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麟面颊苍白如鬼,体温好像也在一路漂泊中四处散去,这条路走的真的好累啊。
荆棘目眦欲裂地看她缓缓撒开手,身子瘫软闭上双眼。
“祁麟!”飞快的跑去接住她,没有摔倒在土地。
雨滴大颗大颗扫向大地,砸在在场的所有人的头顶、身体,和心底。
大家呆站在原地,都没有动作,只有常余推着一条受伤的腿,脱下衣服盖在袁聿身上,眼睛在他胸口的伤口一顿,又飞快挪开。
这场胜利,只能称做惨胜。
袁聿牺牲、祁麟……还活着,褚年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常余受伤,以后再也不能参加训练,只能做一个普通老百姓。
南宫清风伤到头,还在昏迷。
荆棘白鸽轻伤,邵宝宝胸口中弹,已经送去医院,生死不知。
现在唯一能够安慰的,只有毒贩全部歼灭,任务只能称作结束。
称不上完美,这一场仗打得所有人心神俱疲。
袁聿,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已经注射毒.品,而且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任务中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向指挥部汇报过。
还有祁麟也一样,永远那么活泼,顽劣的像一个小孩。
她是否一边和他们嬉笑,一边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注射毒.品。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在担心任务出现差错么。
她有没有一瞬间想想自己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明白,毒.品这个东西不能碰,一旦沾上,这辈子都戒不了。
也许有意志力强的人,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注射型□□。
施红梅和零琅收到消息,急忙安排羁押罪犯离开之后赶过来。
袁聿躺在冰冷的土地,再也没有睁开眼,荆棘抱着祁麟哭的泣不成声。
雨还在下,每个人都面带凝重目露哀伤。
施红梅叹息一声,上前检查祁麟的伤,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大力拍打荆棘的肩膀示意她回神:“人还活着,赶紧送她去医院。”
荆棘猛地抬头,颤抖着手摸向动脉,察觉到微弱的跳动,终于露出一个个的笑,比哭还难看,抱起人就要往外跑。
忘了自己也带着伤,一个踉跄,人摔倒还紧紧抱着祁麟,生怕把她磕着碰着。
“丁喜。”零琅注视着这一幕,眼睛停留在祁麟的胳膊上,全是针孔,吞咽口水移开眼神看向不远处的袁聿。
丁喜将眼泪摸去,小跑过来立正站定,大声嘶吼,“到!”
“叫他们把直升机开过来,送祁麟去医院。”
“是!”
丁喜把衣服披在祁麟身上,抱着人快速消失在雨中。
丁喜离开之后,零琅随后走向施红梅,低头看着袁聿,和常余哀求的目光,点头答应,“施队长,我想把他带回去。”
“可他是缉毒支队的……”
不等施红梅说完,零琅抬手打断:“是借调,袁聿只是借调,他的档案在猛雕,严格来说他还是军方的人。”
施红梅点头表示,略过这个话题,面带为难:“我们还需要尸检。”指了指袁聿胸口的伤,多少有点为难。
零琅摇头:“不必了,伤口是死亡之后造成的,除了祁麟没有别人。她不了解流程,不想让袁聿带着吸毒过量的名声牺牲,却不知道公文上会清楚记住他的每一次行动、动机,和结果。”
“好了施队长,我们就此别过,后面的路你们还要继续走,咱们就此别过。”
零琅带队敬了一个军礼之后,直升机在头顶盘旋,转身把袁聿背在背上,带队踏上悬梯,直升机掉头,转眼消失在空中。
“队长,我们要做什么?”
“清理战场,之后留下一队人继续找褚年。”施红梅放下敬礼的手,紧紧捏着鼻梁,良久终于整理好心情,看着不远处大部队过来,示意受伤的先离开。
荆棘等人不愿意走,“队长,我们副队还没找到,已经没事儿了。”面带哀求,想要留下一起找褚年。
“荆棘同志,这是命令,你需要治疗。”
施红梅已经见过这样的场景无数次,她曾经也像荆棘如今这般,看着她好像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满脸倔强,对着队长说自己不愿意离开,要留下寻找队友。
知道现在无论怎么劝说都没有用,语气强硬。
“是,我服从命令。”荆棘拒绝担架,让更需要的队友躺上去,带着泪跌跌撞撞往山外走去。
等伤员都离开之后,施红梅终于不再伪装,肩膀塌了下来,轻声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不愧是金雕,叶天泽已经把人带回去了,现在我们只剩等了,只是他们撤退之后,就只剩下褚年一个人了,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施红梅摇头:“久竹此人疑心太重,特种部队的人迟早要撤,死遁总比让他怀疑强。我们只能把防线拉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毒.品流出渝省。”
“好,等那边尸体一到,我就准备追悼会。”
前两天邵灵正好弄死一个毒贩,久竹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能够钳制屠国安的机会。
只有当他真的认为把褚年拉下水的时候,就是他们搜集证据,抓捕他的最好时机。
祁麟是三天后,被疼痛和狂躁折磨醒的,从心口往外开始发冷,清醒一瞬间还能感觉到肩膀和胳膊的疼痛,却在毒瘾的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给她吸一口毒.品。
“快,给她注射□□和镇定剂。”几乎在祁麟刚睁眼的时候,守在病床旁的安宁飞快摁下呼叫铃,一队医生跑进病房,强制把她的四肢绑缚,快速注射药品。
祁麟又一次沉睡。
“医生,她以后都要这么睡着吗?”安宁神色陡然一紧,无意识紧紧抓着祁麟的手,只要一想到祁麟是为了救自己和丁康宁才落到这个地步,她就怎么也接受不了。
她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只要清醒就会被毒.品控制的人生。
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简天凤在炫耀妹妹。
在她嘴里的祁麟骄傲又明媚,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也很可爱就是了。
鬼马精灵、天马行空,吃喝玩乐无一不精通,但依旧保持着底线,很善良。
对,在大部分眼里冷心冷肺的祁麟,在简天凤眼中却是可爱又善良。
会记住她的生日、会在她出任务的时候代替她去祭拜亡母、会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隔几天就会寄过来各种快递,吃喝住行都囊括。
会认真地听她学校里的事情,工作之后不能多说什么,也会特别注意,路上见面她不主动开口,从来不会上前说话,生怕破坏她的任务,伤害到她。
会尊重她的信仰和理想,会鼓励她勇敢往前走,永远当她的后盾。
安宁不敢想象祁麟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自由的时候,会发什么疯。
她捂着脸无力瘫坐在地上,看祁麟的眼神满是绝望。
丁康宁吊着一只胳膊和荆棘几人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安宁瘫坐在地上,赶在医生抬手之前,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
“怎么回事?”
不等安宁回答,医生一脸沉痛率先开口:“如果是普通的毒.品,我相信以她的意志力可以克服,可是。”他说不下去,周围人脸色全部非常难看,心底一沉。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她注射的□□浓度太高,已经破坏身体机能,肝肾、胃肠道,和其他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已经不是意志力,和外部干预能够控制的事情,如果得不到满足,她随时有可能发疯。”
“你说什么?”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男一女,荆棘回头就看见杜金花站在面前,差点没拔枪。
还是突然想起这是祁麟的母亲,杜金花的同胞姐姐,肖然。
肖然一下没站稳,好在有祁阆扶着才没摔倒,祁阆也没好到哪去,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愣怔的看向病床上的女儿,陡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人开口,准确地说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该对祁麟的父母说什么,即使他们已经全部听见,还是说不出口。
安宁和丁康宁互相搀扶着,缓缓往肖然和祁阆的方向走去,砰的一声,膝盖弯曲跪在地上,“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为了我们。”除了对不起,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什么祁麟也回不到从前。
肖然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女儿,眼泪不知道什么布满脸颊,看看祁麟,又低头看看他俩,悔恨涌上心口。
拼命摇头,和祁阆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扶起来,“不怪你们,怪我。”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麟麟是为了给天凤那丫头报仇,才会执意如此。
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懂事,就算被拐卖一遭,也没有对父母抱怨,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很少有人能走进去是事实。
肖然知道,除了妈妈,在麟麟心里,自己这个并不合格的母亲,还没有天凤那丫头重要。
这么多年她不在乎父母亲情,自己和祁阆也乐得没有束缚,可以尽情玩耍。
她人生的寄托也先后离世。
为了给天凤报仇,找到了妹妹,妹妹是个毒贩,还杀了天凤。
麟麟混进毒贩里,给自己注射毒.品,只为了把毒贩一网打尽。
自己能怪谁呢,麟麟用命救下的人,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实在没脸替她抱怨,她都不怨,自己更是没有资格。
病房里哭成一团,祁麟始终没有醒来,医生缓缓退出去,只剩下互相搀扶的夫妻俩。
过了好久,肖然一抹眼泪,暂时冷静一瞬,“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她说的她大家都知道是谁,荆棘点点头:“我需要打报告,您稍等。”
“麻烦了。”
荆棘出去打了一个电话,不过一会走进来,对肖然夫妻俩点头,“可以,现在咱们过去?”
安宁留在病房,其他人都陪着肖然夫妻前往禁毒支队。
刚进去还没见到杜金花,就看见朱宏胜在走廊发疯,好几个警察拦都拦不住,拼命往墙上扑,额头撞在墙上一片通红,却好像不知道疼似得。
肖然和祁阆顺着令朱宏胜发疯的源头看去,对上简天凤那丫头带笑的脸。