随便能进出的地方，咱们好歹送你一程，总得有个说法吧？”

瘦子则站在一旁，目光阴沉，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草茎，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初：“是啊，道长，这地方可邪门得很，一个人走，不怕迷了路？”

南初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心底冷笑一声。她懒懒地抬手拂了拂道袍，语气轻飘飘的：“那就劳烦两位替我担心了。不过——”她故意顿了顿，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贫道这人运气一向不错，福大命大，走哪儿都不怕。”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胖子嘿嘿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那行，小道长，可别怪咱们没提醒你。”

南初笑着点头，转身向鬼市深处走去。鬼市的灯火在她背后摇曳，她踏上湿漉漉的石板路，步履轻快，仿佛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可她知道，身后那两道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街道狭窄蜿蜒，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连灯光都像是被腐蚀过似的，朦胧晦暗。两旁的摊位随意散落，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奇物——一柄残破的古剑，剑身刻满了模糊的铭文，似乎还能听见风中隐约的低吟；几张泛黄的符纸随风轻颤，仿佛在窃窃私语；甚至有一盏铜灯，灯焰幽幽蓝绿，微微跳动间，映照出一张模糊扭曲的人脸，若有若无地朝她微笑。

南初脚步轻快地穿行在鬼市深处，幽幽的蓝光洒在她的道袍上，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雾。两旁的摊位错落而设，各自笼罩在不同的光影中，摆满了离奇诡谲的物件，让她忍不住一一打量。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布遮掩的摊位，摊主是个干瘦的老人，手指枯槁如柴，一下一下拨弄着面前的铜铃。摊位上摆着一盏形状怪异的纸灯，灯火微微晃动，映出灯纸上扭曲的墨色符文，像是在低声呜咽。据说，这种灯可以指引亡魂回家，也可以让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南初盯着那灯片刻，感觉脊背微微发凉，索性移开了目光。

再往前走，另一个摊位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各种奇异的东西——一只完整的人眼，泡在暗红色的液体里，仿佛仍旧带着生前的情绪；一截婴儿大小的手掌，指甲微微发黑，像是在腐烂与鲜活之间徘徊；还有一些看不出形状的物件，隐隐透着血色。摊主是个戴着兜帽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手指在桌面上慢悠悠地敲着，仿佛在等着客人开口询问。

旁边一个摊位则安静许多，只摆着一块黑色的丝布，上面陈列着几枚古钱，每一枚都带着缺口，隐隐泛着奇异的光泽。据说，这是冥钱，用于买通阴间的鬼差，让死者多停留一阵，或者换取一丝生机。摊主是个戴着斗笠的汉子，一言不发，只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从坟墓里传出的回音。

南初的目光被远处一个摊位吸引——那是一个专卖骨物的地方，桌上堆满了形状各异的骨头，有人的、有兽的，甚至还有一些不知是何种生物的残骸。一只巨大的兽头骨静静地摆放在角落，空洞的眼窝里燃着两点绿火，像是还残存着某种意识。摊主是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他指间轻轻转动着一截指骨，似乎在等待着买主上门。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药草混杂的气息，时不时有低沉的交谈声从摊位间传来，有人掂量着符箓的分量，有人小声商议着交易的细节，还有人正从袖子里摸出一包沾着血的碎银，悄然放在摊位之上。南初看着这一切，眼里闪着兴味盎然的光，嘴角微微勾起——这个地方，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南初缓步穿行在这条充满隐秘交易的街巷，周围的一切都透露出一丝诡谲之意。她虽未出手买卖，却仔细观察着这些摊位间的交易方式。

她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男子悄然走近卖药的摊位，低声与摊主交谈几句后，伸手从袖中摸出几片碎银，摊主却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拿出别的东西。男子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看似普通的玉佩。摊主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才点头，将一个小瓷瓶塞进男子的袖口。男子匆匆将玉佩留在摊上，转身离开，步伐略显急促，似乎生怕被人察觉。

南初眼神微微一动，看来这里的交易并不单靠金银，有时以物易物，甚至是用贵重之物交换特殊的商品。

往前几步，她看到一个戴斗笠的老者在卖衣物的摊位前驻足。老者从袖中取出几张带着印戳的纸卷，摊主接过来快速扫了一眼，似乎确定无误，随即将一套官服装进一个布包，交给老者。老者接过包裹，顺手从袖口摸出一小袋碎银，轻轻放在摊上，然后低声嘱咐：“尺寸无误？”摊主笑着点头：“放心，量身定做。”

南初眯了眯眼，心中暗忖，这些交易并不仅限于普通货币，某些官府文书、地契、甚至印信，似乎也可作为交易的筹码。

她又走到卖假珠宝的摊位前，见一个身穿华贵但掩不住焦虑神色的贵妇正在挑选玉镯。摊主笑眯眯地将一只做工精细的镯子递给她，贵妇低声问道：“当真能以假乱真？”摊主得意地吹了吹手指：“放心，若非行家，谁也看不出真假。”贵妇迟疑了一瞬，还是从腰间解下一只镶金的玉佩放在摊上，摊主满意地接过，轻巧地将镯子包好递给她。

南初微微颔首，在这里，交易不仅是金银的流转，还有身份、信物、甚至可能是某种无法言说的秘密。

南初在鬼市中缓步穿行，目光不时扫过四周的摊位，寻找着关于镇魂符的线索。她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只是一个闲散的游方道士，但她的目光却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上。摊主是个面色阴沉的老者，面前摆放着几本陈旧的书籍，其中一本封皮上有淡淡的奇异符文，几乎被时间侵蚀得模糊不清。

南初缓步走近，随手翻了翻那本书，语气平淡：“这封印手法，似乎和西南一带的‘三阴封术’类似？”

摊主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小道长倒是见多识广。”

南初轻笑一声，手指在封皮上一点，指尖灵巧地游走，几息之间便解开封印，露出书页上的一行古老符文。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早已将这些符文刻在了骨子里。

摊主眼神骤然一变，沉默片刻后，缓缓道：“看来你确实懂行。不过此书不卖只换，你打算用什么换？”

南初听闻此言，手掌微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缓缓推向摊主。

“青冥草，年份够足。”她语气从容。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打开玉盒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弥漫而出，夹杂着极其微弱的阴气。他捻起一片叶子，仔细端详，指腹摩挲着叶脉，确认这确实是传说中的珍品，才满意地点头。

“货不错。”摊主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赞许。

南初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既然如此，那这本书便归我了。”

摊主点了点头，将书递给南初，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小道长，此书记载的东西非同小可，望你小心使用。”

南初接过书，轻轻点头：“多谢提醒。”

她将书收入袖中，转身离去，步伐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的交易不过是随手为之，消失在夜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